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个世界亦或时代,商业扩张最需要的便是本钱。

裴越示意之后,祁均起身说道:“启禀少爷,祥云号这些年抛开前期在分店上的投入以及每年给股东们的分红,一共攒下二百三十万余两的家底。不过今年四月份开始大笔收购粮食,这笔银子全部投了进去,售粮所得就地在南境开设店铺收购货物,并未送回京都总店。”

戚闵随即起身禀道:“少爷,沁园这边账面上存银二十七万余两。”

裴越沉吟道:“京都这边暂时还要维持运转,相应的储备银子不能动。你们且算一算,祥云和沁园提前抽出今年我的分红,大致能凑出多少银子。”

一阵略显紧张的计算过后,祁均答道:“回少爷,京都祥云号今年的分红约为八十七万余两。”

戚闵紧随其后说道:“少爷,沁园这边能够再抽出四十六万余两。”

无论祥云号还是沁园,裴越都占据将近一半的股份,这个数字并不夸张,但是对于他眼下的需求来说还不够。

“一百三十万两……”裴越抬手轻轻敲打着桌面,随即失笑道:“这个时候要是能发一笔横财就好了。”

众人皆笑,然后王勇主动说道:“少爷,既然要全面铺开,一百多万两银子肯定不够,我想拿出这些年攒的银子……”

“对啊,少爷,我们反正也用不上。”

“我暂时不想娶亲,所有家当都是少爷赏下来的,索性全部拿出来。”

裴越打断他们的话头,感叹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但是跟着我做事岂能白白辛苦?再者你们都要养家,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舍不得吃肉。我已经让府中管家算了算,将府库中的银子都拿出来,约有五十万两左右,足以应付第一阶段的投入。”

之所以他的家当不够丰厚,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往年的分红他没有存着,而是将绝大多数继续投入到祥云号和沁园的扩张之中。其二便是这次六家勋贵府邸撤股,一百三十七万两银子中有一部分是他自掏腰包,光靠给各家预备的分红其实不够。

“这笔银子我会全部投入到灵州那边,王勇,记住我的话,一定要尽快将摊子铺开。”

裴越所言让众人微微一怔,王勇略显担忧地说道:“少爷,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只是南境那边……”

裴越摇头道:“南境的生意眼下更需要人手,银子我会再想办法。你们在灵州做得越好,声势弄得越大,就会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不需要去想为何要这样做,你们的任务是按照我的要求做好每个细节,明白了吗?”

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王勇等人躬身行礼道:“遵命。”

裴越道:“五日之后,你们带着第一批五十万两银子和掌柜伙计去灵州,后续的银子我会让人分批送过去。”

“是,少爷。”

“先这样吧。你们可以回去挑选人手,再好好陪陪亲人,过两日我再告诉你们具体的行事细节。”

“是,少爷。”

众人退下之后,裴越独自坐在堂内,冷静地思考着这盘大棋。

他不担心这些年轻人的忠心,虽然从始至终没有提过,但是想必他们都已经明白,此番离京不能携带家眷。换而言之,他们的亲人依旧会留在京都北郊的绿柳庄中。在经历耿义那件事后,裴越愈发小心谨慎,因为每个人都可能发生一些变化,这种手段是必要之举。

更关键在于,他没有告诉这些年轻人,这次商号调整方向的根源。

或许将来他们会明白裴越真正的用意,但是那个时候大势已成,所有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只不过……

灵州那边的动静半真半假,可是南境却需要大量的银子。

按照他和席先生的谋划,祥云号不仅要勾连南境五州,还要将触角伸入南周境内,先期投入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沉思之间,一个窈窕有致的身影走进议事堂。

既然外面的亲兵没有动静,来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刚回京都连一日都不能歇么?”叶七走到裴越身边,抬手帮他轻轻揉着鬓边。

裴越伸手握着她的手腕,微笑道:“时不我待啊。这些事必须提前安排好,多等一天就可能出变故。眼下必须趁着皇帝和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先将前期布局完成。只要这些年轻人离开京都,以现在的信息流通速度,那些人只会永远慢上一步。”

叶七来到裴越身前,望着他眼中的忧色,不禁温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麻烦?”

裴越便将先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然后悠悠道:“灵州那边的问题已经解决,王勇以前一直负责祥云号京都总店,外面的人大多将他视作我的代表。有他坐镇灵州,再加上这次投入将近两百万两银子,无论太史台阁还是銮仪卫,他们必然会被吸引过去。皇帝知道我在灵州的影响力,即便他已经将西军调整完毕,但绝对不会忽视棋盘上这个角落。”

叶七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骄傲,历代以来何曾有过裴越这样的人,即便局势会越来越艰难,但是依旧能够从容落子,与一位牢牢掌握朝堂大权的君王对弈。

“南境那边需要很多银子吧?”她满含关切地问道,此前在回京的路上,裴越对她讲过完整的计划。

虽说有席先生主持大局,人手上不会出现问题,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仅仅依靠祥云号此前售粮所得的银子,想要完成裴越心中的期望仍旧差得有些远。

裴越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无妨,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撺掇皇帝抄了魏国公府。王平章这些年一边在军中培植亲信,一边肆无忌惮地捞银子,抄他的家肯定能赚一大笔。”

叶七亦被逗笑,随即摇了摇头道:“你呀……缺银子为何不同我说?”

裴越面露茫然之色。

叶七柔声道:“你我本是一体,任何困难都要共同面对。不过倒也不急,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有人在后巷那边等你。”

“谁?”裴越好奇地问道。

其实他已经反应过来。

叶七微微挑眉道:“还能有谁?那位沈家千金呗。”

听着她口中极难出现的醋意,裴越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起身道:“沈淡墨不是那种莽撞的人,这么着急地找上来,自然是有正事,我去见见她。”

叶七道:“去罢,别让沈小姐等急了。”

裴越诚恳地说道:“我们一起去见。”

叶七忽然想起当初在灵州的时候,沈淡墨千里迢迢赶赴临清县,当时裴越亦是这样的说法。

时至今日,依旧未变。

她脸上不禁绽放开笑容。

当两人来到沁园后巷,只见一辆马车停在街边,随后沈淡墨走下马车。

经年未见,她依旧满身贵气盈盈,然而裴越和叶七却从她脸上看见一抹浓重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