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传来马蹄声,其名王策马上了高处,抬眼望去。一阵烟尘远远而来,待到靠近时,其名王的表情非常之精彩。精锐的吐谷浑斥候,个个都是百战悍卒。这些人都是草原上最好的勇士,但是此刻他们在干啥?明明人数较多,却被唐军追着跑。

其名王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耻辱和无奈,己方斥候遭遇强大的敌军斥候,侦查被遮断,前方敌情自然无法查明。其名王目睹唐军斥候当先者,在高速追击之中,稳稳的张弓一箭,一名吐谷浑勇士翻身坠马。心中陡然一惊,就算是最优秀的射手,也很难在高速中射中目标。

李诚策马在前,不断地举起手里的弓,频率不高,但每一次都能射下一个人来。

最后一箭射出,再摸箭壶时摸了个空,三十只箭全部耗尽。

看见前方的烟尘,李诚次第勒马减速,往前冲了一段,原地转了个圈。

“敌军主力不远了,撤!”李诚发号司令,众人纷纷调转马头,奔着前方一处高坡而去,再次转头时,李诚不禁暗暗庆幸,箭只耗尽的很及时啊。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李诚头皮看的都发麻了,前方的骑兵何止一万啊,得翻倍啊。虽然距离还有三五里地,已经能感受到那种难以抗拒的威势。

“走!”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遮断斥候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来就是作死。李诚的头功跑不掉了,接下来不要浪,稳稳的发育,这一局的高地就在眼前。

如果对手的将领不傻,自然会谨慎从事。稳健一点的,现在就掉头,浪一点的,逼近一段,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说撤的话。都是骑兵,仗着机动性,打不过也能跑的掉。

归途之上,李诚做了一件众人费解的事情,他不断的俯下身子,收取自己射出的箭。战场上还做这个事情,又点托大了吧?怎么还不快点跑呢?

实在是李诚心疼这些箭头,现代工业的钢铁产品,不是唐朝的冶炼技术能比的。更不要说,中国历来就不是富铁矿的主要产地,铁的质量一直存在瓶颈,很难提高。

箭只不能用了,但是箭头却如李诚所料,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摘下来的箭头,换上箭身就能重复使用。回到交战地,简单的战场打扫已经结束。这一战缴获战马五十三匹,武器若干,共计杀敌六十六人(没死的也补刀)。己方阵亡一人,重伤三人。

来不及多话,李诚率一伙断后,斥候营往后撤,敌军主力烟尘滚滚,正在逼近。看来这是一个比较激进的将领。

其名王没有心思去惩罚战败的斥候,挥军继续往前,准备了那么久,不打一下不甘心。

李诚率部回归时,崔成的三千人马已经列阵完毕,占据有利地形,等着吐谷浑的攻击。

斥候营在李诚的带领下,沿着阵型的边上兜一个圈子,在侧后完成集结。

这时候唐军主力还在快速的渡河,按照编制,一个军一个军的过河,渡河之后立刻整队,开往前锋营的一侧列阵,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李”字大旗立在南岸的一处高坡上,李道宗策马而立,心里虽然很着急,但是脸上始终镇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如果拉开阵型,两万对两万,唐军绝对可以碾压而胜。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对手有半渡而击的机会。

眼看一军完成整队,开赴战场增援前锋军,李道宗心里的把握又多了一分。这一战,立于不败之地了。心里很奇怪的时,为何前锋军始终没有传回来接敌的战报。

抬眼看着前方,北岸的天空,烟尘滚滚,冲天而上。这是多少骑兵才能跑出来的气势?

旗语是个好东西,隔着一里地,都能看的清楚。沿途不断的接力,将消息传到十里之外的中军。这下传令兵可以轻松很多了!

“报总管大人,前军传来消息,鄯州斥候营首战告捷,遮断敌斥候,毙敌六十六。”身穿红色披风的传令兵非常醒目,自一侧的高地上策马而至,传达信息。

“知道了!”李道宗继续镇定的表演,心里喜道:这一下,敌军将领会出现犹豫吧?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夜战和遭遇战,双方都没有充分的准备,打起来很容易造成各军不受控制,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唐军比起北部的游牧民族,优势都有哪些呢?装备技术优势就不提了,军队的组织能力和协同作战能力,这是制胜的法宝。打成乱战,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唐军的优势,这是李道宗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为将者,未算胜而先算败,这是一个合格将领的基本要求。

滚滚而来的烟尘停下了,两军相隔约三里地。望着乌泱泱的骑兵,崔成有点紧张,随即一阵兴奋。努力深呼吸,调整情绪,镇定,一定要镇定。这一仗,能不打就不打。

战场上的安静来的很突然,双方陷入一种奇妙的平衡,明明是兵力多的一边,却选择了对峙。其名王不能不谨慎,别看对面的敌人不过数千,但是斥候受挫后,很难查明对手的后续兵力有多少。轻易开战,冲击严阵以待的唐军,搞不好就是泥足深陷。一场突袭打成焦灼战,这不是作战的目的。更不要说,这场战斗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的结果。

大约一刻的对峙和观察后,其名王看见了唐军侧翼出现的旗号,内心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理由说服自己放弃这场突袭了。“前军随我断后,后军变前军,撤!”

其名王下达了命令,明知不可为,继续最初的计划,就是愚蠢了。战场上的撤退,不是想退就马上退的。其名王率一部人马,继续对峙,两翼还有骑兵在游动,只要唐军出击,失去了地形和阵型的优势,其名王不介意让唐军体会一下什么叫骑兵突击。

崔成很想出击,但是麾下骑兵不过一千,真要往前冲,那就是被人包围的结果。

继续对峙是最明智的选择,唐军主力源源不断的渡河,一军又一军的旗号打了出来。其名王一直在观察对面,暗暗庆幸自己的选择正确。“缓缓后撤!”留下一部人马继续监视唐军,其名王调转马头,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崔成也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举起手里的马槊,催动战马,缓缓的往前压。这时候留下断后的吐谷浑兵马,也不过三千,再不打就没机会了。

可惜,崔成还是错过了这一战的机会,吐谷浑断后部队见唐军前压,纷纷调转马头,疾驰而去。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就此消弭。

这个结果,对于李道宗来说非常的好,因为这个结果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吐谷浑人困马乏,不想跑了。吐谷浑主力距离本军不远了。一场更残酷的战斗,在前面等着唐军。

获悉前方的消息后,李道宗对左右笑道:“鄯州斥候营是首功,没有斥候营遮断敌侦骑,敌军主将便不会心生犹豫。崔成镇定自若,严阵以待,震慑敌酋不敢造次,为次功。可惜,崔成不是李某部下,留在鄯州屈才了。”

李诚退下来后,没有再管战场上的事情,直接找到那些受伤的兄弟。轻伤的问题不大,就是伤口处理上讲究一点,盐水消毒,煮过的布包扎,大大的降低感染的概率。

两个重伤的兄弟比较麻烦,一个在冲锋时落马,被马蹄在脑门的头盔上踢了一下,现在还没醒,能不能活下来看天意。另一个肚子上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医官束手无策,只能是包扎了事。正常情况,这兄弟的血根本止不住,等死罢了。

李诚赶到时,那个给牛大贵看伤口的医官,正在被差点被开膛的兄弟包扎。

医官觉得衣领一紧,被人拎起来,往后一拽,摔了个屁股蹲。

正欲发火呢,浑身浴血的一个军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立刻老实的起来了。这帮人平时欺负一下不要紧,在战场上千万别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疯。

“药箱!”李诚回头一声招呼,钱谷子化身跟班,立刻递过来一个箱子。

“大郎,我知道没救了,不怪医官。”受伤的兄弟喘息着,低声安抚李诚,免得他发疯。

李诚把一根木棍塞他嘴里,笑道:“想死?我可不答应!忍着点啊,兄弟,疼!”这段时间,每天抽空联系的缝合术,总算是有发挥的余地了。

没有酒精,不能不说非常遗憾,不是李诚不想制作一些备用,而是在鄯州,不具备条件。

盐水冲刷伤口,那滋味真是太刺激了。躺在地上的伤兵,当时身子一缩,呜的一声呻吟。

更刺激的还在后面,爬起来的医官一脸震惊的看着李诚的举动,就像缝衣服似得,给伤口缝上了。受伤的士兵已经疼晕过去了!李诚的手脚很快,缝合完毕看一眼,七歪八扭的有点难看,不管了,就这水平。最后撒上金疮药,纱布包扎,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