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今众兄弟出生入死,奋战至今,也终于争得分功业能够教自己安身立命,而能以国家社稷文武属臣的身份光耀门楣,得以拜将封侯。但是的确也并非所有人便适合做甚么本来在他们眼中便不曾十分看重的达官贵人,所以有些人请辞官诰,选择最为适合自己的活法,比如晁盖、白胜等人。

但实则萧唐这个皇帝教他做的也未必十分适应,然而他却也很明白自己却终不可能撂挑子不干了。

毕竟在世人眼中,皇帝身为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将权力集于一身。怒则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深居于阆苑宫宇当中,尊无二上,但有所令天下莫敢不从然而就好比萧唐于后世曾听过的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皇帝当真就是那么好当的?实则中华史上历朝各代的昏君、暴君又有哪个本来不是想去做圣贤明君,结果到底也只得落得个教世人唾骂,后世口诛笔伐的下场。远的不说,譬如宋廷赵佶那厮,若非是金军当初曾杀到东京汴梁城下,他才捶胸顿足的自说昏聩不明,误了社稷,玷污了宋时历代祖上先人,可之前却还以为自己所统治的国家世道丰亨豫大,正是国泰民安,当皇帝的自我感觉还非常良好呢。

而等到了萧唐亲自坐上了这个位子,便已能深刻体会到个中难处。非但是每日临朝听政,而且处事贤明与否暂且不论,首先要衡量一个皇帝的业务集做得到不到位,起码每日批复几十万字的奏折这一个门坎,便已然能将史上大堆自问勤政治国的皇帝给涮了下去。

更何况,处理国事政务,是涉及到国家统辖范围内各地的一举一动,工、商、兵、农、礼、吏、刑等诸般司衙府署的官员每日总有各种各样新的问题呈章上奏,譬如地方州县上撤审司衙官员贪赃枉法、擅权害民;何处因兵祸天灾所需拨差的赈灾救济钱粮多寡,某处边关兵情紧急,是须调拨兵马还是就地修筑兵寨工事;又奏说哪里的州府军司府衙官员将领行迹蹊跷,有谋逆之嫌;国家财政何处收入出现问题,又须当怎生调整课税商法加以整顿遮莫哪一天也会有臣子一拍脑门,兴匆匆的来上书说皇上,臣有革政治国良法时,而朝堂内却又跳出个大臣跳出来说你这法子不成,双方据理力争,争执到脸红脖子粗时,你这当皇帝的是支持这边呢?还是认同另一边呢?其中这每一件政事,又有哪些是你不须殚精竭虑,出工不出力的便能安排的妥善?

是以就算在后世也有人会唾骂,或者无能跟风黑的评论他们心狠手辣、残暴不仁,然而萧唐现在当真十分佩服朱元璋、朱棣这些动辄每天批阅上千份奏章的勤政皇帝,每天上朝治政非但风雨不辍,凌晨三点准备早朝,忙碌时批阅奏章至深夜第二日仍是连轴转的从不间断萧唐虽正值壮年,且内息修为精深自是精力充沛、年富力强,但是自问若是与朱家那老爷俩比较那般持续不间断的执政工作狂人相较,恐怕自己也会吃不消。

所幸自己也并没有废除中书省这等执政中枢部门,而把总掌全国政务的宰相职事也给一肩挑了。被受命钦任为尚书左仆射,向来也是自己身边出谋划策最是看重的心腹兄弟许贯忠在这个阶段也将自己的能力最大化的发挥了出来,然而同样也是人贵事忙,许贯忠每日也是劳心劳力的分担国事政务,也教他这个平素常好作乐抚琴、吟诗作画的妙人每日因政务繁杂不得偷闲。而作为金国汉人降臣的代表人物,被萧唐任命为尚书右仆射的刘彦宗同样也是兢兢业业,倒也一直秉承着既新降未久,也务必须教新主信任重用的觉悟,治官政民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刘彦宗这个正史中金国衍庆功臣里第一个入选的汉人重臣,毕竟作为北地汉臣派系中资历最深的人物,是以萧唐为安抚其他文官降臣,遂将他推举上副相这等综理政务的权职要位。然而同样被赐封为衍庆功臣,综合金国历朝各代执宰人物中被推崇做贤相代表,如今官居吏部尚书的韩企先也已然展现出其高超过人、出类拔萃的行政能力,以招抚提拔才能出众的良臣为己任,弥缝阙漏,密谟显谏,也必向萧唐详议推举。

加上奉旨招抚燕云之地各处州府的郭企忠尽心竭力,但凡萧唐挥军攻取燕云十六州时或是擒拿捕获,或是散落各处一时流亡,或是直接开城纳降的降臣当中,又有时立爱、蔡松年、张斛,以及本来身为辽朝降金汉臣的代表人物,却与虞仲文等人一并为叛金投宋的张觉所杀的左企弓之子左泌以及赵匡胤立宋代周后族裔散落于北宋与辽朝各处,倒与柴进为同宗族亲的柴思议等本来于辽、金两朝皆属世家官宦显贵的汉人良臣。

萧唐亦将这些降臣安插到政权中枢各司衙官署当中,当中也尤以正史中同样曾于金国朝中曾官居相位的时立爱最受重用。

虽然此人因降金之举也会被世人诟病为不受臣节,也正因为他拒宋投金,而会教后世对这段历史的认知不过一知半解的,却夹杂偏激极端民族情绪的一些人痛斥这个家门世世代代都是做为辽朝臣子,与宋朝本来就没半点干系的人物痛斥为投从鞑子的走狗汉奸。然而恰恰也正是因为宋廷当初曾多次下诏引诱时立爱归降投从,偏生他对宋朝极为排斥而死活不肯应诏,甚至还告诫宗族家人都不得投宋为官,萧唐启用提拔他也更为放心,毕竟这时立爱促使北地战乱浩劫后民生得以迅速恢复,他的施政才干同样出类拔萃,是以萧唐直接任命为敷文阁学士参辅政事。

至于其他蔡松年、张斛、左泌、柴思议等降臣,这些人或是文采斐然,或是与正史中司掌各部职事在任期间颇有政绩。按原本的轨迹他们也是都在金国朝堂中踏踏实实做官办事,尽着本分职责。而萧唐也是按当初完颜阿骨打之法招抚这些汉人降臣凡辽朝一品以下的官吏,投顺者皆可继承先前基业,诸般大小官员也都可保原来职位,且量才录用,提拔当中贤才委以破格重任。也促使得新朝新气象,好歹齐朝从朝堂权力中枢,再到地方上官制、政体等各方面顺利得以推行确立,而完善建立得一个国家应有的行政体系

是以如今恁般时局,萧唐也不由寻思道:饶是天子国君坐镇京师,总掌权柄,自当是不宜轻出可是不宜轻出也不是说决计离京不得。而如今朝堂政体完备,中枢官署府衙各司其责,倘若真有必要时我是否也可暂将权政交予许贯忠等兄弟代劳,而御驾亲出去经手处理那些终究枯坐于朝堂中也不得办得妥当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