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欢欢的话,季老夫人跟晴嬷嬷两人都十分意外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忽然之间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来。

“我说了,我要银子。”疼痛折磨着苏欢欢,让苏欢欢失去了耐心。

季老夫人笑了:“苏欢欢,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钱?”

“就凭夜白哥哥身上的毒,只有我知道怎么解。”苏欢欢有恃无恐的看着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咬牙道:“你不配这样叫我孙子。”

“有没有权利,那是我跟夜白哥哥之间的事情。”苏欢欢不以为然的看着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咬牙道:“贱人,你害我孙子成这样,你还要脸么?”

“脸?”苏欢欢冷笑,“我从来都不要脸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我倒是很清楚,夜白哥哥若是拿不到解药,只会越来越残暴,到时候说不定……他连你都会一起杀。”

季老夫人沉默了,被人捏住软肋的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老夫人。”晴嬷嬷忽然跪在季老夫人面前,愧疚的说:“老夫人,早些时候您让我出去给您买东西的时候,我偷偷去见过苏染霜。”

季老夫人不知晴嬷嬷为何要跪下,她问:“你见过就见过,你跪下做什么?”

“老夫人……奴婢不知该怎么跟您说,但是我想请老夫人记住一句话,苏欢欢不可信,她是真的不可信,您不能跟她做任何交易。”晴嬷嬷害怕将季枭寒无药可医的事情告诉季老夫人,她承受不住,但是她又不能让季老夫人跟苏欢欢做交易。

苏欢欢冷笑以对:“你可以不相信我,反正……最大不了,就是我陪他一起去死。”

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季老夫人不敢赌,她这一生唯一的寄托就是季枭寒,她死了丈夫,死了儿子,若是孙子也先她一步而去,她都担心自己死后,不敢去见自己的丈夫。

“你要多少钱?”季老夫人问。

“夜白哥哥的命,最少也值黄金万两。”苏欢欢一开口就是这么大一笔数目。

晴嬷嬷深怕苏欢欢拿着这些钱就走了,她不停的给季老夫人磕头:“老夫人,这个女人不能相信啊?”

“可我只有这一个孙子!”季老夫人说,“苏欢欢,我可以给你你要的钱,但是你得把解药给我,只要我得到解药,我就把钱都给你。”

“成交。”苏欢欢答应了。

晴嬷嬷跪着走到季老夫人面前,抓着季老夫人的裤腿说:“老夫人,您真的不能答应她,她拿到银子,若是离开这里,我们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只要有药,我管她去哪里!”季老夫人不在乎银子跟苏欢欢,她在乎的是季家不能断后。

说罢,季老夫人欲去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

“老夫人,侯爷中的毒无药可解。”晴嬷嬷厉声说:“我去见苏染霜,苏染霜说这毒无药可解,她让我告诉你,可我不忍心……”

季老夫人颤巍巍的走过来,狠狠的甩了晴嬷嬷一记耳光:“你不忍心?你这还叫不忍心?这世界上就没有不能解的毒,你不就是心疼银子么,我不心疼,只要夜白在,侯府在,这些银子迟早要回来。”

“老夫人,那毒真的无药可救啊!”晴嬷嬷哭着说。

苏欢欢冷笑:“祖母应该清楚,苏染霜有多恨你,有多恨夜白哥哥。“

“不用你说!”季老夫人气恼的打断苏欢欢。

晴嬷嬷哀求道:“老夫人,我不敢说苏染霜到底有多恨您跟侯爷,但是我知道,她跟苏欢欢不是一样的人,她不会对侯爷这么狠,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祖母也相信么?”苏欢欢问。

季老夫人冷然的看着苏欢欢说:“你们姓苏的,我一个都不相信。”

“老夫人,你不能被她骗了!”晴嬷嬷紧紧的抓着季老夫人的衣袖,深怕她被苏欢欢蛊惑。

季老夫人沉吟道:“我可以先给你定钱,你把解药给我,夜白吃下去后,再也不毒发,我就把剩下的钱给你。”

“我要一半!”苏欢欢说。

季老夫人想了想说:“好,成交!”

“不要……”晴嬷嬷摇头说:“老夫人,她手里有五千两黄金,她一定会走的,苏欢欢这个人,若到了要离开的地步,她绝对不会救侯爷的,侯爷病好了,就一定会再跟苏染霜在一起,她苏欢欢没这么大方,她不会允许的,我担心她会再害侯爷一次啊?“

“那我现在就害好不好?”苏欢欢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笑着说:“这盒子里面,就是我用血滋养的母虫,母虫死了,夜白哥哥也活不了。”

“不要……”季老夫人慌了,她真怕苏欢欢杀了母虫,杀了季枭寒,她厉声对晴嬷嬷说:“你别说了,不过就是银子而已,我季家给得起。”

说罢,季老夫人准备去屋里拿东西。

咚!

晴嬷嬷急坏了,她一咬牙,一狠心,低着头闷头朝季老夫人面前的柱子上撞过去。

只一瞬间,晴嬷嬷头破血流,白的脑浆,红的鲜血,全都溅在季老夫人的脸上,她被吓傻了,眼睁睁看着晴嬷嬷在她面前倒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尖叫:“啊……晴儿啊……”

小芳儿从厨房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听见尖叫声,她吓得将鸡腿往地上一丢,朝老夫人的屋子跑去。

与此同时,在晴嬷嬷撞柱子的瞬间,苏欢欢也傻眼了,躲在暗处的侍卫见状,连忙出现,抢走了苏欢欢手里的盒子。

哈哈!

苏欢欢在盒子被抢走的时候,冷笑着说:“没想到,你早就怀疑我了!”

侍卫打开盒子,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咬牙看着苏欢欢,没想到自己沉不住气,不但没帮到季枭寒,还让苏欢欢证实了季枭寒已经怀疑她。

“怎么回事?”小芳儿推门进来了。

她第一眼是看到那几乎要杀人的侍卫,接着就看到苏欢欢跟季老夫人,再往后才看到晴嬷嬷。

“晴嬷嬷!”小芳儿跑过去,看到晴嬷嬷的惨状后,她捂着嘴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又扑上去,轻轻的将颤抖的手放在晴嬷嬷的鼻子下面。

没了……

她的呼吸没了!

“谁干的?”小芳儿紧握着拳头,冷冷的看着苏欢欢:“是你杀了晴嬷嬷么?”

小芳儿很小就来到侯府,从小到大,侯府每个人都对她很好,但是晴嬷嬷对她尤其好,尽管这些年,晴嬷嬷跟季老夫人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如今看到她死的如此凄惨,小芳儿还是难以接受。

苏欢欢冷笑:“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杀人?”

“好啊,那我也杀了你,再告诉别人,我也是个弱女子。”说罢,小芳儿捏紧拳头,朝苏欢欢打来。

侍卫挡住小芳儿,低声说:“我暴露了,你想办法替我遮掩过去,我去禀告侯爷。”

说罢,侍卫消失。

小芳儿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帮侍卫圆谎,她快步移位到苏欢欢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厉声说:“说,你到底对请默默做了什么?”

“是我……晴儿是我害死的!”季老夫人凄苦的说。

啊?

小芳儿惊讶的转过头去看着季老夫人:“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季老夫人仰天长笑,“这就是报应,当初我就应该拼死拦住夜白娶苏染霜,要是没有苏染霜,我也不会让苏欢欢进这个家门,现在好了,这个家完了。”

她疯了一样的大笑着,可眼里却全是眼泪。

书房。

季枭寒一直一个人坐在书房的角落里面,一句话都没说。

侍卫推开门,低着头站在季枭寒面前。

“怎么了?”季枭寒淡声问。

侍卫道:“侯爷,我暴露了。”

“什么意思?”季枭寒捻着眉心,不耐烦的问。

侍卫咬牙道:“方才苏欢欢去跟老夫人要黄金万两,老夫人准备给她,晴嬷嬷担心她拿了黄金离开,又害侯爷,就求老夫人不要给,因此跟老夫人发生争执,苏欢欢拿出一个盒子,说里面有母虫,我当时一着急,就动手去抢了,后来……”

“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季枭寒已经猜到了。

侍卫愧疚的低下头说:“抱歉侯爷。”

“你也是想拿到蛊虫,下去吧!”季枭寒不想怪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怪不得谁了。

侍卫顿了一下说:“侯爷……晴嬷嬷为了阻止老夫人,撞墙自杀了。”

什么?

季枭寒站起身来,与此同时,一股怒气不受控制的从他心底散发出来,最后全部都变成血丝凝固在季枭寒的眼睛里,他杀气腾腾的走出来,一拳打在侍卫的胸口。

那侍卫硬生生的承受了季枭寒的一拳,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季枭寒。

季枭寒心里的戾气上升到最高点,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人,一定要杀了这个人,可是在他的怒气之中,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逐渐清晰……

是苏染霜。

她抱着温白芷,用温和的眼神,甜美的笑容看着盛怒之下的季枭寒。

奇怪的是,就在看见苏染霜跟温白芷的瞬间,季枭寒心里的戾气完全消失不见,眼底的血色也渐渐消失。

季枭寒颓然的坐在地上,淡声说:“下去。”

直到那一刻,侍卫才觉得,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季枭寒坐在屋里,平复了心情之后,朝季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看见季枭寒,苏欢欢心头一颤,她不知道如今的状况,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她现在若是当场跟季枭寒执白,那季枭寒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指出她做的错,到时候他要是将她赶走,她就再也没有跟那杀手谈条件的筹码。

“夜白……”季老夫人看见季枭寒,委屈的走过来,颤抖着双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季枭寒觉得很疲倦,他深深的看了季老夫人一眼,淡声道:“小芳儿你去叫人来,将晴嬷嬷送到她房里去……让管家厚葬。”

“我要杀了苏欢欢。”小芳儿握着拳头,厉声说。

季枭寒终于回头看了苏欢欢一眼,那一眼,苏欢欢仿佛看见了以前的季枭寒。

她不安的后退两步,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我来解决。”季枭寒道。

小芳儿担心季枭寒还被苏欢欢的药物控制着,保不齐她出去了,季枭寒就舍不得对苏欢欢下手,所以倔强的看着季枭寒,就是不肯离开。

季枭寒冷然的蹙眉:“我让你离开。”

“你若敢放苏欢欢,我就敢烧了这侯府!”小芳儿说罢,愤然离开。

“夜白哥哥……不是我!”在小芳儿走后,苏欢欢终于开口,她还想缓和自己跟季枭寒的关系。

季枭寒走过来,站在苏欢欢面前,他的身高压迫着苏欢欢,让苏欢欢不得不抬头仰视他。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都没必要演戏了。”季枭寒说:“苏欢欢,你太让我恶心了。”

哈!

苏欢欢苦笑:“你说我恶心?”

季枭寒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可他越是不说话,苏欢欢越是觉得委屈,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季枭寒说:“季枭寒,即便再恶心,你也跟我在一起四年。”

“可是你很清楚,这四年我并不爱你,即便你用药物控制我,我还是每天每夜,不停的去追逐霜儿那虚幻的影子。”季枭寒凉薄的说。

苏欢欢眼里闪过一抹难堪,季枭寒说的没错,这四年时间里面,季枭寒确实从未真的爱过她哪怕只是一点点,她曾经以为,只要他不爱苏染霜,就算不爱自己,起码他在自己身边不是么?

可是……

“你记起来了么?”苏欢欢不甘的问。

季枭寒摇头,他道:“在那个村子里面重逢,我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她跟我梦里那个影子无限的重合,我对她充满了好奇,去到龙回,我看见她为了救那些与她无关的人如此努力,我便已经情不自禁的爱上她,第一次我爱上她毫无征兆,我挣扎却越爱越深,第二次我爱上她,也是毫无征兆,我也挣扎过,可我还是越陷越深,我这一辈子,两次心动,都只为了这一个女人,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很幸运。”

“你没记起她,却第二次爱上了她?”这让苏欢欢很难受,她穷其一生都没有让季枭寒对她有一点点的爱意,可是他却可以爱上苏染霜两次,这该死的。

说起苏染霜,季枭寒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他笑着说:“是,我爱她。”

“可是你快死了。”苏欢欢得意的笑着说:“尽管你爱她,可是你快死了,你对她的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季枭寒抬头看了看屋顶,笑着说:“能再遇她一次,就算是死,我也甘愿。”

“季枭寒,你还没有放弃,要不然你不会去寻母虫。”苏欢欢厉声说。

季枭寒看了苏欢欢一眼,“能活着我自然不会放弃,我有美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这一切都让人留恋,可若是非死不可,我却一定会为她做些事情。”

“比如?”苏欢欢哭着,倔强的问。

季枭寒笑而不答。

“至少你现在不敢去死,止然还没回来,她不会原谅你!”苏欢欢得意的看着季枭寒,她这一辈子都在利用人心,所以她作了这么多的坏事,到现在都还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

季枭寒淡然的睨了苏欢欢一眼,冷声说:“来人,将苏欢欢关起来,从现在开始,不必再给她找大夫。”

“季枭寒,我若死了,母虫也会死,母虫死了,你也别想活。”苏欢欢没想到,季枭寒完全不买账。

季枭寒不为所动:“把苏欢欢跟她身边那老鸨子给我关起来。”

“季枭寒,你说什么?”苏欢欢怒了,她没想想到,自己对季枭寒一片痴情,最后居然落得个被他骂*子的下场。

季枭寒冷然的看着她,即便他没有说话,但是苏欢欢也一样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鄙视。

是的,一个得了花柳病的女人,一个被人那样对待过的女人,可不就是个&子么?

季枭寒不为所动,可季老夫人却很在意,在苏欢欢被看管起来后,她问季枭寒:“夜白,她说的母虫,真的能要了你的命么?”

“祖母,苏欢欢说的话,你完全不用相信。”季枭寒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晴嬷嬷说:“晴嬷嬷这辈子,全都贡献给季家了。”

他没说指责的话,但是季老夫人却听得懂。

她无力反驳。

若不是她坚持要将银子给苏欢欢,晴嬷嬷也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阻拦她。

季老夫人这一辈子,晴嬷嬷陪伴她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多。

从她还是个少女,晴嬷嬷就陪在她身边,现在她已经成了耄耋老人,晴嬷嬷还在她身边,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她当成亲人了,可是没想到,最后逼死晴嬷嬷的,却是她这个自以为是晴嬷嬷的亲人的人。

晴嬷嬷死,季枭寒的心情也很差。

他一个人在雪夜的大街上,幽魂一般的东游西逛,心里一团乱麻。

跟苏欢欢撕破脸,来的如此触不及防,晴嬷嬷死了,他失去亲人一般迷茫又难受,他的生死,还有苏染霜跟温白芷的未来,都让他无法释怀。

走着走着,季枭寒已经来到韩家门口。

看着屋里温暖的烛光,季枭寒忽然觉得,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样温暖的时光。

从来,他都只是看着别人家的温暖。

季枭寒不愿让自己复杂的情绪被人看出来,所以他在韩府门前驻足了一会儿,就转身要走。

“夜白……”有人叫住他。

季枭寒回头,却看见韩天佑手里提着食盒,想必是刚去给画心买吃的回来。

见季枭寒一个人站在门口,韩天佑蹙眉看着他头发上结的薄冰问:“你在外面游**多久了?”

“不知道!”季枭寒说。

韩天佑走上前来,拉住季枭寒的手腕说:“进去看看孩子吧,只要能看见她,这世界上再困难的事情,也都难不倒你。”

“我……”季枭寒想拒绝。

这时候,韩府的大门打开,门一开,季枭寒跟韩天佑就听见温白芷纯真的笑声在韩家的院子里面飘**。

“别跑,天黑路滑。”是苏染霜的声音。

听到她温柔的呼唤声,季枭寒凄凉的笑了笑,她对谁都温柔,唯独对他……

“走了!”季枭寒咬牙忍住想要见她们的冲动,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温白芷从院子里面跑出来,刚好看见季枭寒落寞离开的背影,她下意识的用了刚学的轻功飞身过去,一把抱住季枭寒的大腿:“好看叔叔。”

季枭寒:“……”

苏染霜也出来了。

看到季枭寒头发上肩膀上到处都是雪花,苏染霜有些愕然。

“芷儿,天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季枭寒将温白芷提起来,抱在怀里问。

温白芷歪着头笑说:“韩叔叔惹画心姨姨生气了,他去买好吃的哄画心姨姨,我要帮他把把关,看他买的东西能不能哄姨姨开心。”

季枭寒:“……”

“随你!”韩天佑咬牙。

季枭寒宠溺的笑:“自然,是我的,自然随我。”

温白芷在季枭寒身上腻味了一下,就跑去翻食盒去了。

韩天佑顺势连食盒带人一起抱在怀里往院子里面走,经过苏染霜身边的时候,他道:“他不对劲。”

然后走了。

只剩下苏染霜跟季枭两两相对。

天将黑欲黑,又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下来,苏染霜站在台阶上面,看着站在雪地里面的季枭寒,无声的叹息一声后,便要往下走。

“你别下来,雪大!”季枭寒阻止苏染霜。

苏染霜顿了一下说:“那你上来,我给你做碗面。”

“加鸡蛋么?”季枭寒下意识的问。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一番话。

苏染霜却笑了,她说:“保证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看到她的笑容,季枭寒的心情恢复了大半,他觉得这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而已。

坐在苏染霜的屋里,季枭寒捧着热茶,安静的坐着。

颓废姿态已然不见。

过了没一会儿,苏染霜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面有一碗热腾腾的面,上面卧着一个煎的很漂亮的鸡蛋,还有几片菜叶子,颜色十分讨喜,旁边放着肉干和花生米,苏染霜手里提着一大坛酒。

她将东西放在季枭寒面前,笑着看他。

季枭寒将面捧到手里,柔声问:“以前,你也经常煮面给我吃么?”

“嗯,经常!”苏染霜点头。

季枭寒说:“可惜,我记不住了!”

“你方才不是说了要加鸡蛋么,只要你多努力,就能想起更多以前的事情,可是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你未必就觉得好。”苏染霜淡声说。

季枭寒没说话,他捧着面碗,喝了一口汤。

热汤下肚,记忆也涌来。

简陋的屋子,粗布衣衫,温暖的烛光,熟悉的面汤,这一切的一切,都涌上心头。

“为什么……我会看到我们很穷很穷的画面?”季枭寒将自己脑子里面的画面告诉苏染霜。

苏染霜道:“那是当初凌霄公子与邻国做交易,大量囤积药材,想要强攻风月关,我们发现之后,你我假扮夫妻去调查,住在一个村子里。”

“这么好的事,我居然忘记了!”季枭寒嘟囔道。

苏染霜抬头,冷冷的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季枭寒连忙低头吃面。

顿了一下,苏染霜问:“你怎么了?”

听了苏染霜的话,季枭寒放下筷子,淡声说:“晴嬷嬷死了。”

“怎么回事?”苏染霜可不觉得晴嬷嬷有病,她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早些时候见她她还很精神。

季枭寒将苏欢欢要钱的前前后后跟苏染霜说了,自然也说了他跟苏欢欢坦白的事情。

“她没要挟你?”苏染霜疑惑的看季枭寒。

季枭寒说:“要挟了,但是我不接受。”

“我确实给苏欢欢下过毒,但是我下的毒不是这样的,芊妤也说,苏欢欢身上那伤口像是蛊虫咬的,但是又区别于蛊虫,所以我觉得,那或许真的是恶魔丸反噬在她身上的结果,方才你想起了一些事情,你或许可以回去验证一下,看她的伤是不是恶化了。”苏染霜道。

季枭寒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想起来越多往事,对她越不利?”

“我只是怀疑,若是能得到论证,那我们就努力想,我倒是要看看,她自食恶果的样子。”苏染霜虽然见的人不多,可是苏欢欢是她见过的最恶毒的人,没有之一。

季枭寒笑了,他说:“好,若是能让她难过,我会努力想。”

“生死有命,有时候我们无法阻止一切,关于我母亲,我以前也无法释怀,可是看到那具不知是不是她的骸骨后,我忽然发现,不管我怎么纠结,母亲都回不来了,既然我活下来了,那我就要好好的活下去,连同她的,一起活下去,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苏染霜柔声说。

季枭寒忽然抓住苏染霜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哽咽着说:“霜儿,我想跟你在一起。”

苏染霜心里一酸,若是多年前,他们都有如此勇气,不管不顾都要在一起,结局会怎样?

可,已经发生的事情,苏染霜也没法当没发生过。

她静静的陪着季枭寒,却始终不敢开口承诺。

许久之后,季枭寒松开苏染霜的手。

他总是这样,说好了不逼她,可是每次脆弱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想要承诺。

“陪我喝一杯么?”季枭寒问。

苏染霜点头,将平日她温酒的酒壶拿过来,用小炉子加了烧的正旺的炭火,然后将小火炉放在桌案上,开始煮酒。

苏染霜煮酒的时候,季枭寒脑子里面又闪过她煮茶的画面,那么熟悉,又那么温暖。

“你烹茶么以前?”季枭寒问。

苏染霜抬眸笑:“烹啊,我用雪水烹煮的梅花茶很香,待腊梅开放,我烹给你喝。”

“好!”季枭寒眼眶一热,倘若他还能等到腊梅花开,他一定要跟苏染霜一起烹茶煮酒。

“四年前,我刚刚忘记你的时候,我忙于处理苏家的事情,倒也没觉得,可是越到后面,我就越是觉得,漫漫长夜,我总是很孤寂,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昏黄的灯火下,有妻子儿女,有火炉上扑腾的酒或是茶,刚刚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感叹万家灯火的温暖,独独没有我的,可是现在,我感受到了,我不仅感受到了此刻的温暖,还回忆起曾经你给我的很多很多的温暖……霜儿,我有没有说过,你跟温白芷,是我唯一拥有的温暖?”

季枭寒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可今日他却对苏染霜说了这么多话。

苏染霜看着季枭寒,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她眉眼如画如水如寒夜的灯火,笑容如春如梦如冬日的太阳,看的季枭寒情不自禁的靠近再靠近……

就在他们的鼻尖相互碰到的那一瞬间,火炉上的酒忽然扑腾起来。

“酒……酒开了!”苏染霜脸红心乱,居然直接上手去提酒壶。

嘶……

因为太烫,她立马又缩了回来。

“没事吧?”见她烫着,季枭寒紧张的凑过来,抓住她的手指查看。

她如水葱尖般细白的指尖,此刻泛着红,想必是烫伤了的。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至于这么紧张么?”季枭寒说罢,起身去抓了一团雪来,将苏染霜的手指放在雪上,给她降温。

苏染霜在感情事上,总是嘴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季枭寒,便不理他。

用雪降温后,季枭寒又将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吹,帮她驱散寒意。

“我去涂药。”气氛过于暧昧,苏染霜无法应付,只能逃走。

季枭寒手都伸出去了,他原本是想将她拉回来,抱在怀里,让她再也没办法逃避自己,可是一想到自己那没有未来的未来,季枭寒就不敢放肆,他看着苏染霜消失的方向,无力的垂下手。

苏染霜回来的时候,季枭寒正一个人喝酒。

从苏染霜认识季枭寒那天开始,季枭寒就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他无时无刻都挺直着脊柱,便是偶尔颓废,他也不曾有过这般萧索的状况。

苏染霜忽然懂了,或许他一直没有对自己做出进一步亲密的举动,不是因为他愧疚不敢,而是害怕,他怕自己没有明天,所以不敢靠近。

可苏染霜又何尝不怕?

她也害怕,有时候她比季枭寒更害怕,因为过去那几年,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她是怎么过来的。

“原本酒量就不如我,却要先喝,到时候不要耍赖,说我作弊!”苏染霜坐回去,给自己倒酒。

季枭寒笑:“我一直都知道你能喝,但是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能喝。”

“反正,跟我拼酒,你从来就没赢过。”苏染霜道。

若是寻常人说这样的话,季枭寒一定觉得那人在吹牛,可是苏染霜这样说,他却是相信的。

“那今晚再比过,我总有赢你的时候吧?”季枭寒虽然相信她,可也忍不住想逗她。

想起季枭寒赢过的那次,苏染霜就红了脸,她道:“若不是你用酒王对付我,新婚那日,你也不可能……”

说到这里,苏染霜才发现,挺尴尬。

两人虽然曾是亲密无间的人,可是现在毕竟已经过去。

新婚……

季枭寒期待的看着苏染霜问:“不可能怎样?”

“没事,喝酒!”苏染霜借喝酒掩去尴尬。

见她神色不对,季枭寒也不好再问,便笑着与她饮酒。

就在他出门游**的时候,侯府却也在发生一些事情。

柴房。

苏欢欢跟她的管事嬷嬷被关在柴房,大冬天里面,两人只靠身上的衣衫抗寒,早已冻得四肢僵硬。

“夫人,您还是将母虫交出去吧,这样至少您还可以要挟他们,换来自己离开的机会,若是这样下去,我们俩迟早要冻死在这里。”管事嬷嬷颤抖着道。

苏欢欢冷笑;“这偌大的风月关,我根本就逃不掉,既然要死,不如大家一起死。”

“可是,侯爷未必会死。”管事嬷嬷说。

听了她的话,苏欢欢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那货郎曾说过,这恶魔丸一旦种入侯爷体内,侯爷按理说是没办法再想起关于苏染霜的任何事情的,可是夫人你还记得么,四年前苏染霜在城楼被劫走,侯爷晕倒之前说了一句别走,之后这些年,他哪一次午夜梦回嘴里喊的不是那句话?每次他做完梦,都会离开这里,独自去书房,若不是梦到苏染霜,他也不会这般,所以这恶魔丸或许根本就没有货郎说的那般吓人。”管事嬷嬷有条有理的分析。

苏欢欢蹙眉道:“这毒在季枭寒体内确实奇怪,货郎也说过奇怪,可我不相信他能好。”

啊……

就在季枭寒回忆起他们在偏桥乡村假扮夫妻的时候,苏欢欢只觉得腹部一热,那种被千千万万只蚂蚁撕咬的感觉又回来了。

苏欢欢急切的撩开自己的衣衫,果然看见那伤口在扩大在流血。

“夫人,这又是怎么了?”管事嬷嬷问。

苏欢欢手边没有东西可以止血,只能用手捂住伤口。

“是不是那子虫在反噬?”管事嬷嬷着急的问。

苏欢欢疼得浑身无力,她摇头说:“不可能,季枭寒发病的时间更早,我也当场见证过,当时我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一定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啊……疼……”

苏欢欢终于控制不住,在地上打滚。

管事嬷嬷深怕苏欢欢误伤她,躲得远远的。

苏欢欢伤口不断的浸血,她在地上打滚,地上也留下了很多血渍。

想到自己可能要窝窝囊囊的死在这里,苏欢欢就很不甘心,她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想:“季枭寒,我不相信你身上会有奇迹,若是我能活下来,我们倒也各自安好,若我活不了,你又凭什么活下来?”

“我要活下去!”苏欢欢厉声说。

管事嬷嬷听了苏欢欢的话,连忙激动的爬过来问:“夫人,你要用母虫跟他们做交易么?”

“你好像也很希望我将母虫交出来?”苏欢欢眯着眸子看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眸色一黯,转眼又笑了,她道:“我们能不能出去,就看夫人手里的母虫了,我自然是关心的。”

“与你无关的事情,最好不要问,我若出去,我不会让你出不去的。”苏欢欢冷声说。

管事嬷嬷连忙从自己里衣里面扯了一块布条,帮苏欢欢包扎伤口。

是夜,季枭寒从苏染霜那里回来。

他走到关押苏欢欢的院子门口,就有一个侍卫走出来,躬身道:“侯爷。“

“她有什么异常举动么?”季枭寒问。

侍卫道:“天刚刚黑的时候,她忽然肚子疼,疼得在地上打滚,然后肚子上就有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流血都止不住。”

“天刚黑的时候……”季枭寒沉吟道:“那时候我刚好在跟霜儿聊过去的事情,难道真的是我回忆越多的事情,她就越被反噬得厉害么?”

想到这里,季枭寒对那侍卫说:“从现在开始,苏欢欢什么时候发病,你一定要准时的记录时间,每一次发病的时间都要记清楚。”

说罢,季枭寒跑了。

韩府。

季枭寒冲进苏染霜屋里的时候,苏染霜正在沐浴,季枭寒一走进门,吓得立马就退了出来,退出来后,他又后悔了。

嗯……错过了!

苏染霜被他一吓,也没泡澡的心情了,她飞快的起身穿衣,都没来得及擦拭头发,便走出来问:“有事么?”

“苏欢欢果然又发病了,侍卫说她在天黑的时候疼得满地打滚,那时候我记得我刚好回忆起关于我们在偏桥的事情,若是如此的话,我还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我恢复一分记忆,她肚子上的伤口就会加深一分?”季枭寒有些激动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