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严听到木林森所说的,心里也有些动容,他很快走到褚顺面前,认真道:“是啊,二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今青青也死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这个大哥的诚意吗?”

提到华亭县主,褚顺更是愧疚难当,他本就不是丧心病狂的性子,只因维护自己的妻儿,才一步步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自从华亭县主为了他们一家血溅金銮殿后,他已经彻底打消了要跟大房作对的念头,只是无奈妻儿贼心不死,才让他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上次时春分执行家法,打断了褚全的双腿,他以为自己总算可以清净下来,没想到褚全还是死不悔改,竟连他传下去的战斧也出动了,不仅惊动了木林森,还险些杀了时春分,实在是太离谱了。

就在他沉默着的时候,一旁的褚贵忍不住开口,“大哥,你还是别逼他了,这是阿全干的事情,与二哥无关,你们一个个逼着他对付自己的儿子,不觉得太残忍了一些吗?”

这话出口,褚严顿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他当了这么多年当家,自然明白褚贵是怕褚顺与他抱团,到时候三房彻底失势,他也没法子再翻起什么浪来。

“阿贵。”老太太适时地开口,制止道:“子不教,父之过,别说你大哥根本没拿他怎么样,就算真的因为阿全的事情而处罚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这话充满着敲打的意思,褚贵很快就闭紧了嘴巴。

众人说话间,下人突然急匆匆地赶来,向褚顺禀报道:“不好了,二老爷,二夫人带着三爷他回娘家了!”

“什么?!”褚顺面色一变,气得握紧了拳头,“好一对母慈子孝!”

褚令望向时春分,询问道:“要不要我派人去把他们母子俩抓回来?”

时春分没有回答,而是望向褚顺,“二叔怎么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询问褚顺的意见了,褚顺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在逼他站队,很快苦笑起来,“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见他反将自己一军,时春分淡淡笑道:“就像三叔所说的那样,阿全的所作所为与二叔无关,而您是我长辈,只要您开口说了,我没理由不给您几分薄面。”

褚顺冷哼一声,漠然道:“如果我让你放了他们呢?”

时春分没有任何犹豫,“那便放了。”

短短的四个字,让褚顺眯起了双眼,他沉默了许久,终是叹气道:“你敬我一尺,我自然会敬你一丈。你放心,这次他们走了之后,从此再也不得踏进褚家半步,以后所有跟褚家有关的产业也与他们无关。”

这话便是要将他们逐出家门了,倒也算是个公正的处置,毕竟余阿豹又没有真的断腿,总不可能让褚全赔上性命,将他逐出家门,还搭上一个薛锦绣,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那威海镖局呢?”褚令适时道:“二叔想自己打理吗?”

褚顺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既然问了,就必然有别的想法,很快道:“我一把年纪了,早就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这镖局还是还给褚家吧。”

见他彻底放手了,时春分很快道:“我倒有个主意。”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了她,她才继续道:“木老前辈既然来了柳州,没理由就这样回去,不如留下来做镖局的当家,帮我们打理威海镖局,也算是帮二叔这位老友,你看如何?”..

听到这个,褚顺眼前一亮,连忙转过头望向了木林森。

木林森没想到时春分会提出这种建议,不由挠了挠头,他的确是为了帮褚顺而来,可却从未想过要留下来帮他做事,毕竟现在他也六十多岁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堂堂镖局的当家,对他而言太劳心劳力了。

“木老前辈。”褚顺大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不知你肯不肯留下来帮我,也好让我为你颐养天年。”

听到最后四个字,木林森微微一怔,表情明显有些触动,他这一生无儿无女,三十年来基本上跟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系,唯一剩下的就是褚顺这个小友,所以才会把对他的承诺看得如此重要,他也曾经想过自己死了之后会不会没人送终,如今褚顺的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哈哈哈哈……”木林森大笑起来,“想不到老夫一把年纪了,还能有用武之地,镖局大当家这个头衔好玩,老夫从未做过,那便试一试又如何?!”

见他一口答应了,褚顺高兴起来,刚刚失去妻儿的失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木老前辈,日后有你陪伴,在下还要儿子做什么?!”

看见他们两个都得偿所愿,时春分欣慰地笑笑,转头望向褚令,低声道:“很抱歉,害你没得到镖局。”

褚令笑着摇头,“但我得到了二叔。”

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褚顺走到余阿豹身边,歉意道:“真对不起,我儿子害你失去了双腿。”

余阿豹不知所措地望向时春分,对方很快上前,对褚顺道:“我也要向二叔说声对不起。”

“嗯?”褚顺疑惑地望向她。

时春分顺手给了余阿豹的腿一拳,痛得他缩起了脚,“我派人救下了二表哥,所以他并没有断腿。”

褚顺无言以对,方知自己从头到尾都做了傻瓜。

木林森也跳了起来,愤怒道:“岂有此理,这小子装了一路,连我都骗了!”

时春分笑着解释,“如果不骗过您的话,您又怎么会愿意来见自己的小友呢?”

木林森无言以对,跟褚顺面面相觑。

见此状况,时春分继续道:“虽然我二表哥没有断腿,但他遇伏的事真的,对方想打断他的腿也是真的,若凡事非要有了结果才能问责,那岂不是更加令人愤怒与遗憾?”

她的话合情合理,褚顺很快道:“你放心,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要将他们两个赶出家门,就断不会因为你的欺骗而后悔。况且……”他看了木林森一眼,直言道:“你能把木老前辈带来见我,而没有怪他袭击你之过,我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其他事情,我早就没有过问的打算了。”

听见他们算是讲和了,老太太不由笑了起来,起身缓缓走到他们面前,感慨道:“真想不到,我大半辈子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让春分做到了。”她拍了拍时春分的双手,眼里满是欣慰,“以后褚家有你这个当家,我算是彻底放心了。”

“祖母……”时春分回握住老太太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面色一变。

老太太的手冰凉冰凉,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她刚想抬头询问,就见老太太两眼一翻,直直地倒了下去。

“祖母!”

“母亲!”

众人大惊失色,乱成一团,连忙将老太太抬回了房间,并让下人去叫大夫。

褚贵跟曹迎春跟在他们身后,眼里满是阴鹜,“这老太太可千万别就这么死了,不然大房和二房关系刚刚修复,咱们绝对落不了好。”

大夫很快赶来,给老太太把起了脉,他一边把脉一边摇头,显然情况很不乐观。

褚严忍不住问道:“大夫,母亲她怎么样了?”

那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坦言道:“老夫人这是心力交瘁,油尽灯枯之兆,最多还剩下三个月寿命。”

“三个月?!”在场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褚令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你别胡说八道,我祖母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这么突然?!”

那大夫被他揪着站起来,无奈道:“岁数大了的人就算没有疾病,也早晚会油尽灯枯的,更何况老夫人她是当家主母,这几年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来来去去早就耗尽了身体的元气,这回只不过是彻底撑不住了而已。”

“岂有此理!”褚严也怒了起来,“你堂堂大夫,怎么能说没救就没救?”

那大夫挣扎了两下,推不开褚令的双手,只得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救活老夫人,但以她现在的身体,就算每天一颗千年人参,也一样续不了命。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大可以请京中御医来看,反正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你们请其他大夫了。”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胡诌的道理。

时春分很快上前,示意褚令松手,然后向对方歉意地颔首,“很抱歉,我们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只是事发突然,我们需要时间来接受。”

见她冷静得吓人,褚令眯了眯眸子,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二房和三房很快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表达自己对老太太的紧张。

时春分默默走到一边,吩咐离燕道:“去,把整个柳州的大夫请来,一一给祖母把脉。”

离燕微微点头,很快去办了。

大夫一个接一个地赶到褚家,得出的结果都与第一个大夫一样,那就是她的确身体衰竭,无药可治了,而且最糟糕的是,她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任何补药,就算褚家有再多的银子,也无用武之地。

褚休和纪小满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他们匆匆赶来,见老太太还没醒,立刻抓着时春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春分满脸平静,镇定的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祖母她大限将至,所以才……”

“什么大限将至?!”褚休怒了起来,“她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大限将至?!”

“是啊。”纪小满也有些意外,她到底是老太太带回褚家的,心里对她还是有不少感情,“上金銮殿她都没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到这里,她哽咽起来,眼眶也迅速红了。

看见他们激动的样子,时春分平静道:“人各有命,祖母她这把年纪了,这是早晚的事,咱们要平常心面对。”

“什么平常心面对?!”褚休愈发恼怒,“你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祖母一向都最疼你和大哥,如果没有她,你能有今天吗?你怎么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呢?!”

时春分抿紧了双唇,没有回答。

一旁的褚贵和曹迎春正好出来,冷笑道:“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想正式接掌整个褚家了。”

纪小满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胡说什么?”

“难道我们说错了吗?”曹迎春讥诮道:“老太太死了之后,整个褚家谁是最大的得益者?我早就料到她不会放过当家主母这个位置,只是没想到她为了名正言顺,竟连母亲的死都不在意。”

这话出口,褚休和纪小满都沉默起来,脸上冰冷的可怕。

余阿兔一直站在时春分身边,听见他们这么说,忍不住道:“你们够了,这种事情毫无根据,竟然还说得有声有色!我表姐早就成为了褚家的当家,哪里用得着等祖母她……总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她一出口,褚贵和曹迎春冷哼一声,直接满脸不屑地离开了现场。

眼看自己被无视了,余阿兔气得跺了跺脚,咬牙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褚家的当家,哪里轮得到他们危言耸听?!”

“够了!”褚休不耐烦地打断道:“一口一个当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

余阿兔噎了一下,时春分也拧起眉头望向了他,“连你也这么想我?”

“我如何想你不重要。”褚休漠然道:“我只知道祖母危在旦夕,而你连眼泪都没有一滴。偌大的褚家,你一向都是最爱哭的,你现在这个态度,让我们如何信服?!”

见他越说越过分,纪小满连忙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胳膊,“好了好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就少说几句。”说着,她望向时春分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大嫂,二爷他也是太担心祖母,所以才急得昏了头脑。”

褚休被她一说,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他抬眸望向时春分,见对方仍然面无表情,顿时冷哼一声,大步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