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这届校庆晚会举办得很成功, 从观众席上一众校领导和嘉宾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参加表演节目的人员尽数都是学生,他们大多都是文艺部成员,一部分则是从校内进行报名筛选。
大多在此之前都有不少的表演经验, 上了舞台的那份自信和娴熟, 本身就已经让节目增色不少。
而整个校庆从头到尾、大大小小的事物也都是由学生们自行包揽,舞台上每一档节目拎出去, 成熟得简直像是误入了某个电视台的晚会一般。
当一个歌舞节目结束后,华丽灯光渐渐平息,观众席上爆发了一阵捧场的剧烈掌声。
“好好好,王校长, 你们对学生的教育蛮不错的嘛。”一位长相端正严肃的领导矜持拍掌,沉声道:“我听说, 这次考试, 成绩拔尖的还是不在少数?”
“这就对了嘛,多方位全方面的发展, 这样的学生, 以后走出去,大有可为!”
王校长笑了笑,“您过奖了, 孩子们自己优秀,学校也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平台,让他们能够展现自我而已。”
“诶, 这话可就不对了,再怎么优秀, 如果没有景云, 又如何能发挥他们的特长呢?”这位领导淡声报出几个名字,随后顿了顿, 眼底隐隐透出笑意。
“就这几个学生,他们的成就可是不小,实在是让我感慨汗颜,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哈哈哈——”
王校长压了压心底的骄傲,谦逊道:“景云一贯以来的教学理念,就是鼓励学生们在不同领域找到自己所热爱的事物,并为之努力,只要能坚持做好一件事情,成绩反而不是唯一衡量他们优秀与否的标准。”
“当然,他们也都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要求,就算是发展爱好特长,仍然没把学习落下。”
“嗯。”
领导微微颔首,随后好奇道:“我听说,前些时候你们招来一个蛮优秀的学生?还是从十一中那儿挖来的,老王啊,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十一中的李校长可没少找我抱怨过这件事。”
王校长神色如常地笑了笑,“这事,我们也只是了解到这名学生的家庭情况特殊,十一中到底提供不了更好的条件,当然,我们只是和那名学生聊了聊,孩子自己做了决定,这就不好说是挖来的。”
当然,这也只是一些场面话。
事实上,像孟洱这样的学生,景云从上半学年开始就没少四处寻觅并挥铲子。
只不过孟洱在这些人之中,履历最为突出。
这一届学生尽管很优秀,却也优秀得过了头,他们的成就固然会成为景云的一个金字招牌,但‘状元’这个东西,景云也不想就此放过。
他与几位同僚对此目的几乎一致。
景云要成为的永远不是某一方面被人仰望,而与其他一些学校平分秋色,甚至被戏称为贵族学校。
事实上,如今景云因此而渐渐被打上各种负面标签。
成绩在景云并不重要。
没钱你读什么景云?
特招生,不过是拿来填充的垫脚石罢了。
这对于景云一开始的创校理念来说,无疑是背道而驰的,对于未来的发展自然也有着极大的负面影响。
‘孟洱’这类人,就是景云试图改变做出的一部分举措。
他们与这些学生协商好了类似于对赌的协议,他们放弃保送,选择高考,而到时候将会根据考试的成绩名次以及报考的学校,作为‘奖励’的衡量标准。
大多数这类学生在进入景云后很快便扎进图书馆和教室里,奋力学习。
反倒是那个孟洱,几次传入他们耳朵里的事件,在众人看来都有些不务正业。
领导对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后有些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巧了,接下来就是那孩子的节目?我倒是听说过,这孩子小提琴拉得不错。”
“是,学习之余有个爱好放松一下是好事,我们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王校长将目光望向舞台,报幕的主持人微微鞠躬后走离舞台。
他倒是不太在意孟洱要表演的事情,毕竟在决定挖人的时候,对方的履历都清清楚楚地在校内领导之间转了一圈。
孟洱小提琴到底拉得有多好,王校长是不在乎的,只要中规中矩即可。
真要是顶尖的水准,她也不会只是凭借成绩而被景云看中。
表演节目的正主还未上台,礼堂内忽然一阵**。
原本还在侧耳低声交谈或者注视着舞台的一众人若有所觉地扭头看向后边,旋即疑惑、皱眉等表情变化逐一出现。
能够容纳数千人的大礼堂,光线较为暗淡一些的观众席上,忽然站起一个又一个学生。
王校长见到这一幕时,下意识先是看向身旁座位上的领导,看到对方本就严肃平静的脸上忽然微微变了变,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初,可那眼底的探究到底是没能躲过他的注意。
情况发生得有些突然,起初还只是散落各处的一个两个学生起身离场。
但很快,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带着越来越多的学生做着同样的动作。
整个礼堂氛围顿时变得躁动,惊疑的声音稀碎闷沉地响起,一时间竟已经有数百名学生就这么当众离开了观众席。
“这是……什么意思?”领导声音明显沉了几分,“王校长,这场晚会可还直播着给景云那些校友看呢。”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了敲,笃笃作响。
舞台上,一道身影拿着小提琴走向正中间。
像是对底下情况毫无所觉的样子,冷艳眉眼微垂,乌棕色的小提琴架在脖颈之间,姿态随性自然,做好了起手的架势。
那些离场的学生倒也没真的离开,大多都在走出观众席之时就被学生会干事和成员们拦住。
他们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与那些神情焦急压抑着怒意的干事成员嘻嘻哈哈、插科打诨。
王校长给几个朝自己看来的老师打了个眼色,随后严肃地抿着嘴,道:“您放心,这事很快就会处理好。”
悠扬的小提琴音忽然在礼堂之中倾泻流淌。
那名领导眼睛忽然一亮,竟是把正在发生的事情忘掉了一般,他抬起手拦住还要开口说话的王校长,旋即手掌往舞台上的方向一转。
示意王校长一同静心聆听。
观众席上不少人的反应与他几乎一致,而大多数人也都被这莫名让人感到宁静的乐声所吸引。
调度室里却乱作一团,秦铎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稍显狭长的狐狸眼透过屏幕,一转不转地盯着画面中那个像是对周遭任何事物都毫无所觉的少女。
“不是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这些傻子到底在想什么!那么多领导,他们是不是疯了啊?!”
“现在!赶紧!立刻把他们赶回去,你们谁认识这些傻逼,知道谁是领头的,不管是威胁还是骂一顿,赶紧的,把他们给我摁回座位上!”
“我真服了,早知道就直接撤掉这个孟洱的节目,现在好了,怎么收场?”
“……有两个镜头没来得及切,刚才的画面大概有一半已经被直播出去了。”
“靠!”
“部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你拿个主意吧。”
乱哄哄的调度室里,一名干事走上前来,皱着眉语速急促。
秦铎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随后嘴角压平,表情有一丝严肃端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先处理解决,另外,你们记录一下今晚这些参与了这一行为的学生姓名以及班级。”
修长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了点,耳机里一半是频道里各种焦急的传呼,一半是小提琴音的美妙悠扬。
他平静道:“以便事后追责时,提交给校方。”
“是。”众人得了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指令,很快便纷纷动了起来。
礼堂之中,席上观众有人微微闭目,脸上浮现了享受沉浸的神情,有人眼神明亮,注视着台上正在拉动小提琴的少女,目露欣赏。
“我倒是有点相信那个说法了,如果是这样的水准,这位同学能抢走唐安如的节目也算正常。”楚斯均听着悦耳的琴音,似感慨般玩笑道。
这句玩笑话却一时间无人回应。
他侧目看向邓如月,对方一向带着自信收敛着锋芒的脸上,隐隐可见沉醉神色。
楚斯均张了张嘴,却被邓如月预判地抬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给制止住。
邓如月很难遏制由心而发至眼底浮现的惊艳。
今晚她本是不打算来的,毕竟好友唐安如得到跟着交流团出访的机会,不会在景云的校庆上登台表演,她没这个必要再浪费时间过来。
但唐安如很好奇这个能被秦铎给予高度评价的女生,究竟有多厉害。
索性就交给邓如月这项任务,让她看完这场表演,给个评价再走。
邓如月想到这,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她一手扶着头,微微闭目,聆听着几近尾声的琴音。
最好的音乐该是什么样子?邓如月自认对音乐也有着一定的鉴赏能力,毕竟这也是他们必须具备的一些技能。不管喜爱与否,总要在别人聊起这个话题时,能够参与进去。
而邓如月恰好就是对音乐有些喜好的一类人。
尽管好闺蜜在随口托她帮忙听了以后给个评价时,只是纯粹的好奇,但邓如月难免会生出一些比较挑刺的想法。
可在孟洱拉动琴弦的那一刻起,邓如月很快便被带进孟洱的琴音所构筑的世界当中。
皎洁月光洒落在森林之中,为那些被风吹动的茂盛碧绿树叶覆上一层薄霜。
流水潺潺,在林间自由流动。
小鹿轻盈跳跃,灵动的姿态让森林静谧之夜平添一道生机活泼。
就像因此而唤醒了整座沉睡的森林般,月光只是沉寂了一刹那,黑夜还未来得及吞没,就迎来了第一道破晓。
在这一刻,邓如月不得不承认,她原先对那位叫做孟洱的学生是有几分漠视的心态,如今却不可遏制地生出想要结交的想法。
她真的很想认识一下,能够赋予琴音这样意境的人。
一曲终了,舞台上的少女正如来时一样,表现得平静冷淡。
不论底下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毫不在意。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邓如月轻声评价。
楚斯均神色微讶,没忍住瞟了眼舞台上已经往台下走的人,“这么夸张?”
“呵,就你这样没品味的人,听不出来也很正常。”
“……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就攻击起我的品位了?再说了,来的时候你不也抱着看戏的念头吗,啧,不过这小提琴拉得确实不错,比我表弟那锯木头的声音强多了。”
楚斯均靠着椅背,扯唇一笑。
邓如月摇摇头,“她的造诣,比安如也要更胜一筹。”
“啊?”
楚斯均这下是真的感到震惊了,他们这个圈子里专攻艺术方向的人其实也不少,家里有钱人有闲,只要不是独苗苗,想走这个路子的往往都有大把资源培养着。
唐安如算是最正经刻苦的那一拨了,努力的程度在他们看来都蛮值得钦佩。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收获那么多崇拜的缘故。
她可不是单纯学个技能来装点自己的花架子。
更何况邓如月和唐安如关系不错,能从邓如月口中听到她对孟洱这样的评价,楚斯均的确很诧异。
只不过,楚斯均笑了笑,“天赋嘛,比不了的,只是很可惜她是这样的背景,太难出头了。”
何况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几百个学生在她表演之际选择离场,事情根源或许已经和孟洱没有太大关联,但传出去,她是半点也脱不了干系。
法不责众,校方自然无法一次处理几百名学生,而负责校庆的学生会也不可能背这口锅。
最后自然也就剩下一个孟洱受点委屈,把这个锅给背了。
邓如月眼神沉了沉,随后掏出手机,垂下眼盯着屏幕,手指翻飞噼里啪啦地点着。
“你要干什么?”楚斯均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随后表情微讶,凑近些许。
“安如也不会希望拥有这样实力的一个人被外界因素侵扰,我们还是太久没回学校了,才会让有些人觉得可以鼓动着打着我们的名号去做事。”
邓如月嘴角轻扯,手指动作不停,“之前不想管,现在想了,明白?”
“OK,明白!”楚斯均比划了一个手势,笑笑没再说话。
观众席前排,一众校领导表情略有些复杂。
尤其是听到身边那些个特别邀请来的‘观众’,一个接一个都夸赞个不停刚才的小提琴表演。
就好像与这场表演同时出现的乱子根本不存在一般,一时间愣是谁也没提起。
原以为还要陪着笑脸解释,现在却听着那些身份特殊的观众分析着刚才的琴音,从技巧到意境,从流派到韵味,最后疑惑地来上一句。
“不过,这首曲子,我之前从来没听过,难道……不太可能,她的年纪能够驾驭这首曲子已经很难得了。”
话音落下,便是一人又一人表示想与刚才表演的学生见面聊一聊。
另一部分人尽管只是觉得好听,但在看到那几个位置居中者的表态过后,想说些什么的嘴,识趣地默默闭上。
王校长这会儿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心底对于孟洱的那点微词,很快就在身旁领导的夸赞声中逐渐被磨灭。
“是,是,我们从不过度宣扬学生的优秀,更不会以学生作为宣传的资本,他们愿意展现自我,学校就敢提供这个平台。”王校长大义凛然道。
那位领导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只是我看,贵校有些学生的意见,似乎不太一样啊。”
王校长顿了一下,表情微微严肃,“这件事,等校庆结束后我会查个清楚,学生嘛,年轻气盛,有的时候会因为一些让咱们都啼笑皆非的原因,小小一件事反而闹出大动静。”
“嗯……我看这孩子挺不错的,老王啊,你处理事情也要讲究个公平公正。”领导淡声道:“我这可不是在插手你的管理方法,就是随口一提。”
“是,这个明白。”王校长挤出一抹笑。
就算这位领导不敲打,他也绝没这个可能再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让孟洱来承受些什么。
只是不可避免在心底万般无奈的感慨,要是早知道孟洱还有这样的本事,学校又不是不能大开方便之门,特长、学习两手抓,多个闪闪发光的名头多好啊——
一阵议论的动静始终没有平息,主持人很有职业素养地登台报幕,却也没能吸引观众席上的注意力。
这个时候,那想要离场的学生们被纷纷劝阻回各自的座位上。
表情已不复一开始的张扬,大多带着些尴尬。
他们也没想到,酝酿了好一段时间的计划,怎么莫名其妙的就产生了反效果。
台上表演的人连看一眼都懒得看,而观众们也根本没被他们的行为所影响,一群人站在过道之中的时候,早就尴尬得站立难安。
更有甚者,也对一开始那些鼓动的人产生了埋怨。
说什么孟洱是被强塞进来取代了唐学姐,就这表演出来的效果,也不见得比唐学姐差多少啊?
他们对孟洱完全陌生,只是听说了当初玻璃花房的事情,对她那种一声不吭就打了整个群体的脸的姿态,本能反感。
眼下反而落得一个莫名其妙的境地里。
好在同时行动的伙伴也不少,众人心微微安定,一起丢脸,自己也就不算是丢脸。
台上的节目仍在继续,但不少人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身影。
janet几乎是蹦着出现在孟洱面前的,她气鼓鼓地叉着腰,细细嗓音很有气势,“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这真的很不尊重你,很没有礼貌!”
丽娜和安德鲁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孟洱,默契地无奈耸肩。
他们可劝不住janet这个孟洱的迷妹。
“这么生气干什么?”孟洱眼底笑意淡淡,空着的手伸出,往她头上揉了揉。
Janet不满地瘪瘪嘴,“因为他们很没有礼貌!”
想了想。
“尤其是对你这样,简直!不可饶恕!”
Janet天真单纯,但还是有点腼腆,像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本来就不多见。
孟洱原本对于发生了什么并不在意,但看着她真情实感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摸头动作微顿了一瞬。
清亮眼眸望向比会场里更火热轻松的庆典会场。
她嗓音轻轻,“既然这样。”
“不如我们一起孤立那些没有礼貌的家伙,重新表演一场吧。”
Janet湛蓝的大眼睛原本夹杂着怒火,听到她的话,疑惑浮现,懵懂地歪了歪脑袋。
只有另外两个老油条一听见这话,立刻兴奋了起来,但在对上孟洱好似看穿一切的目光时,又克制着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
“Janet!”
丽娜笑容妩媚,叫了声小姑娘的名字。
“嗯??”
安德鲁往旁边甩了个眼色,示意道:“和我一起去把寄放的‘朋友’们拿过来。”
Janet愕然瞪大双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丽娜和安德鲁今天背着乐器出门,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
景云的校庆热闹喧嚣,云海市的连家老宅也不遑多让。
连老爷子这一生可谓是传奇,而膝下几个孩子也都成就非凡,不论看上还是看下,这次寿宴的入席资格,在很多人看来,几乎等同于一种身份的象征。
得到寿宴请柬的那几天,少不得见人都得说道上两句。
宾客们深谙老人喜静的低调性子,因此老宅之外停车处的车辆大多也都低调内敛。
来往的人无不是神情带着喜气和笑意,一对对夫妻携子女同行,皆是彬彬有礼、贵气横流。
连漪今天难得穿了身裙子,正红的配色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俗气,微卷长发打理得柔顺有光泽,做了个简约大气的发型。
暖融的室内,古朴陈设间是一群大人围着两位老人喜气洋洋地说着话。
连漪神态懒散地趴靠着八仙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每回都是这样的场面,说了什么话都几乎大差不差,只不过换了个皮,就像现在说话那人,是什么电子公司的董事长?五十来岁的人了,故作憨气的蹲在老爷子面前贺喜。
连漪险些被逗乐,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那位董事长的儿子端着个样子不说话,她毫不犹豫地乐出声。
“怎么还在这里光顾着笑呢?”连素甯走过来,她作为长子长女,需要帮着接待客人,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子来看连漪,就见她在那里笑得幸灾乐祸。
“你那个朋友已经来了,我安排他去春华园坐着。”
连素甯压低声音道:“二伯和二伯母他们……知道这个事吗?”
眼下连氏和顾氏两家集团合作密切。
尽管连氏相比起顾氏要更为雄壮,但涉及到另一个领域,此次战略合作之中,连氏的姿态显然要低上一头。
连素甯说着话,目光往那头瞥了一眼。
虽说一群人在内堂里站着,都看着二老,但这距离也分得出一个亲疏有别。
她父亲与二伯等人,身为子女自然是站在二老身边左右,但那顾董以及顾一屿,也站得这么近,这其中意味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更别说往日听说性情桀骜叛逆的顾一屿,今天却是一头乌黑头发走进来的,尽管脸上一开始的表情还有些不情不愿。
种种蛛丝马迹,其实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连漪扯了扯嘴角,“大姐,你别操心这个事了,他们知不知道,今天也是爷爷的生日,难道他们还敢在爷爷的生日上搞事情?”
连素甯被这理直气壮的话弄得一阵无语,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指点了点连漪的脸颊。
“你啊。”
她对连漪,又何尝不是亲疏有别呢?
哪怕连漪要做的事情在连素甯看来实在有些胡闹,但也不由得总是想着她开心就好,实在不行再来劝阻。
这……不也还没到该她阻拦的时候吗?
“对了,溪莱他们也都到了。”连素甯说道:“要去见哪边,你自己决定,我先去忙了。”
“等一下,大姐。”
连漪叫住她,仰着脸眨了眨眼,“北边的黎家来人了吗?”
“黎家……”
连素甯顿了顿,一扶额头,“你是说,姜昱?”
她顿觉自个儿真是忙昏了头,温婉眸光对上连漪的视线时,实在克制不住地晃了晃。
前有谢泠,后有姜昱,但凡连素甯不是对连漪足够了解,知道她一向是小孩子心性,凡事都求个好玩,真就要忍不住问一声连漪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在连素甯看来,姜昱自然是个比谢泠要好许多的选择。
不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是家境,最重要的还是她看到姜昱对待连漪的态度。
但这些话,在望着那对剔透的琥珀眼时,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连素甯知道今天是好日子,也没能忍住在心底叹口气,她这个妹妹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没开窍。
但只要连漪保护得好自己,她倒也不在意那两个人会怎么样,归根结底,凡事只要连漪开心就好。
“他也来了,黎家新任掌权人的身份,让很多人对他都很好奇。”连素甯顿了顿,“今晚他的表现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以前只记得他总是跟在你后头到处跑,没想到独当一面的时候,气势也不输那些人分毫。”
连漪弯眸一笑,“那当然。”
她站起身,挺了挺腰缓解这椅子坐着不舒服的僵硬。
“大姐你去忙吧,我自个儿转悠转悠。”
整座老宅都为了老爷子的寿宴忙得不可开交,全员严阵以待,哪怕是前来赴宴的宾客,表面笑语晏晏,实则心底一个比一个心眼转得多。
也就只有她连漪一个能这么放松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