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时春分的祈祷有了作用,接下来的几天,柳州城外一片寂静,城内百姓也从原来的惶惶不安逐渐变得井然有序,不管柳州城被谁掌管都好,百姓们都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能好好地生活下去,除此之外便再无他求。
时春分和褚润一直若无其事地经营褚家的生意,尽力帮黄一复维持柳州城内的安稳,偶尔他们也会在黄一复的手方是否相信,或者相信了几成,从来都不是他们所考虑的范畴。
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过了几天,这日时春分总算以巡铺的名义来到了揽月楼,作为褚家手上最成功的生意之一,揽月楼毫无疑问是不能交给黄一复的,好在他对这座茶楼也没什么兴趣,除了第一天派人来搜查过一遍以外,便再也没管过这座茶楼。
时春分怕引起他的怀疑,之前一直没主动踏足此地,直到其他生意都打理得差不多了,才装作来巡铺的样子,带着褚润来到这里。
褚润跟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揽月楼的特别之处,时春分借口让他帮忙查账,将他支去了账房,自己则跟着林中月来到揽月楼的顶层,向他鞠了一躬,“林先生。”
林中月眯起双眼打量着她,“你总算来了。”
当初褚令离开柳州,除了给她留下柳州太守这条后路外,还特地将林中月留下来给她,只不过再三叮嘱不到山穷水尽的关头,绝不能主动跟林中月走得太近,当时她还有些纳闷,自己在褚家又怎么会山穷水尽?
直到前几天看见药铺货仓外的明月,她才猛然惊醒,原来褚令早就料到了柳州城会有今天!
听见林中月的语气充满了无奈,时春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见她还算有自知之明,林中月冷哼一声,漠然道:“褚家如今是什么情形?”
时春分简单将自己的处境说了一遍,听得林中月皱起了眉头,“黄一复选中你做这个靶心,你还能忍到今时今日来找我,老夫佩服佩服。”
时春分汗颜不已,“林先生别跟我说笑了,我也知道自己来得太晚,但之前我根本没跟先生您打过几次交道,阿令又三令五申让我不到绝路不能过来找您,一时间把您这条路给忘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中月原本就气她来得太晚,听见她这么说,更是满脸不悦,“你可知道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倘若因为你来晚了而导致大公子那边增加了无辜的伤亡,这条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什么?!”时春分一脸意外,她还以为林中月存在的作用只是帮她维持褚家的安稳,怎么都没想到还跟战场上的事情有关,表情也严肃起来,“还请先生赐教。”
见她态度还算恭谨,林中月站起身子,从身后的石柱里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一本册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时春分翻开册子一看,只见上面细细地记载了柳州城内叛军的数量、军营所处的方位、甚至连他们平时经常训练的阵型都有,看得时春分兴奋不已,“这些你是怎么弄到的?”
林中月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当初褚令将他留在柳州,就是因为知道朝廷随时会爆发内乱,柳州早晚会成为敌军要挟华亭县主的棋子,所以才特地将他留在这里,方便里应外合,夺回柳州。
时春分想明白了这一点,整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阿令早就知道柳州会沦陷,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们,将我们提前转移?”
林中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若是将你们提前转移,叛军就没了能威胁华亭县主的把柄,柳州自然也不会沦陷。”
“呵!”时春分嗤笑出声,眼里泪光闪烁,“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只是阿令手中的棋子,他早就想好了要用我们引叛军入局,借此来立下军功?”
林中月一噎,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找补道:“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是吗?”时春分满脸讥诮地看着他,“那你刚才还嫌我来得晚?”
说白了,他有能盯着叛军的本事,自然也有联络褚家的本事,但他迟迟没主动联络时春分,让她过来找他,那就说明时春分来得还不算晚,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一进门就给时春分一个下马威?
林中月自知理亏,讪笑道:“我这不是跟大少奶奶开个玩笑吗?”
与其说是开玩笑,倒不如说他自恃过高,压根没将时春分放在眼里。
时春分闭了闭眼,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她也知道自己天生愚钝,不配跟褚令谈家国大事,可她自从做了褚令的妻子后,自认也还算听话,只要褚令一句,她绝对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柳州,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棋子。
可他没有……
他不仅没有提前知会过她半句,甚至在离开之后,一封家书也没给她,存心要让她忐忑不安地来面对这一切。
见时春分的脸色不对,林中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知道大公子第一场吃了败仗,咱们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将这些情报送出去,以阻止大公子那边造成更大的伤亡。”
时春分睁开双眼,满脸讥诮地望着他,“是我赌气,还是一切都在你们的预料之内?”
褚令既然能算到叛军会攻打柳州,也留下了林中月在柳州坐镇,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吃败仗?
这当中一定另有筹谋,搞不好一切都只是他们的计划之一罢了。
林中月被她戳穿了心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第一场仗落败,只是为了让黄一复放松警惕,这样他就不会伤害柳州城内的百姓,也会产生一种自己能掌控一切的错觉。”..
一旦他觉得自己能稳住柳州城内的局势,自然不会大动杀戮扰乱民心,而褚家众人也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