陪褚休看完大夫回来,时春分再三叮嘱他不要打草惊蛇,既然已经知道害他的是谁,那更要好好利用对方,以便揪出幕后黑手,或许是服用了解药的缘故,褚休的情绪前所未有地平静,很快答应了她的要求。
其实在他遭人陷害之前,他一直都是个性格稳定的人,自从情绪失控之后,他觉得人生充满了灰暗,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还有被人拯救的机会。
时春分本以为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见到褚令,告诉他褚休所发生的一切,没想到一回房间,就看见褚令端坐在那儿,将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儿?”
褚令抬起眸子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不悦,“假成亲而已,难道我要对着她一晚上?”
“你不怕别人发现吗?”时春分接过离燕递来的热帕子,迅速擦了擦脸。
“我的院子安全得很,早就没有了别人的耳目。”说着,褚令站起身子,缓缓走到时春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么晚去哪儿了?”
见他问起这个,时春分迅速把帕子交给离燕,示意她退下,才拉着褚令坐下,认真道:“我陪阿休去看大夫了。”
“哦?”褚令眯起了双眼,“他怎么了?”
时春分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听得褚令黑了脸颊,“好一个元大夫!”
看见他发怒的样子,时春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他有可能是谁派来的?”见褚令的目光望向自己,她又道:“我和阿休都怀疑是褚全,毕竟褚家最擅长用毒的人是他,而他也有要离间你和阿休的动机。”
“他未必有这样的脑子。”褚令否决道:“如果他能下一盘棋下这么久,就不至于被人打断双腿赶出褚家了。”
“那会是谁?”时春分疑惑道:“二叔?三叔?若论老谋深算,褚家非他们两个莫属不可,但我看他们都不像是这样的人,要害也应该是害父亲,有什么理由要害你和阿休呢?”
褚令定定地望着她,意味深长道:“还有一个人你没有怀疑。”
时春分愣了愣,很快想起了什么,“莫非是柳姨娘?是了,一定是她!她素来对你们兄弟俩恨之入骨,也有非要对付你们两个的理由不可,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她。”
褚令的眸子沉了沉,没有说话。
时春分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觉得会不会是她?”
褚令定定地看着她很久很久,终是不忍打破她的期待,将眸子微微移开,淡淡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他给出的答案不算肯定,但时春分还是高兴起来,这至少证明了她猜测的方向没错,毕竟褚家就这么几个人,如果她一个都没有猜对,那未免太荒谬了一些。
“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时春分好奇道:“虽然我已经叮嘱了阿休让他不要张扬,但此事我想拖不了多久,那个元大夫每天都要给阿休针灸,倘若阿休一直都找借口推脱,他很快就会有所怀疑并打草惊蛇。”
“为什么不惊呢?”褚令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引蛇出洞?”
时春分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让元大夫有所察觉,然后主动去找那个幕后黑手商量计策?”
见她一点就透,褚令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时春分罕见地没有抗拒他的接触,反而开心起来,“看来我很快可以出师了。”
“出师?”褚令愣了愣,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门,“你把我当成师父?”
“怎么不算呢?”时春分笑着道:“虽然你现在已经很少教我,但做生意这件事,是你将我引进门的。”
见她突然回忆起往事,褚令的眸子柔和起来,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原来你还记得……我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时春分怔了怔,本能地想把手缩回来,但对方却紧紧握住。
褚令抬起眸子看着她,目光如火焰般炽热,“今晚本该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时春分一愣,不满地把头撇到一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褚令凑了过来,主动离她更近,“我有软玉温香不要,跑来找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把我赶出去睡书房的女人,你说我是不是蠢?”
“噗!”时春分成功被他逗笑,没好气地把手缩了回来,嘟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只能睡书房了?是自己不回来罢了。”
“真的?”褚令眼前一亮,凑过来就想吻时春分的唇,被她伸手挡了回去,“睡房间归睡房间,别的事情我可没准备好。”
“哦……”褚令的眸子黯了黯,迅速把头缩了回去,“那你什么时候才准备好?”
他问得如此直白,让时春分的脸颊微微一红,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面地跟丈夫讨论这种事情。若在以前,她非觉得自己孟浪不可,可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至少不是现在。”时春分站起身子,走到窗前,望着满院子的红色,苦笑道:“试问天下间哪个妻子,愿意在丈夫和别人成亲的日子做这种事情?”
褚令跟在她的身后,听见她细如蚊呐的回答,这才明白了她的顾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后面环绕住时春分的腰肢,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一天没准备好,我一天都不会逼你。”
原本他的手伸过来的那刻,时春分的身体是紧绷着的,听见他温柔的话语,人很快松弛下来,轻轻向后靠去,“阿令,你对桑皮也是这般温柔吗?”
褚令一怔,苦涩地扯了扯唇,“我说没有,你信吗?”
时春分转过身子,定定地看着他,“若在以前,我一定不信,可现在……”她主动把头靠进褚令的胸膛,“我想相信你一回。”哪怕就一刻、一个晚上,她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去想象褚令拥着桑皮的情景。
褚令的身子僵了僵,不自然地抬手轻抚时春分的秀发,“那你便相信。”
二人拥抱了很久很久,当晚褚令宿在了房间,但不知为什么,他睡得并不踏实,整晚反反复复都在做一个噩梦,梦里时春分哭着拿剑刺进了他的胸膛,他惊叫一声睁开了双眼。
天,已经完全亮了,他伸手一摸旁边的被子,时春分早已不在屋里。
他看着空****的房间,身上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的梦境通通都会实现,那这又会是怎么回事?
时春分早早地起床,亲自去院子里的厨房做了几道菜,一半是她和褚令的早膳,另一半是她答应做给姜雅的孕妇餐,两份同时出锅,她让离燕去给姜雅送去,自己则带着早膳回了房间。
屋子里,褚令已经穿好了外衣,看见她带着早膳回来,不由晃了晃神。
“你这么快醒了?”见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时春分连忙加快了脚步,“来,先用了早膳,再和姜雅去拜见祖母。”
难得她如此体贴,褚令的眸子沉了沉,还是很快坐了下来,之前他睡在书房的时候,做梦都想睁开眼就吃时春分做好的早膳,可如今一切都实现了,他却因为那个噩梦有些食不知味。
见他用膳的脸色并不算好,时春分的表情也复杂起来,“怎么了,不合你胃口吗?”
褚令回过神来,迅速摇了摇头,“没有。”
见时春分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他很快补充道:“我在想阿休的事情,所以没什么胃口。”
“原来如此。”时春分松了口气,早知道就给褚令做点开胃的早膳了,她看着褚令放下筷子,又继续问道:“阿休的事情很麻烦吗?你怕他引不出那个幕后黑手?”
“这倒不怕。”褚令看着她,直言道:“事情查到这个地步,真凶已经呼之欲出,我担心的是……不管那个人是谁,褚家都得再经受一次震**,不知道祖母目前的身体还撑不撑得住?”
提到老太太,时春分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是啊,她一心想着帮褚休揪出真凶,却忘了老太太的身体如今已是日落西山,有什么道理在这个时候又打击她一次?
见她真的担心起来,褚令轻咳一声,迅速安慰道:“算了,别想太多了,待会儿我跟姜雅去见祖母,让她高兴高兴。你帮我去找阿休,告诉他我的打算,我想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时春分一口答应。
二人分头行事,时春分来到褚休的院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真相呼之欲出的缘故,褚休激动地一整晚没睡,整个人在书房坐了一夜,纪小满跟她说起这件事时,眼里明显都是怨气。
“大嫂,你说他到底发什么疯,大哥成亲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时春分哑然失笑,却不好在这个时候告诉纪小满他们的计划,只能笑着道:“可能只是担忧他和如烟的未来吧……你也知道如烟对他有多么重要。”
“如烟,如烟……”纪小满恨得拧紧了手中的帕子,“那个女人真不要脸!”
因为亲眼见识过如烟的魅力,所以时春分无法附和她的话语,只得淡淡转移了话题,“我有事找阿休,可以进去吗?”
纪小满回过神来,狐疑地望向她,昨晚她跟褚休一起出门,今天一大早又来见他,莫非是帮如烟传递消息,她也站在了如烟那边?
见时春分望向自己,纪小满很快收回目光,笑着道:“当然可以,我送你进去?”
“不必了。”时春分婉拒道:“我跟他有事要谈,你忙自己的就好。”
“哦。”纪小满闷闷地应了一声,指甲嵌进了肉里。
什么事非要瞒着她不可,还说不是为如烟报信?
时春分没办法跟她解释那么多,只得在她恼怒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进了褚休的书房。
褚休早就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看见她顺利进来,好笑地扯了扯唇,“怎么样,你也尝到了跟她周旋的滋味吧?”
见他故意躲在书房里看热闹,时春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情,结果你却这么对我?”
褚休自知理亏,很快举起双手投降,“好了好了,你一大早来找我所为何事?”
时春分将褚令的打算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对方连连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褚休坦言道:“那元大夫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久,一定还有其他目的,倘若他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的计划被人看穿,肯定会不知所措去找主使他的人商量,到时候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见他说话条理清晰,整个人稳重了不少,时春分的眼里写满了赞许,“看来那解药真的有用,才短短一夜的功夫,你的性子就沉着了不少。”
换成以前,恐怕他早已在自己院子里暴走,谁也拦不住他。
如今,他不仅能理性地思考问题,提起幕后黑手的时候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
褚休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是啊,昨晚他虽然在书房里坐了一夜,但想的都是如何引出幕后黑手,却没有任何冲动要喊打喊杀。
这就是他原本的性子吗?
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看见他满脸的感触,时春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再也不会是那个随随便便动手打女人的混蛋了。”
听到最后一句,褚休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趁机骂我呢?”
时春分挑了挑眉,好笑道:“难道你以前的行为不该骂?”
褚休一愣,很快严肃起来,点了点头,“该骂,太该骂了!”
以前有多困扰,现在就有多自责,如果他能早点发现这些,就不会由着自己被人控制,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打女人只是他情绪失控的其中一项表现,他表现得最多的,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的家人。
或许时春分和褚令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得很,华亭县主在华亭陪他的那段时间受了多少伤害,这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