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唐说服秦明与黄信共聚大义的同时,麾下杨志、唐斌、竺敬、徐宁等兄弟也各率人马将云天彪所驻扎的淄川县各处要道四面围住,并派人安抚四处的乡民,只放过往的商贩百姓通行。

本来是统御京东路数州兵马围剿二龙山,现在却被绿林强人困在了一座县城中,身为京东东路兵马总管的云天彪,这次也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是萧唐虽然对云天彪十分不齿,可也知道那厮确实勇武过人,所以他亦整备兵马,打算与孙安、林冲、秦明等人一并去发兵淄川县,去与杨志等人汇合。

期间在寨中也得到由京西路发来的飞鸽传书,熊耳山奚胜、伏牛山滕家兄弟、石梁山袁朗已按萧唐的吩咐,分批调遣兵马一路东行至密州板桥镇附近登船渡海,前往辽东保州。

大多以海运商贸的名义运送麾下绿林各寨兵马的海舶船只本就已十分吃紧,留守于密州的萧安购进船只,再由孟康监造大小战船也只能堪堪能满足现在的需求。何况现在精通水性的兄弟仅有张顺与阮氏三兄弟,不止是水战,以及在走海路调度各处兵马上,现在也需要招揽更多的水军头领打理水军事宜,宋代制造海船的造船坊也多集中于泉州、明州、温州、杭州等东南沿海地区

考虑到这些,萧唐不由的想起现在已辞官返乡,却也答应帮萧唐去说服江南地域的绿林同道前来投效的梅大郎梅展。

在芒砀山救下梅展之后,萧唐便已经与他商议好如何互通声息。梅展在花荣等人的护送下改道密州走海路返回江南时,就已经将用于传递书信的飞鸽待会他的家乡两浙路平江府常熟县。当萧唐借着辽国向宋廷发讣告说自己罹难,而顺水推舟“假死”在绿林中行事的同时,也已向梅展报说自己还活得好着呢,梅展则在回复书信中,也曾提及他已招揽了一些旧部子弟,愿随他北上前来与萧唐共聚大义。

而在梅展飞鸽传来的最后一封书信,曾提及他已经离开了常熟县,正要前往位于福建路当年他啸聚落草,对抗朝廷的那座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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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路,武夷山。

进入这座福建第一名山所能望见的第一处险峰唤作“大王峰”,此峰因山形如乌纱官帽,独具王者威仪而得名。这座雄跨九曲溪口的山峰高过一百五十丈,远远望去上丰下敛,气势磅礴,宛如擎天巨柱。

便是在武夷三十六峰中,这大王峰有仙壑王之称。但见峰顶古木参天,更有天鉴池、投龙洞、仙鹤岩等别具景致的名所,在大王峰四周又尽是悬崖峭壁,仅南壁一条狭小的孔道可供登临峰巅。那是一条直上直下的裂罅,宽仅尺许,中凿石阶。在山峰中的天鉴池旁却有栅棚营寨、许多房舍,看来似有绿林草莽占了此处险峰啸聚山林。

现在梅大郎梅展,正坐在这座大寨的正堂之中。

梅展神色淡然,静静地瞧着坐在上首的那个大汉大快朵颐,正吃得热火朝天。在梅展身后,还坐着两浙路出身,当年也是他旧部兄弟的子弟的成贵、翟源二人。

当年武夷山大寨主梅展决定接受招安、归顺朝廷后,大多兄弟虽然也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可是其中不愿向官府投降的,以及不愿受封赏去做官的江湖草莽也大有人在。他们之中有一些返回故里,复为良民,随后大多也都病逝归去,而成贵与翟源也正是那些人的子侄一辈。

虽然成贵、翟源二人在钱塘江上做艄公营生,可在江湖上已有些名声,道上好汉分别唤他们两个为“玉爪龙”成贵、“锦鳞龙翟源”,而且与同在钱塘江一带名头甚响的“冲波龙”乔正、“戏珠龙”谢福二人合被唤作“浙江四龙”。

梅展返回故里后又经过多方打探寻到成贵、翟源二人,正好他们二人也不甘心只在钱塘江做艄公蹉跎一生一世,也想凭着自己水上的功夫寻个明主大施拳脚。

而当年梅展不但是在两浙路、福建路黑白两道威望极高的人物,又曾是当年他们叔父辈在绿林落草时统领武夷山一方强人的山寨之主,既然梅大郎这次来说要将他们二人引荐给一个大宋绿林中声势数一数二的豪杰,成贵、翟源也自然十分欣喜,同时他俩又撺掇着同在钱塘江上讨生计,且一向交好的乔正、谢福二人也见过梅展,一番细议后,乔正与谢福断然决定随梅展一路北上,去投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明主”。

可是比起招募浙江四龙的过程,当梅展重返至他当年落草啸聚的武夷山后,这才发现要说服这个石宝入伙,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当梅展与浙江四龙被请进山寨,一番寒暄之后又说明了来意。石宝惊喜过后,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旋即便吩咐寨中喽啰设席开宴,款待梅展等一行人。席间梅展有数次试探石宝的心思,可是那个现任的武夷山大寨主却充耳不闻,仍是只在忙着吃喝。

就听在山寨厅堂中不断响起“哧噜哧噜”的响声,鲜嫩味浓的米粉风卷残云似得被石宝吸到口中,吃得他的两腮、下巴上青惨惨的胡碴子上也都沾了些汤汁。旁人瞧他那豪迈的吃相,也不禁会感觉到胃口大增。

石宝已经吃得满头是汗,他索性一把扯掉裹住脑袋的褚红头巾,露出的那头乌黑的长发只随意扎了个髻,他赤着的一只脚还支在旁边的个板凳上,虽然石宝的动作显得格外狂放随意,可是眉宇中也似透着股凌厉的锐气,他的躯体身形虽不算膀大腰圆,可一身筋肉结实又毫不臃肿,就像是一头精壮的豹子。

石宝吃光了米粉,手中双箸毫不停歇地又向旁边的熟肉荤食夹去,虽然他把梅展等人完全晾在一旁,可是寨中的大小头目似乎都见惯了他们这个当家的大大咧咧,不拘常礼的行径,是以也没有人来提醒他。

梅展尚能沉得住气,而成贵、翟源等人却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可是他们虽然恼石宝对梅展这个绿林前辈,又是他们叔父辈的结义兄长这般无礼,却又不敢当面出言呵斥。

因为成贵、翟源等人早就听说过,仍然啸聚于武夷山的寨主石宝仗着一口劈风刀和一颗流星锤,现在在福建路地界的绿林中已算得上睥睨群豪,虽说他们浙江四龙自问水性精熟,论在水上水上的也本事不会输与江湖上的同道,可是联想到这些年石宝在江湖中的传闻,要是与这号称福建第一刀的狠人厮杀相博,恐怕他们四个联手也不是石宝一人的对手。

当年纵横福建路林的闽南五虎,也曾觊觎武夷山这个啸聚山林的好去处,他们又欺石宝山寨兵微将寡便杀上门来,要火并石秀夺了武夷山大王峰上的山寨,可是石宝以一敌五,竟然将那闽南五虎一一斩了,从此“刈虎刃”的名头便响彻两浙、福建绿林,寓意这个石宝就算去杀绿林中那些招惹不得的大虫,也直如砍瓜切菜、割苗刈草般轻松平常!

这个石宝的本事确实十分了得,可当年家中叔父被同是在武夷山落草的,我也知这石宝不但性情风风火火,而且也是个桀骜不羁的成贵心中暗自想道:梅展世叔要说服石宝这厮入伙,可以他的性子来说,恐怕也不是易事

又过了些时日,酒足饭饱的石宝拍了拍肚皮,这才慢悠悠地望向梅展,他嘴巴一咧,笑着说道:“阿叔,你在京师做得京官,虽说那东京汴梁甚是繁华,可是兴化米粉、熏鹅、瘦肉羹这些菜肴,还是在咱们福建路做得地道,你怎地不多用些?”

梅展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世侄,当年我在武夷山落草时虽说你还年幼,可我也知你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我的来意已向你说得明白,现在不妨就对我直说了吧?”

“呵呵这就要论起交情来了?”石宝眉毛一挑,又索性将剔牙的草茎叼在口中,他又说道:“阿叔是我老爹的结义大哥,当年在这武夷山开山立柜的也是恁,所以阿叔到了自家山寨中,小侄自当盛情款待,若是有我能效力之处,小侄也定当全力相帮。可是当年接受朝廷招安的是你,我老爹随你出生入死许多年,却不愿随你反去归顺腌臜官府,一直到他亡故也不见你来过甚么消息

毕竟你后来是做得一方节度使的朝廷大员,而我老爹却不过一直是苦守当年兄弟心血的强盗头子,免得让恁这个吃皇粮的耽上私通旧部匪寇的罪责,所以这事我不怨你。可是如今恁却说已辞官归乡,又劝小侄率山寨人马去投奔北面甚么奢遮的人物,小侄只想问阿叔三个字:凭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