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之萍一愣之际,后面的几个人已经追了上来。

几个跟班没再继续拉扯,毕竟有外人在,还是个身强力壮,看起来衣着不凡的男人,略有些踟蹰。

徐亦瑟一开始看到有点不满意:“站着干嘛,动手啊。怕什么,那就一个!”

她们这么多人,对面只有一个。

而且这个时间点不去参加誓师大会躲在这里睡觉,估计也是个混子,给点钱就能打发了。

她推搡着进了包围圈,还想着去拉扯地上的乔之萍,在看到时野的那一刻,瞬间愣住了:“时野哥哥?”

随着她的这一声招呼,乔之萍也不免抬起头。

甫一抬头,见到的,就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

睫毛很长,又浓又密,眼睛的形状,像是一片桃花。眼尾有些微红,微微上挑。

这眼神对上你的时候,哪怕眼底的不屑如此明显,可那略微浅淡的瞳仁往人身上一瞟,也像是包含着一片深情。

但再一看,又像是在嘲讽些什么。

遇到了时野,估计现在是不好教训乔之萍了。

徐亦瑟飞快的瞪了地上的她一眼,刚刚脸上的凶狠瞬间一扫而空,换而言之的是满脸的笑:“时野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扫了扫周围:“你不是和姐姐一起被邀请上台发言吗?”

其实时野根本没有什么打抱不平的心思,他只是觉得烦。

懒得去前面周旋,也不想应付那些虚情假意,这才躲到后面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想到还被人打扰。

抬手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轮到他上台发言了。

他这才打了呵欠,伸了伸懒腰:“差不多到我了。”

然后便拿起脚走人,丝毫没将刚刚的那场闹剧放在眼里。

更没有看,在地上的乔之萍一眼。

但乔之萍也不傻,时野一走,她也马上起身跟着。生怕晚了一秒,又被这几个堵在角落。

徐亦瑟恨得牙痒痒,但她也不敢在时野面前捣乱,只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郁斯年也跑过来。

四班整理队伍,少了乔之萍,他作为班长自然过来找人,正好和这一群人撞上。

乔之萍身上脏兮兮的,有泥土还有树叶,头发也在拉扯间扯得稀乱,她也没整理。

郁斯年一脸惊异,还想帮她,乔之萍却摇摇头。

一直到她这幅惨兮兮的样子走到了年纪方阵前,面对上来责怪她迟到的老师和教导主任,她才大声宣布:“我被霸凌了。刚刚是徐亦瑟找了人想修理我。”

霸凌者也许是势力大,或者有后台,又或者能打,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只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蹦跶。

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吗,不,他们知道,只是他们有恃无恐罢了。

一旦放到台面上被批判,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教导主任和老师都愣了一下,其实他们最近也有听说过这些传闻,只是徐亦瑟多半不是自己亲自出手,而且一些小打小闹也没有造成太过的影响,再加上徐家和郁家一早就打好了招呼,甚至学校还用着他们新盖的楼,新捐的器材,所以给几分薄面。

再说誓师大会,校领导和一些记者都在,绝对不能扩大影响。

乔之萍看出了老师想要息事宁人的意图,她死死咬着牙,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大声表示:

“我和郁同学只是同学,我没有早恋,也没有抢她男朋友。刚刚是她和另外几个人把我带到操场那边,想毁我的容,还想打断我的手。我需要道歉,并且她们得保证,以后再也不对我进行霸凌行为,不然我会报警!”

十八岁的乔之萍,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圆融。

因为家境贫困,她很小就奶奶收拾家,稍大一点就自己兼职赚学费。

她很少参加班级活动,沉默寡言,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出声。

因为徐亦瑟说得对,就算欺负了自己,她也有的是出路。

而自己只有年迈生病的奶奶,她输不起。

所以平常一点小打小闹,她也只能忍了。

但徐亦瑟这次太过分了,不管是准备毁容,还是打断她的手,让她不能高考,会毁了她一辈子。

所以,要反抗,就得在最大的场合,最大声的说出来。

果然,她刚刚一开口,徐亦瑟和她的几个跟班脸色都变了。

徐亦瑟一改刚刚的嚣张气焰:“我没有。我也就是‘提醒’这位同学一下。”

她算准了,没摄像头,郁斯年什么也没看到,时野也算是她这边的人,不可能帮她。

乔之萍没有证据。

她又回头看了几个跟班,那些人会意,连连喊冤:“冤枉啊,我们也就是想跟这位同学聊一聊学习上的事。”

这句话一说,果然老师和教导主任都有点犹豫。

就算是真的,现在的当务之急也是誓师大会。

连郁斯年都皱了皱眉,他知道徐亦瑟在欺负人,但他没有证据。

而且,旁边的时野,一句话也没张嘴。

乔之萍咬了咬唇,她没有求助唯一的目击证人时野,而是从兜里掏出了录音笔:“我有证据。我都录下来了。”

少女死死攥着那只录音笔,很沉重,仿佛承载了她的整个生命。

好半天,她才听到旁边时野的笑声,很轻。

但刚刚一直懒散的他,难得饶有兴致的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

一直到今天,她都记得那个眼神。

没有什么公平与正义,像是原本无聊的时光里多出了一点乐子。

就像是今天,他看自己的眼神一样。

无所谓喜欢,无所谓爱意,只是因为他平淡生活里的消遣。

十八岁的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渺小的站在人群里,仰着头看着和徐亦笙并肩而行给学弟学妹们做演讲,一脸淡漠的时野。

不敢肖想天上的月亮。

二十五岁的她,虽然地位境遇天差地别,但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化。

无论是她,还是时野,还是依然光彩照人的徐亦笙。

乔之萍捏紧了手机,收回了目光。

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时野和徐亦笙重逢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