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浪微博的私信里,我总能读到一些年轻的心事与故事。时间方便的话,会回复一二。说得多了,自己也有些困惑——我的三言两语,能为你化解多少迷惘呢?
我从来不和人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因为每个人都走过一长串愁滋味的少年时。
那些微小的心事与情绪的轨迹,如暗夜里不被瞩目的星辉,带着凉凉的气息,在长夜里明灭。孤独又精致。
它们星星点点,在成人繁复冗杂的现实世界里不值一提,甚至会惹来并无恶意的轻笑。那些成人说,它们实在是太没有重量了,像极了小孩子天真一时的叹息。
成人们或许忘了,自己也曾在来路上留下过无数叹息。
而我现在回望来路,却总觉得,无论世间多少纷扰,无论我有多少沮丧失望,那最年少时的哀愁却也是最美丽的。我想不起那些哀愁的细节,但总觉得它们永远都像圣诞树最顶端的那颗星星,遥远又璀璨,矫情又骄傲,不沾烟火。
我望着它,像望着那年最美好的自己。
所以,我尤其珍视年轻女孩子们发到私信里的秘密。
但也有人说:“蓝姨啊,我好像是得了抑郁症。”
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抑郁症”这个词好像忽地流行了起来,也渐渐有越来越多的病例。鲜活的生命印着“抑郁症”这三个字,然后就消失了。
我有个妹妹,并不算太聪明,是踏踏实实地使了力,考进了本地最好的高中。但是高考的前半年忽然生了病,那种病让很多医生无能为力,她只要一读书学习就会头疼。家人带着她四处求医,后来去了北京,她带回了“抑郁症”的标记。我当时也不算大,只觉得那三个字和我眼里的她毫不相符。
一直也没跟她提起过当年的心路,只庆幸,那位“抑郁症小姐”勇敢地战胜了高考的恐惧。
还有个熟识的人,三十几岁,特种部队的硬汉,某天就住进了医院,心理健康科,抑郁症初期。身边的人深感意外,朋友们蓄积了一肚子心灵鸡汤,每个来探访的人都会对他说:“把心打开。”
可是他在朋友圈里说,他找不到钥匙。
或许这一刻,他仍在苦苦地寻找那把钥匙。
上一个冬天,朋友的姐姐自杀了,已经是四十几岁的阿姨了,走过无数的山与桥,看过无数的云与海,却仍是选择以最决绝的方式了结一生。医生给她的诊断,同样是“抑郁症”。
这是离我最近的三个病例。
你看,人生百味,从少年到暮年,永无止境。
你或许永无答案,永被困囿。
而我仍旧无法体会那种病中的痛苦。
我想,他们只是理想中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在博弈吧。如果理想中的那一方胜了,现实中的这一方就落了病,而结果无非两种,扭转战局,或者投降。其实那只是与自己的战争,又何苦对自己刀戟相向。
大学时,我们专业开设过心理学的课程,但我仍旧无法用理论去指引向我问路的少年。
我只相信,那个有关抑郁的标签怎么会轻易地就贴在你身上呢。我更愿相信,它们只是你的小情绪,是眼神纯良的小野兽,是少年人心里的美好与这生活撞击出来的花火,是你追风逐梦路途上的小小困惑。
是你无处着陆的孤独。
而我,这么微小的我,举不起重重的路标。我只愿,我是你路途中的小小树洞,容纳你细细密密的倾吐。
而未来,你轻装前行,经过我,然后,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