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心上面除了开平帝和礼部尚书唐俭之外,另有两个捧着托盘的内监,这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所以连裴越都没有太过注意。

左侧那个内监丢掉托盘朝开平帝扑过去,右手在脑后一抹,一支磨得十分尖锐的木制发髻出现在他掌心里。

对于这个世界的武者来说,飞花摘叶杀人于无形只有寥寥数人方能做到,这个身法迅捷的内监肯定不在此列。只不过他显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将近一丈的距离只两三步便能跨过,那根发髻在他手中足以成为取人性命的杀器。

事发突然,廷卫们都在坛心下方周围,距离皇帝最近的是礼部尚书唐俭。

坛心边缘处肃立的几人厉声呵斥,反应却各不相同。

魏国公王平章和东府参政韩公端高呼“护驾”,前者没有任何犹豫地往上冲,后者虽然要年轻二十岁,腿脚却比不得练过武道的王平章。

然而有人的动作比王平章更快,当那个内监丢掉托盘的时候,大皇子刘贤就像离弦之箭一般急冲而上,满面焦急愤怒之色,他那两个弟弟相较之下便显得迟缓一些。当然,这是因为刘贤从小就展露出不错的武道天赋,虽然比不得叶七和谷范这种天才,在皇族子弟倒也算得上颇为出众。

王平章并不以武道修为见长,这一点裴越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确认。

时间仿佛突然被放慢,所有人的动作在裴越眼中清晰可见。

他看见礼部尚书唐俭挡在开平帝身前,王平章毫不作伪的震怒神色,刘贤拼尽全力的前冲,二皇子似乎不小心扭到脚踝,坛下右侧两个身姿矫健飞登而上的刺客,周遭如浪潮一般涌向坛心的廷卫。

看似过去很久,实则只是刹那之间。

裴越做出自己的选择,他没有理会那个突然发难的内监,右脚猛然蹬地,全身劲气喷涌而出,身形宛若一道闪电冲向那两名刺客,速度快到留下一排残影。

那个内监就算身怀武道也不可能是绝顶高手,否则必然会掩饰不住,哪怕礼部尚书唐俭丢了性命,也足以能挡上一挡,这个时间足够廷卫们反应过来。

反倒是右侧那两个刺客非常危险。

六七丈的距离被裴越一掠而过,几乎是与两个刺客同一时刻抵达开平帝身边不远处。

这两名刺客都不算年轻,大约三四十岁,身材、面容和气质都不出众,属于丢在人群中很难引人注意的角色。

裴越的双眼瞳孔猛然收缩如针。

刺客手中竟然有匕首!

要知道裴越从来不是自大之人,他不喜欢皇帝钓鱼那一套,所以不仅在大局上调动手中的精锐军队层层护卫,对于内里同样不放松。既然开平帝觉得另一支人手中也可能有四皇子的心腹,那他就不允许圜丘坛内出现任何兵刃。

今日进入圜丘坛内的所有人,除了王平章、韩公端、唐俭和三位皇子之外,其他人全都被廷卫详细检查过,确保没有一件兵刃带进来,然后便是廷卫之间相互搜检,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然而这突然出现的两名刺客手中竟然有匕首,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早早有人在圜丘坛内藏了兵刃。

两名刺客眼中仿佛只有几步开外的开平帝,完全无视挡在中间的裴越。

他们同时出手,一左一右飞速逼近,手中的匕首泛着骇人的寒光。

裴越听到身后传来礼部尚书唐俭的惊呼,只当他被那个内监刺中,此时压根没有余裕去担心那位尚书大人,他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危局。

这一刻裴越没有任何犹豫,猛然后退一步,右拳甩到身后,然后腰腹发力,舌尖如绽春雷。

一拳如炮弹击出!

身体顺势甩出一个弧线。

他的拳头砸在左边刺客的手腕上,匕首应声坠落,与此同时右边刺客的匕首狠狠插入他的肩头。

然而对方既然敢来刺杀皇帝,又岂会轻易放弃,更不可能惊慌失措。

右边刺客踏前一步,顺势左手抱住裴越,右手按在匕首上,用力地往前推。

左边刺客毫不慌乱,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鱼跃前冲刺向开平帝的心口。

肩头传来的剧痛撕裂心肺,裴越发出一声怒吼,反手一拳砸在抱住自己的刺客的鼻子上,直接将此人砸得面目全非,同时抬起右脚踹中对方的裆部,借力朝着另一名刺客撞去,竟是直接把自己当成了兵器。

他的视角看不见身后的状况,虽然自己的动作要比那名刺客稍微慢上一丝,可是身后的皇帝应该不至于被吓到彻底呆滞,只要他能及时避开,哪怕稍微有些狼狈,裴越就能将那名刺客撞开。

双方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也清楚机会就在毫厘之间。

那名鱼跃冲向开平帝的刺客眼中突然泛起惊慌恐惧之色,然后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裴越已经撞了上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闷哼,重重跌落在地。

裴越用力扭头看向旁边,只见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依旧握在刺客手中,匕首上面并无鲜血,登时松了口气,然后便感觉到肩头的剧痛冲上脑门,即便是他这样心志坚毅的人都忍不住呲牙咧嘴。

那名刺客还想爬起来,立刻被及时赶上来的廷卫们死死制住。

被裴越踹飞的刺客亦是同样的下场。

这些廷卫们看着仰面倒地的裴越,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感激,虽然他们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可终究被刺客们抢占先机,就是那一瞬间的差距,足够刺客们对开平帝造成致命的危险。

要不是裴越拼死挡住刺客的致命一击,这些廷卫一个都活不下来,还有可能祸及家人。

当即便有人将裴越搀扶起来,但是没人敢动他肩头上的那柄匕首。

裴越终于有机会看向后面,只见开平帝依旧完好无损地站着,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

礼部尚书唐俭并未受伤,反倒是那个内监倒在他脚边,那根发髻插在他自己的喉咙上。

裴越心中纳罕,难道这礼部尚书竟是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