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子棠仰头轻轻亲吻纵兮的侧脸,她喃喃地唤着这个独属于她的名字。这个男子再不是昔日的胭脂,这个男子的力量她最是清楚,他值得依靠,值得她如此不顾一切交付所有,即使没有名分。
“阿衿……”纵兮将子棠紧紧拥在怀中,灵魂的触碰,即使子棠没有再说什么,从这一刻开始,他也是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这一世有他作陪,再无他求。
久久地相拥,忽地,纵兮似是想起了什么,取来墨玉,抚起如缎的长发,只是轻轻一触,便是取下一小缕青丝。随即,也取了子棠一缕青丝,将它们束在一起,放到子棠手中。
“阿衿,”纵兮笑得如水温柔:“自古有结发之说,我现下给不了你一场十里红妆,那些门面上的礼节来日我定补上。你我今日天地为证,此后你便是我云纵兮一生的结发妻子,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子棠抚着手中的青丝,手禁不住颤抖,“结发妻子”这是这个男子许下的承诺,这个承诺是天下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恩赐,是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不离、不弃。”子棠浅浅地笑,只此四字,她说得坚定。此前,她不能为他,此后她定是伴他左右,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纵兮执起子棠的双手,十指相扣,再无他言。这个女子,此后便是他的妻子,是他一生捧在手心的女子,有他在,断断不会让她经受任何风雨。
而这一刻,子棠是想,这个男子本该是天上来的仙人,这样的乱世,她断断不能让这个男子双手染上人世间浑浊的鲜血,有她在,今后可为他挡去一切杀伐之气。
“那柄画影可算作聘礼。”忽地,子棠展颜笑得俏皮,她才不计较那些礼节,如若一定要一个形式,一柄长剑,足矣。
那一笑,皓月拢在她身上,眉尾的海棠花似是从眉角飘然落下,眉角眉梢都是挤出水来的温婉,夜色为之一亮,纵兮险些闪了神。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明媚,莫大的恩赐。
“好。”纵兮应下,莫说一柄长剑,即是整个天下,他云纵兮也定会为之取来!
如此,便是定下了,近十年的心结,顷刻之间化作亲昵。这人之间,话还是要说出口,有时候做得再多,遇上自负如己的人,不能言明,终究是个祸事。然而,无论是谁,只要一方言表,便会得到知心者的回应,如此,再无间隙。
纵兮拥了子棠去休息,子棠将脑袋伏在纵兮颈侧,思量着纵兮的瞳孔为何会是沧海般的幽蓝之色,活像是夜间行走于林野里的虎狼。这样的眸色,极具**,让人忍不住以目相对。却又极其危险,一眼望进去便是迷失了方向,似乎再也寻不到出路。
子棠不知,纵兮的眸色大多数时候是可以控制的,比如此刻,夜色之下,幽蓝的瞳孔,他足以看见百丈开外的事物。而有时候,却是不能控制,只如往昔犯病的时候,但这种情
况已经不复存了。
纵兮定定地望着远处,篝火明灭,映着他的侧脸。十里外,是戈洛库草原,据说阿姐若兮便是嫁在了草原的深处。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位阿姐,可是血溶于水,只是单单的传言,他便是能够感触到昔年若兮远嫁漠涟的苦楚。抗拒不能,举目无援,那个时候,她不嫁又该如何?
女子啊,素来都是朝堂上的牺牲,即便是他云纵兮,在怀若的事上,竟也不得不利用了秋韵。这一刻,他开始有些理解云清的无奈。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鸟飞绝,带起了一林子的落叶,窸窣声愈发地浓烈了,从四面而来,奔向草原深处。
纵兮闭目蹙眉,空气中有浓烈的血腥味……
缓了缓,睁开幽蓝的眸子,四处竟是闪现了无数双似如他一般幽蓝的眸子!
藏身在丘陵之中的猛兽,在这一刻似乎全部出动,它们绕过篝火奔向草原,那里似乎有着吸引他们的猎物,血腥之气弥漫了整个夜色。
子棠动了动,睁眼便是见到无数似如鬼火般的眸子,心中不禁惊了惊。幸而那些眸子的主人远远地避开了他们,否则此刻,他们定是身处险境了。
“那里出事了。”纵兮望着远处,林子外肯定出事了,血腥之味如此浓郁,方圆十里的禽猛都追随过去,那里的死伤定是不容小觑!
“去看看。”子棠也从风里嗅到了血的味道,她从纵兮怀里钻出来,蹙着眉头,定定地望向远处。
纵兮蹙着眉,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前往一趟。
黑色的斗篷,自头顶贯下,将整个人掩藏在夜色之中,唯留得幽蓝的眸子在阴暗之下散发着幽森的光泽。这一刻,这个男子身上散发着莫大的气场,拢在夜色之下,竟似暗夜里的主宰!
一抖手,墨玉落在手中,纵兮从包袱之中取出一面轻薄的银色假面附在子棠脸上,还是谨慎些好。
灭去篝火,纵兮执了子棠的手,便是冲丘陵外走去。
纵兮揽着子棠,将其拥在斗篷之下,这个女子的倦意,是他最大的关心。方才的犹豫,亦是为了这个女子,他很是不想让这个女子再去参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此刻,这个女子需要休息,而那边,究竟是何事?
其实纵兮心中有些许的不悦,只是子棠会坚持,他也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如此,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来护着这个女子。
“阿洛,”子棠动了动,轻轻捏了捏纵兮的臂膀,小声抗议:“你勒得我紧了些!”言下之意,她是快要喘不过气息了。
“或许我跟得上你的步子的。”
纵兮的速度太快,方才他以坐着的姿势一瞬之间便是过来执住她的手,那一瞬,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个男子是如何站起来的,只觉这个男子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
而此刻,被他拥在怀中,藏在斗篷之下,虽看不见他的速度
,可是风从耳边滑过之势,便是可以判断这个男子行走在夜色之中,犹如冲天而上的苍鹰!
纵兮将她扣在怀中,为了不让她动力,几乎将她整个人提在了手中。而她身段本来便是不小,此刻有些蜷曲的姿势,甚为难受。
感应到子棠在捏自己,遂立刻放慢了脚步,缓缓停下,低头含着笑意柔声道:“已经恢复过来了么?”
呡了呡唇,脸上微微泛红,自是知道这厮意指何事,只是简单吐字:“恩。”子棠心中讪讪,此刻她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好奇,前面有事情发生,她便是急着去看究竟,所有的倦意竟消失旦尽了。
“你确定能够跟上我?”纵兮有些怀疑的,子棠的身手没有经过锻炼,最多只是荀漠在教她的时候苛刻了些,不能算是上层。前些日子,她体内祀风师的力量被牵引出来,虽是强悍,却时日过短,怕她不能适应妥当。
嘴上虽有迟疑,手上的力道却是松了。
子棠从他怀里钻出来,狠狠地呼吸外面清爽的空气,慎重道:“你稍微慢些,或许我可跟上的。”
“好。”纵兮伸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从下往上看,隐约可以看见斗篷下的他如水一般温柔。
子棠浅浅地笑,这个男子素来都是温柔的,温柔却又强势。因着他的病弱,世人皆以为这个男子是胭脂男子,遂赠予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可是,这个男子隐忍得如此之深,他的心里定是痛苦的罢。这个世上,可以说云清便是他唯一的至亲,可是云清待他却是步步相逼,防不甚防,几十年如一日地圈禁。
竟只是为了一张没有温暖的王椅!
寒心,兄弟间本该和睦,可怜生在帝王之家,纵然只是兄弟二人,也免不了尔虞我诈,算生谋死。
这天下,乃为天下人之天下,贤者为君,能者共治,福泽苍生。日后断不能成为一家人之天下,如此,也便可免了帝王之家的血光。
一双幽蓝的眸子,略略逼人,猛禽远远地从周侧绕过,似在畏惧着什么。却又抵不住前方血腥的**,小心翼翼地穿越这两位陌生的旅者身侧,奔往草原。
“阿衿,”纵兮握住子棠的手:“走了。”这个女子每每望上自己都会神游,竟不知她能在想些什么。
子棠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回力紧握住纵兮的手,如此不会落下。
纵兮带着子棠行走在草尖上,风猎猎地灌进衣袍,扬起及地的发丝。一黑一白,似如鬼魅一般飘过林子,飞走于戈洛库草原之上。
如果没有遇上截杀,他们会走上塔戈道,这一路的血腥之味正是从塔戈道上而来,沿着塔戈道一直绵延至深处。
这一路的杀伐……
纵兮蹙了眉,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又是一笔罪孽。
子棠的心沉了沉,心中已有几分定论,这一路的杀伐,不正是冲着云纵兮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