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表情？”般若原本怒极，却听十夜如此说来，愤怒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又回到了那副懵懂天真还有些无知的模样。
十夜见了只剩叹气：“你便在此好好冷静冷静，想想清楚自己究竟是谁，要到哪里去，究竟……要的是什么。”
十夜走了，留下般若一个人在冰冷的海水里扑腾。还好她会游水，否则在这深海之中，大洋之上，只怕是活不过三刻。
然而般若到底没能冷静下来。冰凉的海水根本浇灭不了她脑海中的怒火，不要说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就连思考晚饭吃什么都做不到。
她越来越生气。
气十夜莫名其妙发疯，气他害自己爬了半日的山，气他将自己丢在海里弃置不顾，但是这一切一切的气加在一起，也不敌十夜吃了那个小仙婢的饭而没有夸赞自己来得多。
十夜完全高估她的情商了，留她一个人在海里，绝对不会让她冷静，相反，般若已经要气炸了。
般若回去的时候，已近傍晚。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小仙女又捧了一瓶新酿的梅花酒走出来。
她来到十夜所栖的树下，仰着头，笑眯眯地问他：“银月仙人，尝尝我新酿的梅花酒吧？虽然不如上三天的灵花仙果酿出来的醇厚有劲，但胜在新鲜、清香，别有一番风味，我给你倒一杯吧？”
十夜没回答，他的目光都被门边湿透的般若吸引了去。
般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好在是法身，再是冷也不会生什么病症。所以十夜才会这样放心地折腾她。
那树下的小仙女的目光也朝般若望了过来，但见般若落汤鸡一般的模样，惊讶之后便是嘲弄：“呀，你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不等般若回答，十夜率先从树干跳下，认真地看着她：“想清楚了么？”
十夜不笑的时候，脸色冷峻严酷，那小仙女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生气。
她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原意是让他冷静，不要跟般若置气，但在般若看来，却是她趁机占便宜，去接近十夜的身体。
对，就算是衣服也不行，那也算是在占便宜！
尤其是十夜还无动于衷，站着让她摸。
般若就更加生气了。
“没想清楚！想不清楚了！这辈子都想不清楚了！”般若一肚子火，直接冲进了屋。
屋外，十夜脸色更加难看，小仙女也是一脸忧虑。
不过她不是忧虑般若，只是忧心十夜很明显的不开心了。就连他身侧的温度，都跟着下降了似的。
“仙人，不要生气，不值当的。”小仙女始终没有放开他的袖子，她不动声色地往里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差一点点就要碰到他的手。
十夜适时回身，只一眼，就让她无法动弹，并且从心底里感到彻骨寒凉。
她是头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那样凌厉凶狠的目光，也是在那一瞬，她突然觉得，般若说的可能是实话——“他至阴至毒，至邪至恶。”
在她以为自己可能要死的时候，十夜却忽地又移开了目光，没搭理她。同时，她手里的梅花酒也没有了，独留下两只杯子。
十夜将她的梅花酒整瓶都给拿走，旋即飞身回树上，目若无人地开始对月独饮了。
那一副清冷孤寂的模样，让小仙女久久无法回神，她突然在想，刚刚那一眼，一定是她看错了吧？
他明明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清冷，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第一眼见他的话，旁人告诉她那是诞生在太霄台上的帝君她也是会信的。
这样一个翩翩仙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又怎么可能至阴至毒，至邪至恶呢？
小仙女褪去了害怕，依旧睡在树底下，抬头仰望着十夜。
这一望，就又是一整夜。
般若从门缝里看着，气得牙痒痒，她来回在房间里踱步，想要冲出去大骂十夜一顿，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有外人看着，她又拉不下脸面。
何况，她又没有做错什么，给他蒸个包子，不对，饺子而已，怎么就得罪他了？
更何况，从来都是十夜哄她，她已经习惯了当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他不先道歉认错，她是绝对不会跟他说话的！这是十夜欠她的。
般若就这么一边生气，一边在房里来回走，等着十夜来跟自己道歉，但她等了一宿，都没有等到。
反而屋外的十夜，本该千杯不醉的他，居然一瓶酒就把自己给喝醉了。
喝醉了没关系，但喝醉了让别的女人照顾就太不应该了！
般若看到十夜不知道是掉下了树，还是被小仙女抱下了树，总之，后半夜里，般若偷看到的情况就是他躺在她的怀里，头枕在小仙女的腿上。小仙女脸上的红晕啊，都快赶上晨时的太阳了！
般若气得连夜就收拾东西走了，没错，一个包袱，轻装简行。
包袱里只有自己来时的衣裳，那些十夜做的棉袄褂子衣裙全都留在了屋里，她一件也不带走！
岂料般若没走出两步，就掉进了一个坑里。
是的，猎户用来猎捕大型动物的陷阱，不是很大，但很深，深到足以让般若爬不上去。
漆黑的洞穴里，四周湿漉漉的，因常年不用，长满了青苔，坑底下还蓄了不少水，跌了她满身泥。
这一刻，般若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最倒霉的人了。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血狱里的痛苦，忘记了荆棘山上的羞辱，忘记了过去痛苦的一切。
现在令她痛苦的人，只有十夜。
她想，她再也不要原谅十夜了。
如果天亮之前，十夜不出现来找她，不来救她，不跟她道歉的话，她就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再也不回头了。
般若下定了决心，回忆了过去的一切，一边诅咒十夜一边又期待他赶紧来救自己。
临到天亮，十夜还没有出现，般若想，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十夜了。
般若到这里，“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鬼哭狼嚎，传得附近整座山都听得见。
般若哭得如此大声，也不知道是因为出不去，还是因为下定决心跟十夜划清界限，总之，她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同时还咒骂不绝：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你彻底失去我了！”
“我不会再回头了！”
“你会后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