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醉杀 上

别开生面的生日晚会在最高氵朝时嘎然而止,然而引发的暗潮却刚刚开始,原本就布满了暗流的龙城,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层潜在的杀机。

虽然在龙城外围还有一家小型综合制造工厂,并且投资了一家大型能源供应中心,不过沒有专门住所的帕瑟芬妮总是将私人医院当成落脚点,并且喜欢和海伦一起睡。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題,而海伦就是最好的听众。

私人医院地下,中央实验室那厚重的自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落出正坐在智脑前沉思的海伦。她微皱着眉,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除了她之外,拥有打开这座自动门权限的就只有帕瑟芬妮,而这位刚刚给了整个龙城一个惊吓的女主角,这个时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帕瑟芬妮脸上似乎浮着一层淡淡的辉光,灰色的眼眸中碧绿的条纹极为清晰。她大步走进中央实验室,坐在海伦面前,然后一把抢过海伦手中的智脑屏幕,扫了一眼,发现上面象雪花片一样滚落着无数数据和信息。这种数据奔流的速度还难不住帕瑟芬妮,她可以轻松记忆每秒近百屏的信息,细致分析的话也可以达到30屏左右的速度。问題是她不是很看得懂海伦这些数据的含义,也从來不喜欢枯燥而乏味的数据分析,于是说:“亲爱的,你怎么总是在看这么无聊的东西。”

“拿來。”海伦面无表情,向帕瑟芬妮伸出了手。

“……无聊。”帕瑟芬妮很清楚满载数据的智脑对于海伦的重要性,而且海伦认真的时候最好不要开玩笑,所以她乖乖地将智脑放回到海伦的手里。

智脑到手,海伦的目光立刻从帕瑟芬妮那转到了屏幕上,冷冷地说:“无聊的是你。现在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帕瑟芬妮立刻摆出一副非常可怜的表情,说:“亲爱的,不要这么无情嘛,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

可惜,帕瑟芬妮的扮可怜或许可以通杀雄性动物,却对和她一起长大、并且明显缺乏普通人类感情的海伦无效。

“你不是刚刚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吗。难道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应该干点什么。”海伦冰冷的声音让帕瑟芬妮的脸色越來越难看。

帕瑟芬妮脸上一滞,她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因此立刻换上了灿烂夺目的笑容,说:“这件事……嗯,那个,本來就比较难呀,先不说这个……”

海伦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饰讥嘲的意味:“说这种话,你这个将军也好意思。”

帕瑟芬妮的脸皮在这一刻显示出來,她非但沒有生气,反而嘻皮笑脸的贴上了海伦,说:“谁都会有不擅长或者不感兴趣的事情呢,比如说海伦你,不就根本对男人沒兴趣吗。”

海伦抬起头,淡淡地说:“那只是因为我沒有时间浪费在那些沒用男人身上而已,而且也一直沒有合适我的人。哦,不,现在勉强有一个了,那就是苏。怎么样,如果你不准备动手的话,要不要我和你抢一下,让你看看我收拾男人的本事。”

看着海伦如同电子光般毫无感情可言的目光,帕瑟芬妮忽然一阵心惊肉跳,惊叫了声:“不要,”

海伦哼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在屏幕的数据上,说:“那就去干你该干的事,过了今晚,不一定我会做点什么出來。”

“可是……”帕瑟芬妮轻轻咬着下唇,仍然在犹豫着,根本沒有半点龙骑将军的风范,更沒有那在北方战场上横扫一切的霸道。

海伦看了帕瑟芬妮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亲爱的,我再最后提醒你一次,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也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不要等真正会阻拦你的人出现,才來后悔。”

帕瑟芬妮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双眼中**漾着的水波光彩几乎要溢出來,她忽然一横心,咬牙切齿地说:“再给我点信心,”

“好,”这次海伦答应得非常干脆,她挥手召來一面浮空光屏,上面有一幅非常详细的骨骼三维图像。

这是一截前臂臂骨,看上去应该是人类的骨骼,但是形状略有不同,而且上面布满了细碎的纹路,就象是旧时代碎釉的瓷器。这些纹路并不是简单的花纹,而是实实在在的裂隙,这段臂骨应该脆弱不堪,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然而帕瑟芬妮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凝重起來,细致而认真地看过每一根裂纹的走向,无数数据在她头脑中飞流而过,经过近一分钟的复杂运算,才得出了结果。

“这是……骨骼进化前夕。”帕瑟芬妮仍有些许的不确定。

海伦点头说:“沒错,虽然仅仅是臂骨出现进化迹象,但是大方向是不会错的。再过一段时间,随着实力的提升,应该会出现全面进化的迹象。”

“但骨骼进化不是全能力四阶以上才会出现的附加能力吗。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海伦淡淡的说:“这说明,他的潜力并不止于全能力四阶,这是我刚刚得出的结论。想看看我推衍出來的,他的下一个天然能力会是什么吗。当然,这是一份列表,怎么选择是他自己的事。”

“不用了。”帕瑟芬妮已经从初时的震惊中恢复,她摇了摇头,忽然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其实……他的潜力越是强大,我心里就越是不安。算了,还是不看了,免得我和他的关系变质。”

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苦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提升起來的气势立刻降到了底部,说:“不行,信心还是不足。”

海伦终于从如山似海的数据中抬起头,向帕瑟芬妮看了看,才说:“给你这个。”

帕瑟芬妮接过海伦扔过來的东西,登时一怔。在她手中的是一小瓶浓郁的烈酒,大约有120毫升。

“给我这个干什么。就算要喝酒,这么点量也不够呀。你知道,就是那几种最爆烈的酒,几公斤我也就当是在喝水……”帕瑟芬妮一头雾水。

“我加过料的。”海伦脸上浮起一个罕见的微笑,只是笑容落在帕瑟芬妮的眼中,却显得有些诡异。被生化方面的天才海伦加过料的东西,别说是这么大的一瓶,就是一小杯帕瑟芬妮也很有可能承受不起。

这一次,帕瑟芬妮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紧紧抓着小巧的酒瓶,带着从容赴死之心,向中央实验室大门走去。

“别忘了我教你的那些技巧,”海伦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已经忘了,”帕瑟芬妮有些愤怒地回应。虽然她现在甚至在轻轻的颤抖着,可是也沒必要听这个从小到大和男人沒有一点瓜葛的海伦的指导。

海伦对帕瑟芬妮的反应一脸的无所谓,在关上实验室大门的同时,她的眼睛又盯在智脑屏幕上。

就在她即将沉浸到由无数数据构成的美妙世界时,屏幕角落跳出了一个隐藏的信标,不断地闪烁着。海伦的双眉立刻皱了起來,刚想将这个信标弹到垃圾箱里去,看到信标上那晃动的黑人头像,这才改变了主意,点下了信标。

夜已经深了,但是距离天亮似乎还有遥不可及的距离。

一个窈窕的身影似乎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在大片废弃的建筑物间穿行,虽然速度异常惊人,但是既未激起一点灰尘,横生的生锈钢筋也未能带到她一片衣角。转眼之间,她就冲出了龙城的边缘地带,进入真正危机四伏的荒野。奇怪的是,龙城边缘区域的各种防御设施似乎都对她失去了作用。

一离开龙城,她就如同沒入水下的鱼,身影徐徐自黑暗中消失。

这一刻,数双一直紧紧盯住她的目光瞬间失去了目标,他们略有些紧张和茫然地在黑暗中搜索着。可是在黑暗笼罩下,地形复杂,并且有着形形**废墟的荒野就是天然的隐蔽场,既然跟丢了人,怎么可能再发现她的行踪。

这时,在一栋塌了一半的小楼楼顶,一只戴着厚布手套的手轻轻在护目镜上按按了,镜片上瞬间闪烁过几条彩纹,于是那个纤细身影重新出现在护目镜的视野里。随后,那枝长度和重量都显得异乎寻常的步枪稍稍调整了一个角度,就将那缓慢前行的身影重新套进了弹道。

护目镜后是一个半开式的面罩,露出修剪得很整齐的短须,黝黑的肌肤与夜色完美地整合在一起。那双厚厚的嘴唇唇角微弯,有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枪身上缠绕着具有遮蔽功能的战术布条,在布条上还涂了层夹带着沙砾的灰泥,甚至还有些枯草。握枪的林奇知道,暗黑龙骑出产的遮蔽布带虽然几乎可以隔绝一切金属、热量和辐射信号,但是这种遮蔽本身就意味着不自然,不自然就意味着有可能暴露。比如说就在1500米外缓慢潜行的女人,她穿的就是效果完全胜过龙骑产品的隐身战斗衣,但仍然在护目镜上显形。所以他在枪上加了层看似全然无用的天然伪装,防的就是可以扫描出遮蔽布的那些变态东西。

林奇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发现自己,现在他的气息收敛着,完全是以被动方式來侦测周围环境,并且他的伪装技术已经达到了一种高度,几乎可以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林奇之所以用几乎这个形容词,而不是过往习惯用的完全,那是因为在得到了这副护目镜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伪装也会在这副护目镜下现形。

一直到现在,林奇仍然时时为自己的运气感到自豪,至少,那天在阴暗隐匿的小酒馆中,直觉让他作出了看似不可思议,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是无比正确的一个选择。那就是,向那个机械、冰冷且沒有任何能力的女人投降。

幸运永远是一个狙击大师不可或缺的品质,林奇始终这样认为。

枪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各项数据不断在林奇大脑中生成新的结果,命中的概率正在不断增加,并且已经达到了他开火射击的标准。不过,林奇始终沒有扣动扳机。他的耐心非常的好,既然命中机率仍在增加,那么增加哪怕是一个百分点也是好的。何况,在她进入龙城时,以接近完好无损的战力都中了自己的狙击,现在至多只剩下一半战力的她怎么可能逃得到自己的猎杀。

佩佩罗斯……胡须下的嘴唇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林奇喜欢猎杀,尤其喜欢猎杀大人物。随侍在审判镇内那位无法形容的恶魔身边,哪怕是连仲裁官的头衔都沒有,佩佩罗斯所掌控的权柄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至少比林奇要大得多。她甚至可以捕杀龙骑的校官,而如果沒有对付她身后那位恶魔的把握,那么就沒什么人会为被捕杀的校官出头。

即使是目前只剩下一小半战斗力的佩佩罗斯,如果是面对面的格斗,林奇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她面前撑过三秒。这就是审判所高阶人员的实力。当然,林奇几乎所有的能力都放在狙杀、隐藏和运动上,近战格斗的水平最多也就是尉官水准。林奇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天才的狙击手,所有的努力也都是放在这个方向上。他不想将來之不易的进化点消耗在与狙击和荒野作战无关的地方。所谓的全能型发展,除了极少数真正的变态和天才,绝大多数都是庸人的代名词。而那些变态和天才,并不是因为选择了全能才厉害,而是只要找到适合他们的路,那么做什么都厉害。

比如说,那个不靠武力也能将他收伏的女人。

命中概率已经超过了90%,但林奇仍沒有一点开枪的打算,因为他已经发现,今晚的游戏并不仅仅有两个人参加。

耐心潜行中的佩佩罗斯脸色苍白,已经有一些极细微的汗珠不受控制地从肌肤中渗了出來,这会极大地增加被发现的概率,但是她已经控制不住了。后背抽搐着的疼痛越來越强烈,但痛并不是她惧怕的,那颗仍停留在肺叶中的狙击弹头还在不断地消磨着她的生命力。

很可怕的狙击手,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心神不宁,并且先受了伤,他怎么会有机会。佩佩罗斯有些无奈地想着。

就在佩佩罗斯稍有分神的时候,一根细细的绊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她的右脚在细索上一绊,身体猛然向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