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爷……”

林疏月修长的睫毛不停颤抖着,在室内明亮的烛光映照下纤毫毕现。面对裴越越来越近的面庞,已经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她一时间心乱如麻。诚然在决定写下那个“裴”字的时候,林疏月便做好付出一些代价的打算,可这来得也太快了些,让她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你很漂亮。”

裴越近距离观察着这张出尘脱俗的脸,今夜她只是薄施脂粉,并不会掩盖她妩媚又优雅的姿容。

林疏月感觉脖子有些痒,那是因为裴越轻轻吹了一口气。

她白皙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从面相上判断,林疏月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其实在清倌人当中不算年轻,譬如同为九大家的谢新词今年刚满十六岁——与裴越同龄,其他人也不过十七八岁。但是对于裴越来说,眼下的林疏月恰似含苞待放,尤其是怀中的身躯窈窕有致,增一分则腴,减一分则瘦。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时光,他与女子之间真正的亲密接触仅仅是那次和叶七的短暂相拥。

至于初到绿柳庄时,桃花非要侍寝然后将他当成枕头呼呼大睡的记忆,在裴越看来自然不算数。

如今与林疏月这般绝色紧密相拥,裴越的呼气声不知不觉重了稍许。

自从沦落到大梁之后,林疏月历经人间风雨,早就不是那个只知清风明月的官家小姐,她很清楚当一个男人对自己露出那种古怪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罢了。

已经是这个身份,还有什么资格强求清白呢?早就洗不清了。

如果硬要安慰自己,或许只能说这位年轻权贵很有能为,相貌亦不俗,能够与一州刺史抗衡而不落下风,终究是个刚烈人物,只盼他能替自己完成心愿,那般便是死也不算什么。

林疏月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其实如果她真的不愿然后强闹起来,肯定会惊动外面的侍女,那些人都是程思清的心腹,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再经过程思清与那些大人物说情,今夜裴越未必能如愿。

无论如何,这里是灵州。

芙蓉宴的规矩便是尊重这些花魁,有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必须要她们心甘情愿。

可是……如果那样闹起来的话,纵然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可是肯定会触怒裴越,到那时不仅辜负她对自己的嘱托,也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一抹希望。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夹杂着些许羞意。

最终她微微闭上眼,一副已经认命的神态,全然不知裴越已经观察她许久。

“林大家,你是不是很想睡觉啊?”裴越轻笑道。

“嗯?”林疏月满面羞红地睁开眼,只觉这人好生过分,明明是他一进门就强搂着自己,如今反倒说是自己想……

裴越装作不明白她的想法,悠然道:“你不是说为我准备好酒菜了么?今夜你们也劳累得很,想必没怎么吃东西吧?不如我们一起吃点。”

“吃……吃什么?”林疏月眨巴眨巴眼睛,秀气的双眉微微蹙起。

“吃饭。”裴越言简意赅地说着,然后右手从她背后穿过,左手在她膝盖处一抄,便将这位名动灵州的花魁打横抱起。

“呀!”

饶是林疏月见过很多大场面,仍旧被裴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

“你看着也不胖,为什么抱着竟然有些沉?”裴越一脸狐疑地盯着她。

林疏月又气又羞,转过脸轻声道:“裴爵爷不是好人。”

“知我者疏月也。”

裴越轻快地笑着,转过屏风来到席边,用脚勾住椅子往外挪了些,然后便大喇喇地坐下。林疏月未能逃离他的魔掌,反而被他横放在腿上,两人的姿势显得极为暧昧。

林疏月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万马奔腾而过。

她手足无措地坐在裴越的腿上,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双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

裴越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窘迫,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夹菜,尝了几口后赞道:“之前只听说你才学渊博,没想到厨艺也如此精湛,殊为难得。”

他夹了一片兔肉放在林疏月面前,微笑道:“你也饿了,来吃块肉。”

林疏月一怔,旋即猛地看向裴越,珠泪缓缓流下,哀声道:“裴越,你不仅要轻薄我,还要羞辱我是么?”

裴越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微笑道:“吃肉。”

林疏月紧抿双唇,看着他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抹恨意。

裴越轻呵一声,兔肉往前几分,距离林疏月的双唇仅有一丝空隙,他沉下脸说道:“张嘴,不然我把你带回京都,交给朝廷处置。”

林疏月脸上的泪珠宛如断线一般坠落。

她木然地看着裴越,缓缓张开嘴唇,然而裴越却没有将那片兔肉塞进她的嘴里。

放下筷子,裴越顺势伸出双手,环抱住她绵软的腰肢,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很恨我?”

林疏月本就十分聪明,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点头。

裴越笑道:“你看,我现在这样羞辱你,你心里很恨我,然后肯定会找机会报复我,这是很正确的思维逻辑。不用急着反对——”

他直接拦住她想要开口的欲望,继续温和地说道:“但是在今夜芙蓉宴之前,你我并不相识,我自问与西吴林家没有任何关系,你的境遇再怎么凄惨似乎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所以问题出现,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想要把我卷进这桩事情里?”

林疏月心头巨震,避开他锋利的眼神,低头道:“我不明白爵爷在说什么。”

裴越双臂稍稍用力,她便只能紧紧与他贴在一起,然而他的语调却没有任何暧昧的情绪,唯有让人心底发寒的冷厉:“九大家放话,若是我不来就不会举行芙蓉宴,或许你会说这跟你没有关系,但我偏偏就要认定是你居中谋划。你不必急着反驳,若此事非你谋划,为何我在决定离席而去的时候,是你站出来挡住我?”

“林疏月,请你仔细看清楚,你面前的这玩意叫脑袋,它里面装的可不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