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骤然出手,周围大批的齐军将士回过神来,也立刻排成密集的阵型,擎起手中明晃晃的军械,而将他团团围得严实。至于岳飞身后的岳云、张宪二人听闻宋朝官家降齐归顺,想到这些时日下来他们与岳飞蒙受的泼天冤屈,折磨迫害,虽然眉宇间不由流露出感慨之色,但似乎也并不十分悲戚。而当岳飞暴起夺刃,岳云、张宪二人当即面色诧异,看来也是岳飞临时起意,而并没有知会他们两个。

武松、鲁智深、牛皋、王贵等率部赶赴汴京,向萧唐复命的大将闻得异动声响,也尽皆疾步赶来。眼见岳飞手持钢刀与周围众多齐军将士对持,鲁智深当即横眉瞪目,并大声吼道:“岳飞,你恁的执迷不悟!连宋朝皇帝老子都已降了,你却还想如何?怎的还不服气,仍要与我朝陛下作对,那也不欺你势孤,来、来、来,洒家与你放对厮拼!”

而牛皋见状,则是心急如焚的大声疾呼道:“岳小师哥,俺求你了!本来彼此俱是兄弟挚友,时局既已如此,你为何执意要与俺们兵戎相见?本来手足情分,俺又怎能对你下狠手!?”

岳飞兀自持刀矗立,他环视向周围众多齐朝军健,以及当中神情焦急,投射过来的目光也满是期盼恳求之色的知交旧友望去,他惨然一笑,随即长声说道:“牛皋兄弟、王贵兄弟,连同众位投从齐朝的豪杰勇烈,还有萧唐兄长非但对岳某多有照拂,昔日恩情,不敢或忘,但是岳某职责所在,秉忠报国,为我大宋,与诸位也只得做敌手,可叹宋廷奸臣当道,诬蔑坑害,意欲加害岳某,又是蒙众位旧识不记昔日争端,奔赴洛阳特来相救,保全得岳某、犬子与张宪贤弟性命,免于遭奸厮所害,如此恩同再造,倘若我再与众位旧识兵刃相向,便是恩将仇报。

但更可恨我岳飞无能,终究不能力挽危局,匡扶大宋江山社稷,男儿大丈夫,自须当为国尽忠、对父母尽孝、对家小尽节、对朋友尽义家母既将我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一生只图为宋尽忠,自是忠义两难全,而只得亏负了萧唐兄长与众位旧识。圣上既然已外禅退位,于情于理,岳飞万念俱灰,也实不愿再与众位旧识作对为敌,只是自古君辱臣死,岳某生为大宋人,社稷覆亡,臣子也须当殉国难自裁,以全名节!”

岳飞长声说罢,他手中紧绰的钢刀也已要搭在脖颈上,“兄长!万万不可!”王贵见状焦心如焚,高声呼喊。而武松则是冷哼一声,随即双足眼见也要发力直蹿过去,仍试图抢将上前击落岳飞手中利刃。

只是岳飞有意与鲁智深、武松、牛皋、王贵等旧识挚友,以及众部齐军将士拉开一段距离。纵然武松身法矫健,恐怕也断然无法抢在已萌生以死殉国心思的岳飞自刎之前制服住他

冰寒的锋刃已快要贴在脖颈上,满面决然之色的岳飞缓缓的阖上双目,正要发力挥刀割破自己的喉咙之际,却仍有人及时冲上前去,并伸出双手死死的拽住岳飞持刀的手臂。

却是岳云浑身力气拉着自己的父亲,他急的满脸通红,因激忿双眼中也不由渗出泪水:“父亲!是宋朝亏负了咱们,听信权奸谗言,累害得诸军将士心寒,擅害有功于国的忠臣,终究是咎由自取,这才断送了江山基业!官家贪生怕死,都已降从了齐朝,父亲又何必再要尽死节?如今官家赵桓那厮已不是宋朝帝君,是他把皇位拱手让人,又怎配再教父亲填命枉死!?”

“住口!一日为君、终身为君,枉为父对你严加教诲,你这不肖逆子又怎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还不快放手,你如此是要点污了为父的身名!”

岳飞一边对着岳云厉声詈骂,一边用力拉扯,钢刀锋刃也已割破脖颈肌肤,流出殷殷鲜血,但岳云虽然年纪尚轻,可马战使得两柄数十斤擂鼓瓮金锤举重若轻,端的是气力过人,一时间尚也能制住岳飞挥刀自刎的动作。而向来对自己的父亲唯命是从的岳云竟犯了执拗性,他把脖子一梗,也悲声喊道:“俺偏不放!父亲若是执意要寻死,孩儿与恁同死!”

似有一把钢刀已然狠狠的搠进了自己的心中,岳飞再是痛惜不忍,也仍是咬牙狠心,抡起另一只拳头直要向岳云打将过去,然而还没等他抡起臂膀,便也被一人紧紧的拽住。岳飞立刻转头望去,又惊怒道“张宪贤弟!怎么连你也”

“恩兄罢了吧你已经尽力了”

张宪喟叹一声,他神情平静释然,似乎也已接受了宋朝为齐朝所灭这一事实,又向岳飞苦口相劝道:“兄长竭力尽忠,当真已为宋室江山鞠躬尽瘁到了最后一刻,可既是官家降从退位,兄长以拳拳报国之心尽职尽责,纵然宋朝沦亡,恁也并无半点过失。而朝廷昏庸无道,谗佞侥幸,你我也是心知肚明。

先有金人祸患,侵害中原,然朝廷不思进取,兀自迫害打压正直忠良,构害得家父含恨迭配;齐朝强盛势大,朝廷仍是庸懦只求苟安,依然纵容权奸迫害咱们三人兄长纵然能力保住宋朝江山社稷一时,长久下去,岂不会再有亡国之祸?朝代更迭、国家兴亡,乃是大势所趋,请容小弟说句忤逆纲常的话,倘若宋朝终究要亡,非是亡于鞑虏外寇之手,而是由齐朝治理中原山河,这对天下生民而言,也是桩好事”

饶是岳飞信念如磐、意志如铁,可听得向来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张宪如此说罢,他的内心也不免有所触动。而武松的身形如天神下凡也似腾跃而至,也立刻使出擒拿手段按住了岳飞臂肘关节,而岳云、张宪二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一并联手,再有牛皋、王贵二人也急奔而至,拦腰的拦腰、拽臂的拽臂,饶是岳飞同样身怀一身精绝的武艺,可是被众人制住,也是难以动弹。

武松如漆刷也似的浓眉倒竖,他凝视向岳飞,也沉声喝道:“岳飞,你既是要保家卫国,宋朝降从,你已尽忠,而你也有妻儿家小,也是一家之主,也须有个担当!以为天下就你一个是忠烈臣子?以为俺们当初便不愿尽忠报国?俺武松敬你是肯为国家舍生取义的正直忠良,但你徒劳愚忠的执念,我等绝不认同!

俺们共聚大义的兄弟,赴国难捐躯,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可若是身在其位者却误国害民,祸害得天下满目涂炭,保他劳什子皇朝正统,终究还是要遗祸黎民,累害得国家暗弱之时,休说是要把皇帝官家扯下皇位,甚么天王老子、满天神佛我等弟兄也要跟他斗上一斗!如今俺齐朝代宋大局已定,你精忠报国不假,但既然赵桓降从,此后不必再同室操戈,已忠至节尽,死忠的执念也该休了。却还要对那退位的官家效死节,偏生仍要寻死,怎的就对你的亲人、你的兄弟恁般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