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个缺德厂长的惊人成本1

天很晚了,韩鑫突然来了。进门就说,对不起,俞市长,白天实在是没空闲,只好占用你的业余时间,来汇报汇报任务完成的况。

我说,你客套个啥,咱俩不都是业余时间嘛。然后又不解地问,我啥时对企业家布置任务了?

他递我一支特制云烟,很有兴致地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次在温泉游泳馆,我请客,你布置任务,还说,那任务是绝密文件——“噢——那事啊,当然是绝密啊,可不能算我布置的任务吧,嘿嘿,咱俩合谋的事嘛。”我想起来了,那事不仅绝密而且十分重要。

“好,好,就算是合谋,真是捣鼓政治的人物,为你做事,还得拉我先下水,嘿嘿,还是政治家厉害,厉害,嘿嘿——”我不再开玩笑了,等他归正传。

他把皮椅往前挪了挪,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不无神秘又乐观地说,合达贲果真问题严重,这次掌握的信息是有枝有叶,有根有干的,不是那类马路消息、不报税的随意舆论。这是自行车公司的老会计告诉他的。合达贲这两年从银行贷出的款有一半做了假账,通过曲曲弯弯的小路,从一个账号转到另一个账号,一个单位转到又一个单位,最后就由大公司磨到了该落户的地方。

“他这样把款转来转去,总得有个名堂吧?”我这样问韩鑫,是想叫他把事说得再有根据些。

“名堂多得去啦,现在知道的就有假亏损、假诈骗、假供料之类。就是说,他们把本是赚钱的买卖做成亏损的账面;本是正常的双方交易,虚造假象,说是巨款被骗走了;本就没有供来的原料,造假说原料已入库了。尽管造这种假需要多方的手续和证明,但办这种缺德事,他合达贲内行得很。因为公司里关键岗位的人都是他合达贲一手安置的,就连看大门的、看仓库的、拉货开出门证的人,都得他一手任用,至于那保管材料的、管财务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听韩鑫说的这些,我信。像合达贲这样的人,他一上任,就是冲着谋私来的,他办事用人,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谋私,他哪里会想到工作。

使我没有估计到的是,况比想像的更糟,更严重。韩鑫说,自行车公司的事不只是这些,比这更厉害的不是已经生过的,而是正在生和将要生的事:合达贲至少与两家银行勾结在一起,现在已将两个亿的贷款做了手脚,本不是不良资产,却运作成不良资产。这样,两个亿的欠账就变成了不良贷款,不用还了。这一下就好过了合达贲他们。

怎么会弄成不良贷款,那是得经权威的执法部门验证审核的,能是谁想造假就能造的事?我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很自信。

怎么不会呢?韩鑫告诉我,眼下q市那家权威执法部门已卷进去了,他们与合达贲还有银行,已经结成三位一体的模式,为共同的造假目标在分头活动哩。而且他们的“成果”已基本告成。韩鑫说,据他掌握的报,这个假材料很快要进入法律程序了。由于都是行家里手炮制的东西,虽然是假的,但他们是照着真的模式做的,所以这种假可以乱真。不,不应该是乱真,应该说它就是真的,因为它起的作用是真的。

我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有一种很是不妙的感觉:我这一方的卫士正在节节败退,在对手们“众志成城,同心同德”的攻势下,有弃盔撂甲,甘愿退役的;有蒙住双眼,难得糊涂的;还有那缴械投降,束手就擒的……但是,我还是没有死心,我还是现尚有真正的卫士和尖兵,依然在作最后的决斗。是的,我有理由怀着诸多的希望,毕竟双方的较量还未结束,还在继续,还在做着最后的生死决斗。

国家干部毕竟是国家的人,国家信任他,委托他为国家做事,有那变了心的、成了“叛徒”做了“内奸”的干部,与对手勾结起来,反过来坑国害民,那种人能有多少?难道“叛徒与内奸”能成气候?他们应该是少数吧。我们的干部绝大多数是好的和比较好的,我得相信这句话,我应该认为这个估计是正确的。况且,我们的防线是森严、厚实的,即使其中一道防线出了问题,只要我们一道又一道的防线不全垮掉,“敌人”也是冲不进来的。我这样想,是想宽慰自己。可是,韩鑫告知的信息,并不是这样的,难道事实真像他说的那样,企业、银行,加上执法机关,几道防线都坍塌了,垮掉了,难道几道防线都出了“叛徒”,出了“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