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得偿夙愿

木槿将薛亦双送出去,刚要关门只听外面道:“侯爷回来了。”

薛明睿进了屋换下身上的衣衫,容华捧着暖炉将薛明睿迎进暖阁里。

薛明睿目光阴沉,表情凝重,看着容华欲言又止。

容华顿时揪起心来,“怎么了?外面的事不顺利?”

薛明睿迟疑了片刻,“太医院给赵宣桓看脉的御医半途折返回京了。”

半途折返。也就是说还没有到赵宣桓那边就回来了,这种情形,只能有一种解释,赵宣桓的病已经不得治。

“皇上本来也不想让赵宣桓返京。”他知晓她的脾气,有些事不能瞒着她。

容华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她总以为赵宣桓能扛过瘟病,从没真正想过这病真的不得治,就算薛明睿这样说,她心中尚觉得有一线希望,并不觉得太过悲伤,难不成她是铁石心肠,“是因为赵宣桓告密华妃的事?”

薛明睿摇摇头,“我原本也想着是因这件事。后来才知道,皇上是觉得赵宣桓和庄亲王有牵连。该做的我都做了,也为赵宣桓说了话,将赵宣桓和庄亲王扯开关系,可是赵宣桓的密告确实牵扯储位。”

赵宣桓密告华妃是为了帮薛明睿。这个时候薛明睿总不能站出来承担,就算说了又如何,仍旧是储位之争。

薛明睿将容华揽在怀里,“太医院不出面也没关系,民间的郎中也并非不如御医。”他不能告诉她,赵宣桓在南方打听京里的事才被皇上猜忌,其实他清楚赵宣桓打听的并不是储位,而是容华的情形,“赵大太太带着家人去照看赵宣桓,有了家人妥善照顾,说不得病情也会好转。”

既然薛明睿能这样和她说,赵宣桓的瘟病应该好不了了。

想到赵宣桓,从前的往事一幕幕都在她眼前。

……

赵宣桓吃了药迷迷糊糊睡过去。赵大太太看着瘦骨嶙峋的儿子忍不住抽噎起来,她的儿子从那么小养到这样大,养的他温文儒雅,人前人后为她争足脸面,可是一眨眼功夫人'就成了这个模样。

人这一世到底为了谁呢?赵大太太哭出声来,“你这孩子真是傻。谁也不值得让你用命去争,不过是一袋薯蓣……怎么会是这样。”

赵宣桓听到哭声似是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赵大太太在抹眼泪,“母亲怎么哭了?”

赵大太太忙道:“没事,没事,只是想起你小时候。”

赵宣桓扬起嘴唇安慰赵大太太,从他的笑容中隐约能看出从前温雅的模样,“大喜的日子,母亲不要伤怀。”

赵大太太点头,“是大喜的日子,等亲事办好了,你也要好起来。”

“母亲放心吧,儿子会好的。”

儿子虽然声音嘶哑,气息浑浊,眼睛中却没有了疏离的目光。她已经多少年没这样坐下来和儿子心平气和的说话,自从宣桓娶了淑华,她们母子之间就仿佛有了化不开的隔阂,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能回到从前。没想到宣桓这样一病,倒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失而复得的亲情,她愿意拿身边的一切来换。她现在只是怕无论怎么努力都换不到儿子的性命,她所能期望的就是陶五小姐'冰冷的牌位。宣桓坚持要娶陶五小姐',她不能拂了他的意思,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尽量给他准备像样的婚事,虽然陶家没有点头同意,还好只是个牌位,她怎么也能哄骗儿子高兴。

赵宣桓支持着问赵大太太,“聘礼送去陶家了吗?”。

赵大太太点头,“送去了。都准备停当。”

赵宣桓道:“委屈了她,应该等我好了再去接人。”

赵大太太擦擦眼泪,“放心吧,母亲会安排好的,不会让陶五小姐'受委屈。”

赵宣桓这才点头。

赵大太太伸手整理赵宣桓身上的被子,“你歇一会儿,明日还要劳累。”

赵宣桓展开眉角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赵大太太瞧着满目安详的儿子,仿佛瞧见了儿子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模样。她真是后悔,若是早些知道陶五小姐'的事,将陶五小姐'娶回来,只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只能尽力弥补。

赵大太太从内室里出来,揭开脸上防病的面纱吩咐钱妈妈,“屋子里没有地龙,多放盆炭,宣桓的手脚都是凉的。”要是朝廷能让宣桓回京养病,起码会有个暖和的屋子,宣桓的病也会得养些,赵大太太想到这里又红了眼睛。

钱妈妈将防瘟疫的草药端来给赵大太太喝了。

钱妈妈道:“太太也歇一会儿。”

赵大太太面如金纸,摇摇头,“大爷明日就要娶亲了,好多事都等着我安排。”

不过是作假的事,大太太怎么就当真了。钱妈妈小声劝慰,“咱们不就是哄着大爷养病的吗?只要让大爷相信就是,奴婢来安排就好。”

赵大太太不由地一怔,宣桓信以为真,让她也觉得仿佛真的有这样一回事。就算宣桓是真的迎娶陶五小姐'的牌位,也用不着兴师动众。赵大太太叹口气,“我是怕办的不好让大爷失望。”

钱妈妈道:“您放心吧,不会的,”说到这里钱妈妈顿了顿,“刚才郎中来问,大爷的精神如何,有没有不寻常的。”

赵大太太道:“没有,没有。”

精神没有失常,就是尚有救治的希望,可是一日一日地将药吃下去怎么就不见好转。钱妈妈小心将赵大太太扶到一旁坐了。依照太太的性子应该给大爷冲喜,却任着大爷娶牌位,太太也真是走投无路才会如此。大爷也实在奇怪,按理说不过娶个牌位,却为何如此欢天喜地,嘱咐了大太太一次又一次,不能委屈了陶五小姐',陶五小姐'已经死了,还能受什么委屈。

赵大太太道:“捧牌位的女子找到没有?”

捧牌位的事没有谁愿意做,更何况是捧着牌位与大爷行礼,不但要坏了名声还有可能染上瘟病,若是有家养的奴婢充当也就算了,眼下不在京里身边也选不出适当的人,只得在当地选了个模样还算清秀的,钱妈妈道:“都找好了,只等着明日行礼。”

赵大太太点点头,“完事给足银子,别让她出去说闲话。”

钱妈妈出去安排,赵大太太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去赵宣桓房里。

赵宣桓睡了一觉精神比往常好许多,小厮拿来吉服,赵大太太伸手要帮忙换上,赵宣桓摇摇手,“母亲还是让我自己穿吧!”

赵大太太含泪答应,“也好。”

宣桓和淑华成亲那日,她硬让人给宣桓换好吉服,老话说的好,吉服上的扣不能自己系,否则夫妇两个不能到白头。赵大太太叹口气,该系的扣子他没系,不该系的扣子他非要系好。

穿好了吉服,赵宣桓让小厮搀扶着出了内室。

赵大太太跟在旁边照应,“天冷了不要出门,她们进来便是。”

赵宣桓看看周围慢慢皱起了眉头,“母亲怎么办的这样简陋?”

赵大太太脸上一僵,旁边的钱妈妈已经道:“大爷病在这里,也实在是不能办的更好了。”

赵宣桓表情有些茫然,转头去看赵大太太,“父亲……”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婆子喊道:“吉时到了。”

赵宣桓转头去看门口。

天未完全亮,屋子里挑着红色的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光洒下来,整个屋子都似蒙了层红纱,他想过多少次一定要风光迎她进门,可是现在的情形实在差强人意。可是以荣华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重要的是母亲终于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赵宣桓微微一笑,沉重的身体忽然轻松了几分。

撩开帘子,先是鲜艳的绣鞋和绣着吉祥图案的石榴裙轻盈的脚步慢慢走向他。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依然觉得她离他太远,好多次在梦中与她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双腿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直到她在他眼前无影无踪。

这一次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她停下脚步站在他对面,触手能及的距离。

“大爷是吉时了。”旁边的婆子提醒。

拜垫放好,新人行过礼,大家站着只等赵宣桓接过陶五小姐'的牌位。赵宣桓却上前挽住穿着吉服女子的手,那女子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坐在地,头上的盖头也滑落下来。

红色的盖头落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赵宣桓只觉得胸口一热,脚下虚空几乎站立不住,半晌才开口,“这是谁?荣华呢?荣华去了哪里?”

众人顿时一怔,那女子更是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人。

钱妈妈吓了一跳忙将陶五小姐'的牌位从地上捡起来放回那女子的怀里,“快起来,将奶奶的牌位递给大爷。”大爷要一切都办的周详才算好,不能有半点的马虎。

牌位?

赵宣桓看向那女子手里的牌位,陶氏荣华……

赵宣桓脑子“嗡”地一下顿时四分五裂。

心头那些美好的期望随着化为乌有。

雍圣十三年,陶五小姐'荣华已经病死在陶家。他最爱的人早已经离他而去,这一切一切他竟都忘记了。

荣华已经没了,他娶了陶淑华。

赵宣桓眼前一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