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了这个, 她也想知道,这个哥哥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父亲”明明把地下室的门锁上了来着……

他是神仙么。

初灵蜷缩在那里,眉心皱成了一团。

正当她以为回忆会在这里戛然而止之时, 她突然听到他清润低沉,却又无比动听的嗓音, “薄御, 我叫薄御。”

他这厢话音堪堪落下之际,那道挡住他真面目的浅白色滤镜忽然就一点点消失了。

初灵看清回忆里的少年。

他是,十六岁的江云暮。

“你跟我走么?”他问。

小姑娘蹲在那里,抬眸望着他,那双圆圆的眼睛微微眨了眨。

她微微摇头,“我不能走。”

这次走了的话,下次回家还是会挨打的。

并且, 挨打的不止她自己,家里那些锅碗瓢盆, 沙发桌椅等等家具都会遭殃;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现在怀孕了,她很大可能也会被……

少年用温沉的嗓音强调着, “把巧克力吃掉。”

小姑娘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把黑色长方体形状的巧克力放在手心,没有直接吃, 只是小声问,“你还会再来么, 哥哥?”

“会的。”

“我给你带了药膏,你自己涂一下, 就涂在你的伤口上, 一天三次, 记住了吗?”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罐子, 里面盛着创伤膏。

他将小罐子递给她。

小姑娘接过去,甜甜地对他道了声谢,“谢谢哥哥,我一定很快就会恢复的。”

少年低眸瞧着她,喉结轻滚了下,刻意压低了声音,话像是对她说的,却又不像只是对她说的,“不要留疤。”

小姑娘没听清他的话,只顾点头。

少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将她乱蓬蓬的头发一点点理顺,温声开口,“不要害怕地下室,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动作微顿,压着嗓,“我会陪着你。”

小姑娘微微抿起唇,鼓着腮帮子轻声问,“下次,也会么,哥哥?”

“嗯。”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大人们说话都不算数的,哥哥,我可以……相信你吗?”

少年蹲在她面前,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郑重其事道,“你可以相信我,而且,你要跟我保证,我不在的时候,你把自己照顾好,可以吗?”

小姑娘对上他的目光,重重点头。

“那你乖乖的,等哥哥下次来见你,好不好?”

“嗯,我等着哥哥,你一定要来哦。”小姑娘仰起脸看他,轻轻地咬了口巧克力,慢吞吞地咀嚼着。

“哥哥,你给我的巧克力真好吃。”她笑着说。

就在这时,外面“砰”的一声响起,器材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初灵忍着头痛的感觉,皱着眉,艰难地从角落里起身。

然而正当她用长指重重揉着太阳穴,眩晕感却致使她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初灵跌进一个温暖怀抱里。

哪怕灯光昏暗,江云暮却仍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眉心跟着紧紧蹙起,低沉开口,“是不是不舒服?”

初灵这会儿的确难受,只轻轻软软道,“你来了……”

江云暮低低应了一声,微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低声道,“今晚跟我回家住?”

初灵抿了下唇,再开口时声音却有些哑,“是不是藻藻给你打电话了?”

“是。”

林藻见初灵被他抱出来,连忙小跑着过去,“灵灵,你没事吧?”

“没事,藻藻你别担心。”

林藻轻轻应声,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了跟她玩闹的心思,只是问,“那你今晚还回宿舍住么?”

未等初灵开口说什么,抱着她的男人就先她一步道,“不了,我会带她回家。”

“这次多谢你了,林小姐。”江云暮眼眸微垂,朝她的朋友看了眼,又很快挪开视线。

林藻抬眸看着他,忽然有些震惊。

薄御,原来这么有礼貌的吗?

林藻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给这位薄先生打电话的时候……

他接到她的电话后,也是非常有礼貌地询问了她是谁,而后极其耐心地听完了她说的话。

看来之前他就是因为吃醋,所以才对陈驰学长那么不客气的。

啊啊啊,是她错怪他了!

薄御根本就不是什么暴力犯,他懂礼貌讲道理,简直不要太斯文太绅士!

林藻忙摆手,掀唇轻笑了下,而后非常直白地道——

“薄先生不用客气,我知道你喜欢灵灵,但她同时也是我的好朋友啊,她遇到事情,我肯定是要帮忙的。”

初灵:“……”

藻藻你就这样直接在面前讲他喜欢我是吧?

她微微捏紧手指,脸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层红晕。

等等,她现在是又害羞了么……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初灵眉心微微蹙了下,而后仰起脸,轻轻揪了揪江云暮的领带,“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腿没事儿,走路没问题的。”

他摇了摇头,淡声回,“不要。”

初灵扯了下唇,“藻藻,你先回宿舍吧。”

“那好吧,灵灵,薄先生,再见。”

“嗯,明天见。”初灵就这样被江云暮抱在怀里,回了闺蜜的话。

这个姿势……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有点儿尴尬。

可林藻却丝毫不这么认为,转过身之后,她双手捂着脸,直接笑出了声。

好甜呐,这两个人好甜呐。

当着蒸煮的面儿嗑cp的快乐,谁能懂!

初灵被江云暮抱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他绕过车头上了车,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靠过来给她扣安全带。

初灵低眸瞧着他,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瞥向窗外,顶着绯色的脸颊低低开口,“你不是去江城出差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你了。”

“……江云暮。”

他微垂着眼睫,对上她的视线,趁她出神之际,直接俯下身,照着她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再开口时,低沉干净的声线竟是覆上几许委屈的意味,“你不信我?”

初灵没料到他会突然袭击,可经此一役,她的耳根居然也红了。

车厢内空间有限,也安静得很,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怦怦跳动声。

初灵轻咳一声,别开眼不去看他,“我也没说不信啊,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抛下工作吧?”

江云暮侧眸望着她,嗓音淡淡,“我为HS付出的够多了。”

初灵微微怔愣了下,但旋即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是在说,最近他因为工作都冷落了她,所以这次,不想再那样了。

初灵眼睫微微颤抖了下,抬眸望向他,“江云暮,你这些天有没有梦见过我啊?”

“有。”

“梦里的我,做了什么?”

他无声扯了下唇,薄削的唇微微翘起,湛蓝色的眼瞳里**出浅淡笑意。

“你趁我睡着时吻了我,说非我不嫁。”

闻言,初灵脸上的绯色更浓,“……江云暮!”

“你让我说的。”

“那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江云暮瞧着她,喉骨处溢出一声轻笑,胸腔也跟着震了震,那双薄削的唇精致漂亮,像是涂抹了一层胭脂色——

“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么?”

“那我可说不准,我不知道你在德国讲的什么风俗,但在我们中国啊,关于梦呢,是有一个规律的。”

“梦都是反的,对吗?”

初灵愣了下,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云暮低眸,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情缱绻,定定地瞧着她,视线一瞬不瞬,“既然这样,那我就主动吻你,跟你求婚。”

初灵手指绞在一起,慢慢将指缘都掐得泛了白。

这个男人,好像比她想象中会撩拨人心得多。

“这件事先放放。”初灵说。

江云暮眉心微蹙了下,尾音上扬,“嗯?”

“明天,我陪你去见马格利特博士吧。”

有些事情,她要早点弄明白。

她也发自内心地希望,江云暮能够早些恢复。

江云暮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视线落在车窗外的某一点上,低低应了一声,有条不紊的清冽嗓音落入车厢——

“今天把你锁在杂物间的女生,叫孙晓露,对吗?”

出于诸多考量,初灵并未直接点头,“怎么了?”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沉着嗓道,“你受了什么委屈,总得让我知道吧,初灵,我对你来说,是外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说,你想让那个姓陈的帮你处理?”

听他这么讲,初灵自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由得莞尔,越和江云暮这个人相处,她就越能发现他身上的优点。

他和旁人都不一样。

在她这儿,旁人也根本没有办法与他相较。

“笑什么?”

“笑你啊。”

江云暮逐渐抿起唇,不再说话了。

初灵伸出手,扯扯他的袖角,“我困了。”

他倾身而上,垂眸迎上她的目光,半开玩笑一般地道,“求我。”

初灵觉得有点儿好笑,可她现在就是乐意顺着他,“求你了……哥哥,”她扯住他的西装袖角轻轻晃了晃,“现在就带我回家,好不好嘛?”

江云暮目光凝着她,突出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滑了两下。

“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

初灵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能这么叫你吗?”

江云暮的瞳孔猝然而猛烈地瑟缩了瞬,“你记起来了?”

初灵:“你指什么?”

“以前的事。”

可他既然这么问,那就代表着——

“那个时候,给我巧克力的人是你吗?”

“是薄御。”

初灵轻轻咬了下唇内软肉,“……”

她侧眸,瞧见他动作熟练地启动车辆,不由轻笑了下,故意道,“这样看来,我很大可能是薄御的初恋呢,薄御就是江云暮,江云暮就是薄御,既然我是他的初恋,那我也是你的初恋咯?”

“江先生,我这个逻辑,没问题吧?”

江云暮眸色微微沉了下,视线落在前方,“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么?”

“今天吗?”

“我不会强迫你。”

“这样啊,那就明天再说吧。”

“灵儿。”

他急了?

初灵掀唇轻笑了下,“江云暮,有件事等我回家跟你说。”

“好。”

大概半个小时后,黑色库里南驶入地下车库。

初灵跟着江云暮走进电梯间,一起上了二楼。

他手里提着一样东西,包装很是精致,初灵瞧了眼上面的logo,觉得有点儿眼熟。

“江云暮,这是什么啊?”

他的嗓音有条不紊,“送你的礼物。”

“所以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待会儿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无功不受禄……”

“我送我女朋友礼物,不需要理由。”他说。

初灵心下微动。

她似乎,也该给江云暮一个“名分”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喜欢他的。

她低眸,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处。

——这一回,她想要遵从本心。

江云暮见她站在自己卧室门前迟迟不肯进去,以为她是不开心了,俯下身,微垂着眉眼对上她目光,低声同她道——

“我给你准备的新睡衣和你明天要穿的衣服全在衣柜里,我让阿姨洗过了,都是干净的。”

初灵微微颔首,“谢谢江先生。”

他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皱眉问,“怎么,你不开心?”

她伸出双臂,突然紧紧地抱住他。

初灵闭了闭眼,前后不过一瞬间,竟然有透明色的泪珠自上而下滚落,她在他身上蹭了蹭,用比平时说话高了几分的语调开口,无比地郑重其事——

“江云暮,我喜欢你。”

“我是认真的。”

不管他是谁,不管是哪个他,她都喜欢。

而她也始终相信,再难解的病症,也终究会有痊愈的一天。

江云暮感知到自己胸膛处传来的湿热,抬手摸了摸她的软发,手里提着的礼物“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手掌微翻,将她禁锢在怀中,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别哭了,我不是在么。”

初灵抬手随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松开他,脸颊从他身上挪开,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股子哭腔,撇着唇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想起来得太晚了。”

江云暮单手轻按着她的肩,空着的手臂微抬,拇指指腹顺着她的眼睑往下移,为她擦了擦余下未干的泪痕,“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

“江云暮。”

“嗯?”

初灵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沾染着几许未干涸的透明水色。

她踮起脚,双臂攀上他的脖颈往下带,绯色的唇贴上他的。

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吻一个男人。

初灵看过许多电影,电视剧,里面不乏吻戏片段,然而当她真正做起来,却还是不得其法。

她没什么技巧,只知一味地横冲直撞。

却没成想,江云暮单手箍着她的腰,另只空着的手托着她的后脑,直接撬开了她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