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雅这三杯酒无疑是整场午宴的重点,倘若时春分由着她喝了,就坐实了她这个妒妇为了早已过去的往事跑到太守府来刁难别人家的小妾,倘若她不准她喝,又说明了她心中仍然介意此事,到现在仍不依不饶。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好,横竖都是她不对,最后必然给人家落下话柄。

眼看姜雅第一杯酒就要下肚,时春分偷偷地掐了褚令的腰一把,对方不得不及时制止,“别这样……”

他的手伸了过去,紧紧地搭在姜雅的手背上,别说在场其他人都一脸震惊,就是明知他在为自己做戏的时春分也有些意外。

做戏而已,要不要搭的这么紧啊?

时春分轻咬嘴唇,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褚令的手在姜雅的手背上停顿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缩了回去,尴尬道:“我的意思是你又没有做错,无需向我们道歉。”..

姜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在褚家那么久,都不曾得到对方的半点怜悯,想不到如今离开了褚家,成为了别人的女人,倒是被他多看了几眼。

她注视褚令的时间也不算长,可马不为还是拧起了眉头。

原本他跟褚令的容貌就有天壤之别,再加上对方的职位比他高,家世比他好,没站在一起时他还能自欺欺人,觉得对方和姜雅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可如今既然站在了一起,他又怎么会有信心赢得过褚令?

他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了马夫人对姜雅的控诉,双手暗暗攥紧了拳头。

众目睽睽之下,姜雅很快回过神来,坚持道:“一切因我而起,怎能说没有做错,这三杯酒是我欠巡抚大人和夫人的。”说着,她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回褚令没有拦她,反而一脸复杂地注视着她,在外人眼里更显怜悯与多情。

时春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既然人家要喝了心里才好受,那你拦着她做什么,简直白费功夫!”

这话醋意十足,将一个对丈夫不满的妻子演得淋漓尽致,褚令的眉心跳了跳,觉得自己简直演也不是,不演也不是。

眼看氛围有些尴尬,马夫人轻咳一声,笑着道:“既然敬完酒了,那就赶紧坐下开宴吧,免得怠慢了巡抚大人和夫人。”

众人重新落座,姜雅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一场午宴下来,褚令吃得心不在焉,脑子里想得都是回去之后如何哄时春分高兴,但落在外人眼里,就好像他一直惦记着姜雅一样,连面对满桌的美酒佳肴也浑然没有动心。

午宴结束之后,马夫人借口有事要跟时春分谈,迅速把她给拉走了,留下马不为陪着褚令把酒言欢。

马夫人带着时春分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次明显谨慎了很多,“妹妹,那姜雅可真够不要脸的,众目睽睽之下就跟你相公眉来眼去,简直不把我们两家放在眼里。”

时春分垂下眼眸,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他们素来都是如此肆无忌惮,不然我也不会拿他们没有办法了。”说着,她抬起眸子,望向马夫人,询问道:“姐姐这两天过得如何?马大人可有因为上次的事情而责怪你?”

“何止是责怪……”马夫人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厉色,“他还拿这件事情摆到全家面前公审,害得我现在成为了众矢之的。”

“原来如此。”时春分微微点头。

难怪今天在午宴上马夫人老实了许多,她本就因为一无所出而遭全家诟病,若是再沾上“妒妇”之名,只怕马家更无她立足之地。

“姐姐不用担心。”时春分安慰道:“她就算再会演戏都好,也始终会露出马脚,到时候……”

“到时候就来不及了。”马夫人急切地打断了她,“她已经有了身孕,我不能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什么?!”时春分微微一怔,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可她刚刚不是还饮酒了吗?”

“她喝的是米酒,是故意做给你们看的。”马夫人直言道:“区区三杯想来也不会影响孩子,但却能堵住你们的嘴巴。”

“原来如此。”时春分眯起了双眼。

那事情可就棘手多了,她再恨姜雅都好,也不会牵连她肚子里无辜的生命,可若现在不对付她的话,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在太守府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到时候想对付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马夫人已经恶狠狠地开口,“那孩子一旦生下,我休想再在马家立足,所以他们母子一定得死!”

“死?”时春分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满脸怯怯地看着对方,“你想怎么做啊?”

看见她害怕的模样,马夫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很快缓和了脸色,笑眯眯地望向她,“今天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啊?”时春分愈发觉得有些莫名,“今天?”

马夫人抓着她的双手,急切道:“你相公不是在我们府里吗?只要我们给他下一点药,让他跟姜雅搞在一起,以他现在的官职,我相公根本奈何不了他。等他走了之后,马家势必容不下姜雅,到时候你我的危机都可以解除。”

“什么?!”时春分被她的主意惊得站起了身子,“这……这怎么可以?”

且不说下药不太光彩,那姜雅如今还是个孕妇,万一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她岂不是间接杀人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马夫人满不在乎地开口,“反正他们两个之间本来就不太光彩,说不定我们这么做正好遂了他们的意,到时候他们享受过了,我们也解决了心腹大患,何乐不为呢?”

“不行……绝对不行!”时春分坚决地反对道:“下药太不光彩了,就算那姜雅十恶不赦,也不能被这样对待。”

她曾经也被人用这种手段欺负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女子被下药时的惶恐与无助,男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欺负女人已经够贱的了,女人怎么还能再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同性呢?

马夫人没想到她会胆小成这样,不由撇了撇嘴,“你反对也不行,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做这件事。”

时春分变了脸色,“你想怎么样?”

马夫人冷哼一声,站起了身子,“这是我们马家的地盘,我要给你相公下药轻而易举,而在这件事情成功之前,你休想离开这个房间。等到成功之后,他们米已成炊,你要是捅出我的话,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你?!”时春分没想到她的嘴脸会变成这样,突然有些后悔跟她合作。

她想起褚令之前讥讽她的话语,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她却非要为了所谓的原则拐弯抹角,如今原则没有守住,还白白惹出了一大堆麻烦。

看见她愤怒的模样,马夫人的神情顿了顿,苦口婆心地开口,“好妹妹,明明是那姜雅对不起我们,你管她那么多作甚?咱们一天之内解决了她,难道不好吗?”

“好什么好?”时春分没好气道:“被下药的人是我相公不是你相公,你当然这么说了!”

见她介意的只是这个,马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好妹妹,你怎么还那么想不开呢?下不下药他俩都是有一腿的,如今白白让你相公快活了,真是便宜他了。”

“你简直是个疯子!”时春分快被气疯了。

早知道马夫人这么不折手段,她千不该万不该带褚令过来,虽说这种事情的确是男人占了便宜,但褚令有多讨厌姜雅她心里是知道的,也不知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跟姜雅躺在一张**,心里会有多么崩溃。

到了这一刻,时春分才发现自己原来很信任褚令,她一直都清楚对方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二人僵持了一个时辰,才有下人过来报信,“夫人,都搞定了。”

短短的六个字,让时春分双腿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是她害了褚令,也害了姜雅。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直接买凶杀了姜雅,好过她现在受尽屈辱之后,再被马家活活逼死。

“做得不错。”马夫人得意地笑笑,转头望向时春分,“好妹妹,现在轮到我们出去看好戏了。”

时春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也不得不跟着她走出房间,绿桃早就在院子里等得不耐烦了,看见她们一前一后地出来,立即迎了上去,“奶奶,没事吧?”

时春分微微摇头,心里拔凉拔凉的。

马夫人说得不错,米已成炊,她断没有说出真相的道理,褚令和姜雅搞在了一起是事实,就算她说出真相,马家依然容不下姜雅,还反过来搭上马夫人的性命,褚令的名声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压下去,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只是可怜了姜雅母子,要带着污名白白死去。

她心乱如麻地跟在马夫人身后,很快来到了姜雅的房间,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看到污秽的一幕时,却见到褚令衣衫整齐地站在门口,似乎在与马不为商量着什么,看见她们过来还意味深长地朝她笑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这下不仅时春分愣住了,马夫人也顿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马夫人低声向带路的下人问道。

那下人挠了挠头,同样是一脸莫名,“小的也不知道啊。”

时春分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望向他们,“看来这次好像是姐姐被摆了一道?”

马夫人无言以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心里忐忑极了。

二人走到褚令和马不为的面前,马不为很快向时春分拱了拱手,“巡抚夫人。”

“嗯。”时春分微微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褚令,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褚令淡淡一笑,“我跟马大人说了姜姑娘是我们府中的医女,之前因为一些误会才逃出去的,问他愿不愿意把人还给我们,想不到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答应了?”时春分和马夫人面面相觑。

那姜雅不是有孕在身吗?

马不为怎么舍得就这么将她放了?

马不为轻咳一声,表情明显有些尴尬,“既是你们褚家的人,下官断无强留的道理,况且……”他顿了顿,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如今对方还有了你们褚家的骨肉,还是接回去好好养胎吧。”

“褚家的骨肉?”时春分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望向褚令。

褚令笑了笑,开口道:“是啊,她怀了褚全的骨肉,你不知道吧?”

“褚全?”这下别说时春分了,马夫人也听得一脸莫名。

不是说姜雅跟巡抚大人有一腿吗?

这褚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尽管明知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时春分仍然不得不配合,“是了是了,之前她就跟阿全走得很近,想不到如今还藕断丝连,真是委屈马大人了。”

马不为本就满心憋屈地看着他们夫妻俩演戏,听到时春分点名,不由讪笑起来,“没什么委屈的,下官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能吃亏不成?”他本以为这么说能让褚令难受,毕竟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褚令的女人,他们两个藕断丝连,还把所有事情都推在堂弟身上,简直是把他当成傻子看待!

如今他特地强调自己没有吃亏,便是想告诉褚令,虽然你给我戴了绿帽子,但我也得到了你的女人,大家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褚令听了他的话语,满不在乎地笑笑,“是不吃亏,但她叨扰了你这么久,始终都是我们褚家管教无方。”说着,他望向时春分叮嘱道:“夫人之后记得把姜雅这段时间衣食住行所花的银子算给马大人,免得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时春分笑着点头,“一定。”

马不为张了张嘴,答应也不行,拒绝也不好,顿时憋屈地涨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夫人虽然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褚家始终给她带走了一个心腹大患,她立刻就高兴起来,主动道:“我派人帮姜雅收拾收拾再走,免得落下什么东西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