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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使徒的周旋紧张而并不激烈,从头至尾没有发生过任何直接的对抗,但其中的凶险并不亚于苏曾经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虽然使徒象是放弃了追踪,但是苏也不敢轻忽,时时刻刻开启着整合了断层探测的全景图。
对于使徒的突然退却,苏也有所疑惑,所以小心翼翼地向着北方前进。一天后,在靠近冰洋的时候,不光是他和梅迪尔丽,就连希尔瓦娜斯都感知到了那隐约存在的恐怖气息。这是一种警告,警告那些强大到足以感知到这份气息的人,这里是普利德克拉的领地。未经主人的许可,不得进入。至于那些弱小的生物,普利德克拉并不感兴趣,它们对它没有威胁,最多是成为不那么可口的点心。
苏这三个人显然都不属于普利德克拉欢迎的对象,感知到气息中充满了凶厉的警告意味。站在雪峰上极目远眺,苏的目光穿透了重重迷雾,看到了一直延伸到海中的巨大冰架。在冰架都会碎裂的冰洋深处,应该就是普利德克拉的栖息地。苏不知道这位雄踞北洋的巨头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更不知道他的名字和特性,但是站在高山、俯视冰洋时,他胸中会浮起一层奇异的思绪,如果是他来统治这片冰洋,那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空旷、巨大以及容纳一切的感觉,和建立一个人类政体,统治着大湖西域的感觉完全不同。在人类统治体中,多多少少仍有些延续旧时代的平等、民主和自由的思想,虽然在个体能力差异化越来越明显的新时代,这种思想已经逐渐失去了现实的基础。但是大多数人仍然认为人在本质上是平等的,这意味着在体制中,大多数人仍然是下属和伙伴们的关系,而且在失去拥护后手下的人可以合法地推翻你。
这样的想法不能说错,但是实现的可能性正在降低。在大湖西域的战斗中,苏已经用自己证明了一个高阶能力者完全可以无视弱者在人数上的优势,就象狮子不可能会怕一群羊一样。普利德克拉在自己国度中的表现则完全不同,它和它的子民根本不属于同一个生物位阶。若要形容的话,就象牧羊人和他鞭下的羔羊。
这才是真正的统治。
凝望着深沉辽阔的冰洋,苏不知不觉间竟然对普利德克拉有了深切的认同。这不是源自于知识或者是理智,而是发自身体最深处的本能,如同一只在羊群中长大的狮子,终于发现了自己和周围同伴的不同。然而,多年来的经历和认知却在让他战栗着,他非常抗拒本能的这种涌动。在苏看来,自己仍然是一个人,仍然有拯救同伴的责任,而对于那些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弱者,苏也很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他们。在苏看来,所有生命都有存在的意义,都有存在的价值。不到必要的时候,他并不愿意毁灭一个智慧生命。
是的,智慧生命。苏突然醒觉到了这个问题。人类并不会将猪牛羊视为同类,也不会保障它们的生存权利。而苏在内心深处的定义就是智慧生命。在动**年代,智慧生命的定义已不再仅限于人类,而且这个定义是会变化的。在普利德克拉和使徒的眼中,或许看待人类的目光就象人类看待猪羊一样。问题是,苏明显感觉到身体内的本能正在觉醒,他在担心,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使徒那样的人,也会对智慧生命的定义产生变化。
但是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矛盾。
苏转过头,望着梅迪尔丽。这是一个纯净的少女,仍有着依稀当年小女孩的美丽,而现在的她,在宁静的时候,在微愁的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惊心动魄的美丽,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这已经是不属于人间的瑰丽。每每在这个时候,甚至于苏也会有所疑问,她还是人类吗?
如果从严格的生物学角度来看,梅迪尔丽恐怖的战斗本能和强大的肉体,神秘锐变的能力,以及完全融合驾驭核心的能力,都和人类沾不上边。哪怕她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三次锐变后也变成了另一种生物。若从基因层面看,或许她和纯血人类间的距离比冷血爬行动物还要远的多。
梅迪尔丽感应到了苏的注视,转过头来,迎上了苏的目光。拥有核心的她同样能够触摸到苏的精神世界,刹那间微弱的感觉已经让她有些明白苏在想些什么。她忽然微微一笑,柔和淡静的笑容似在瞬间让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恍惚间,苏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漂亮得不象话的小女孩,可是又和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有明显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会隐约引动他内心深处的一种炽热,就象上次一样。
“苏,你知道八年前的那一天,在马车上,蜘蛛女皇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说过什么?”事实上,苏对于梅迪尔丽在深红城堡的成长经历仍是几乎一无所知。虽然在第三次完全蜕变后,他们已经同行了很久,但是梅迪尔丽对于深红城堡和审判镇的经历总是晦莫如深,而体贴的苏就并没有多加追问。只是从她对付希尔瓦娜斯时所展露出来的小小手段中,多少窥视到了一点审判镇中的影子。
梅迪尔丽笑了笑,说:“女皇说,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人类了。”
苏微笑着,笑容却有些僵硬。看来他现在才意识到的问题,多年前蜘蛛女皇就已有了成熟的答案。这并不是一个小问题,而是涉及到了对世界本质分级的认知。当这些上位者开始在认知中将自己提升到更高的位阶时,那么对世界的改变将是非常巨大的,因为他们才是主宰世界的权力核心,而普通人根本无力反抗。
苏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将这个问题埋藏在意识的深处。他并不喜欢这种所谓的新秩序,如果能够有所选择,他更愿意可以有更多的普通人可以安定快乐地活下去,就象旧时代那样。但是他也明白,在能力开始普及、智慧生物不断涌现的新时代,新秩序已不可避免。在时代的大趋势之前,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如果妄想阻挡,那多半是被时代浪潮碾碎的炮灰。如果趋势中冲得太猛,又很有可能成为先烈。
每一次历史性的变革时代,都是建筑在炮灰和先烈的尸体上的。苏即不想当先烈,也不愿作炮灰,他只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