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应喜好结交江湖豪杰,可是他到底还是地方大户出身,但凡是啸聚山林的绿林盗也只图面子上过得去即可,总之你也别来打我庄子的主意,那么我也不会与你做成对头。
叵耐祝家庄祝彪那黄口小儿恁般无礼,竟然羞辱我庄中总管杜兴,甚至连我这与祝家结下交情的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你们梁山中有头领与我亲信杜兴交好,我也命他将祝家庄前门路杂难认,周遭都是阔狭不等的盘陀路径,但见白杨树方是活路,如无便是死路等机关尽数告知于你们了,梁山祝家谁赢谁输于我各不相干,只盼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也为何纠缠着我夹杂不清!?
李应心中正闷闷想着,就见方才好说歹说,半请半拽拉到梁山泊大寨的那个及时雨宋江笑呵呵的向他走来,并对他说道:“李大官人受惊了,如今恁到了敝寨,祝家那伙男女与郓州官差自然也寻不到恁的头上,尽且安心。”
李应干笑了一声,向宋江打拱说道:“小可既与贵寨诸位头领都相见了,在此趋侍虽然不妨,只不知家中老小如何?还请诸位教小人下山则个。”
“这个嘛......”
宋江忽然把眼向身旁正悠然摇着手中纶扇的吴用望去,但见那吴用笑道:“大官人差矣!宝眷已都取到山寨了。贵庄一把火已都烧做白地,大官人却回到哪里去?”
果然如此!你这厮们颠倒着反来要赚我落草为寇!
李应心中一凉,他面子上兀自做出惊异不信状,可这时他旁边有个生得阔脸方腮、眼鲜耳大的汉子忽然站起身来,他粗形丑陋的脸上挂着七分惊诧、三分愠怒,并向宋江身旁另一个头领沉声说道:“恩公!这...我家主人本是富贵良民,诸位毕竟是绿林中打踅的人物,只因一来主人敬重江湖豪杰,二来小弟多得恩人的恩惠,三来祝家无礼,我等不愿插手贵寨与那些厮鸟之间的仇怨。前番我奉主人之托向诸位告知祝家庄虚实,已是造次坏了法度!恩公与诸位头领诳我等上山也罢,可是烧我主人府宅,这又所为何故!?”
出言相问的这个汉子,便是虽然生得形貌丑陋、气性粗莽,可是亦然是懂得知恩图报、且素怀对主念忠、对友讲义的李家庄总管鬼脸儿杜兴。
至于被杜兴追问的那个梁山头领,他生得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双臂**出来的地方还露出蓝靛般的花绣,但见他的那副扮相:两臂雕青镌嫩玉,头巾环眼嵌玲珑,鬓边爱插翠芙蓉,微黄面色细眉浓。
只不过听杜兴出言追问,那个头领淡黄的皮面也不由一红,他轻咳了声,说道:“杜兴兄弟,李家庄既然已与祝家庄反目成仇,那厮们又仗着官府的势要,想必要告李员外结连强寇进犯他庄子,前番贵庄的确受我梁山鞍马、羊酒、彩缎、金银,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必然会向祝彪、祝永清那几个厮鸟告知。一来李家庄也要怄他鸟气,二来官字两个口,又如何与祝家庄争得?宋公明哥哥与吴学究敬爱李庄主是济州、郓州、濮州地界远近闻名的好汉,不愿你们遭祝家记恨报复,却也知李庄主是清白的大户,只怕不想落草,是以才......”
那个头领只说到一半,可是话中底气也愈显不足,毕竟人家的确并没有招惹梁山,甚至也算多有帮衬处。可是只因要拉李应与杜兴入伙,便将他们与己方梁山中人曾暗地接触之事捅了出来,再一把火烧了人家的宅院迫得他们无路可退......这件事是不是干得有些忒不地道了?
而这个心中尚且对李应、杜兴有些惭愧的黄面汉子,则是新投梁山泊入伙不久的病关索杨雄。
话说杨雄本事是河南人氏,因跟一个做知府的叔伯来到河北地界便在那里安住。后来续任的知府认得他的名头,便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杨雄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是以旁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
本来杨雄性情比起寻常伸手要钱、没钱要命的官狱凶吏来说要仁厚得多,除了时常与本地守御城池的军汉发生冲突,平日倒也得城内百姓敬重。只是本来活得还算顺风顺水的杨雄,自从娶了个唤作潘巧云的寡妇之后,他的命途便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
潘巧云在趁着为她病故的亡夫本地吏使王押司做功果道场之际,又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发小,法名唤做海公的和尚裴如海又勾搭苟合,两人终日欢娱嫌夜短,只顾如漆似胶的在一处啪啪啪。偏生杨雄是节级差遣,一个月倒有二十来日需要当牢上宿,是以时日久了自己脑袋上早就扣着顶绿油油的帽子却兀自不知。
即便是少了精细机警的石秀做他杨雄的兄弟,可是原著中遭石秀告发,奸情险些被杨雄撞破的潘巧云、裴如海这对奸夫yin妇兀自不知收敛,仍然要日日幽会、夜夜**,这时日久了街坊邻居又如何不会觑出些端倪?又过了半月上下,街坊旁人都知得了,却只瞒着杨雄一个不知。
可是随后杨雄因怄不住鸟气,要去寻城中因自己是外乡人而屡次向他挑衅滋事,唤作踢杀羊张保的军健厮拼时,却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他是自家老婆偷惯了汉子,肚里满是麦稃的蠢鸭呆鸟。本来杨雄忿怒激狂,定要寻张保拼命。可是事态闹将大了,一些晓得些内情的小牢子不得已便向杨雄告知他们的所见所闻。这次并没有因知府、虞候的召唤而耽误了捉奸,也没因吃醉酒而误了事的杨雄倒学了个精,他先是打探一番,旋即趁着当牢上宿的当口告假回家,于五更时分在自家的别院小楼将刚私会上的潘巧云、裴如海堵个正着......
再往后发生的事,与原著中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潘巧云、裴如海,连同着协助他们二人偷奸的丫鬟迎儿、报晓胡头陀都是被羞忿到狂性大发的杨雄一人所杀。
当潘巧云之父潘公第二日发现自己的闺女与拜他做干爷的和尚裴如海身上衣衫不整,却被分尸剁杀在一处,府楼闺房满是血迹,在后门处迎儿与报效的头陀也尽数倒在血泊中后,他也立刻猜到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女儿。可是当潘公至府衙告本州两院押狱节级杨雄乃是杀害他女儿连同四口人命的凶首,杨雄却早已一路南逃,打算投奔个山东地界的绿林山寨安身。
本来杨雄思付自己有一身好武艺,如今天下江湖上皆闻数山共主全羽招贤纳士,专要结识天下好汉,还真打算投到二龙山宝珠寺去。可是杨雄转念又想自己是公人出身,虽然二龙山、清风山的好汉虽然平日风评甚好,却也怕他们疑心,不肯收我入伙,何况寨中好汉若是问他为甚么官吏不做却要投山入伙之时又该怎么解释?说我那浑家偷汉子与野和尚苟且来了劲,还成天往家里领而被我撞破所以都给杀了?杨雄还真感觉自己有些丢不起那人。
而杨雄之所以选择投奔梁山泊入伙的理由,晁盖、宋江在江湖上的名声倒算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也知自己原来做的是两院押狱节级,而梁山上排位仅次晁天王,江湖名声却又俨然要压过晁盖的宋江则是县衙押司出身,何况因为被浑家戴了绿帽子而一怒杀人这种事......也听闻过宋江曾怒杀阎婆惜而吃官司追捕的杨雄,那时倒莫名的感觉他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
初投梁山不久的杨雄倒也适应了强人头领的身份,宋江待他也甚是敬重礼遇,所以杨雄也想多在梁山泊立些功劳,好教自己在其他头领面前也争口气来。可是如今面对鬼脸儿杜兴,杨雄不禁左顾右盼,有些不敢与面前的这个旧识好友的眼神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