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蓝田房的亲戚都来了,一圈女眷围观,崔芊芊一身华贵,最好的行头都穿戴上了。人长的本来就美,眉宇之间带着点慵懒的春意,那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都道当下女子都爱浓妆艳抹,不想妹妹淡妆,竟也格外动人。”边上的出嫁的姐姐,出声讨好凑趣。崔芊芊很自然的成为了焦点人物。
没法子,李诚的大理寺一日游,消息传的太快,这些姐妹本该昨日就走的,特意留下来多呆一天,就是想跟崔芊芊说说话,看看有没有机会为夫家争取合作机会。李诚太特么壕了,平康坊北曲之外,五万贯钱砸出来的效果。
说句不好听的,就铜钱的购买力,平康坊别说一个牡丹苑了,整个平康坊的宅子,加起来也不到五万贯。李诚就是这么奔放,等于向世人宣布,来啊!老子用钱砸死你!
这种土豪,要是没个身份地位押着,那就是肥猪。人人都可以宰一刀。问题是,李诚的身份摆在那的,圣眷正隆,一群权贵二代的带头大哥。说的严重一点,只要李诚不谋反,谁来都白瞎,往前冲就是送人头。
以前还有人说李诚根基太浅,但是现在结亲崔氏,整个逼格上来了。有个三五年的,根基自然就牢固上,有个十年八年的,就是一个新的顶级门阀。
崔芊芊陪着母亲,享受着姐妹们的奉承,嘴上却是很严,丝毫没有轻易开口答应别人。一番应酬之后,崔母郑氏开了口:“芊芊这两日没休息好,既然到了娘家,大家就不要劳烦她了,让芊芊歇口气。”有郑氏一句话,一干姊妹就再不甘心,也只好先散去。
崔芊芊知道,这是母亲有话要说,陪着母亲去了内院。果然,这里有人等着,嫡亲的姐姐崔媛媛,嫁的是郑氏,也就是母亲娘家。
“姊姊!”姐妹俩见面,自然是一番寒暄。要说这个,与崔芊芊的感情只能算一般。郑氏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这是大姐,比崔芊芊大了八岁,没出嫁那会,两人就不怎么来往。玩不到一起去,关系怎么好的起来?
“妹妹!”崔媛媛一身淡素,崔芊芊见了不免心中一悲。“姊姊一向可好?”
崔母郑氏在一旁抹眼泪道:“我那可怜的侄儿!”崔媛媛的丈夫去了有半年了,这事情崔芊芊是知道的。头七之后,郑氏想接女儿回来,被娘家拒绝了。要不是过年,崔媛媛还回不来呢。崔芊芊觉得郑氏不免有点不近人情了!
崔媛媛陪着母亲掉了一会眼泪,崔芊芊也不说话,就在一旁呆着。郑氏借口走开,让姊妹二人说话。崔媛媛一脸的为难,挣扎的开口道:“妹妹,郑氏这些年有些难。当今圣人对郑氏,一直盯的很紧。此番回来,姊姊有求与妹妹,郑氏放了话,不强求守节的事情了。”
崔芊芊听了不禁微微发怒,站起道:“郑氏怎地能这样?姊姊新寡之际,不说再嫁之事,但求回娘家呆一阵,他们都不答应。现在倒好了,主动把姊姊送回来。”
“妹妹不必动怒,士族门阀,一向如此。上有公公婆婆,下有叔伯。为郑氏名声计,自然是要做个节妇的,便是不情愿,也无可奈何。一大家人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人。此番得归,还是托了妹妹的福气。”崔媛媛但是很淡定,道出了事实。
郑氏倒霉催的,前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就是郑氏女。就这么一个身份,李世民只要在皇位上一天,郑氏都别想蹦跶。时不时的就是一巴掌抽过来。崔芊芊嫁了李诚这个宠臣,郑氏自然动了心思。左右不过是一个寡妇,留在家里不如送回去,没准能起一点作用。
郑氏也不抱着太大的希望,只是一步闲棋。谈不上好,但肯定不坏。相反,逼着崔媛媛守节,可能就把崔氏蓝田房给得罪惨了。毕竟这个历史阶段,寡妇改嫁很常见。崔媛媛再不济,那也是崔氏女。逼着他守节,郑氏确实能搏一个好门风,但是后果就不好说了。
门阀士族,考虑的从来都是整体利益,很无情!崔媛媛一番话说的很明白了,别说人家郑氏,老大不说老二,崔氏何尝不是如此呢?寡妇守节,还是改嫁,看的是利益。守节有利,那就守节,改嫁有利,那就改嫁。
崔芊芊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才嫁过去几天功夫,就被李诚影响到了。这会气的浑身微微发抖,低声道:“郑氏可恨!”
崔媛媛倒是诧异的看着妹妹道:“妹妹何至于此?”
崔芊芊道:“此事,算他郑氏好运气,要是被我那郎君知道了,说不得要骂几句狠毒的。”
崔媛媛一脸的错愕,心道那个李自成究竟是何等样人?这种事,怎么会气成这样。
“妹妹好福气,嫁了李自成,过去便是掌家的大娘子。”崔媛媛小心翼翼的说着好话。崔芊芊听了摇摇头道:“姊姊,为郑氏说话的事情,不是妹妹不帮忙,而是我那郎君要是知道真相,不但不会帮忙说话,落井下石倒是很乐意。”
崔媛媛无言以对,心里却是很感动。崔芊芊有道:“姊姊在娘家呆着时间长了也不好,不如搬去李庄住下,将来也好寻个好人家再嫁。”崔芊芊还是有潜台词的,就是如果担心郑家来要人呢,就去我那住着,有李诚罩着,郑氏不敢乱来。
崔媛媛犹豫片刻才道:“如此,也好,只是要麻烦妹妹了。”崔芊芊松了一口气,她不怕别的,就怕崔媛媛回头找母亲哭诉,逼着自己去跟李诚说郑氏的事情,倒时候惹恼了李诚,外头那么多狐狸精的机会可就算是来了。
堂前,崔慎行接了李诚坐下说话,边上陪客的有崔寅,还有崔慎行的嫡子崔弘毅。蓝田房这些年没有什么杰出人物,崔弘毅在国子监读书,考了两次进士都没考中。
“自成,听说你与孔祭酒交好?”崔慎行不紧不慢的开口问话,李诚笑着点点头:“孔前辈中正刚毅,雅量宏大,至诚君子。有幸得其青睐,还算谈的来。”其实是麻将桌上玩的不错,李诚输钱了,孔颖达当然开心了。没见孙伏伽一开始拿乔,上了桌也没架子了。
崔慎行笑而不语,崔寅则笑道:“弘毅欲拜孔祭酒门下,不知自成以为如何?”
李诚听了歪歪嘴,扭开脸缓和一下,回头时瞅一眼油头粉面的崔弘毅,心里暗暗叹息。南北朝遗风,男人要化妆,这小子学了个十足。身上带着香囊,香喷喷的没多少男子气概。按说崔氏乃北帝门阀,不该出这么个玩意才是。
门阀弟子,生长于妇人之手,鲜有豪杰人物。倒是在北朝期间,崔氏英豪辈出。奠定了清河崔氏顶级门阀的基础。要按照李诚的意思,还上个屁的学啊,直接丢到军队里磨练几年。
“六叔,舅哥既然身在国子监,本就是孔祭酒的弟子。何必画蛇添足?窃以为,不妨出门游学几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李诚倒是很真心的出主意,这种书房里长大,妇人捧着到今天的士族子,不出去走一走,能成什么气候?
崔弘毅一直没开口,听到这里表情有点僵硬,想说话但是被父亲的眼神压住了,低头不语,呼吸倒是变得粗了,心里很满李诚的话。让我出去吃苦么?混蛋!
崔慎行倒是颇为意动,拜师孔颖达这个事情呢,能成固然是好的,不成也不坏。只是儿子这个样子,崔慎行很担心他的前途。蓝田房的嫡出子弟,这两人确实差强人意,倒是庶出的子弟里头,出了几个不错的苗子。其中就有崔成。
“老六,你怎么看?”崔慎行问了一句,崔弘毅当时就急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朝李诚一拱手:“告辞!”说着就这么走了,崔慎行当时脸色变的极为难看。李诚及时开口道:“丈人,息怒。”崔寅也是一番劝说,崔慎行才缓缓的平和下来。
“竖子!”最终只是骂了一句,崔慎行也没了下。对李诚,倒是不会有不满的意思,李诚是拿自己为模板,并没有看人挑担腰不疼的意思。了解李诚经历的人都知道,这家伙跟别人出道的模式不太一样。军中小卒做起,一把横刀砍的吐谷浑无数闹到。
在此之前,李诚自称游历天下,也没人去怀疑这个。因为实在是找不到疑点,这家伙所学驳杂,知识面很广。这点是崔寅亲自考校过的,一般说到后来,都是崔寅这个老江湖哑巴。
“自称,平康坊一事,怕另有蹊跷吧?”崔寅笑呵呵的打岔,李诚听了只是一笑:“六叔都看出来有蹊跷了,那还能有个甚的蹊跷呢?”崔慎行听着微微面色一肃,点头道:“自称所言极是,蹊跷甚么的,以后就不要谈了。就是一桩风月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