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一次知道般若名字的时候，她尚在自己面前演戏。

她顶着黄家丫头的身在他面前晃了许久，还大言不惭地说要让六道遍布阳光。

这样的戏言一出，他便知道，她绝非六道中人。所以不论七杀后来对她多么情深义重，于他而言，在他的眼里，她永远形迹可疑，其心不正。那么要弄清楚她的身份也变得更为简单了。

“我发誓，必将收六道、诛鬼母、清邪祟。必让饿鬼道洒满阳光、十方饿鬼尽臣服。必让鬼王十夜与我辈一样，诚心皈依，服务鬼蜮，一生行善积德永不作恶。”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写在了《婆罗门书》中，不算难查。她作为婆罗门新一任的门主，说话还当真是半点也不藏私。看来坊间传闻她天真呆傻，此言非虚。

他开始将计就计，利用般若对自己的感情，骗取了第一、二狱，为往生六道开疆拓土的同时，还赢得了鬼母的信任。

原本他该激流勇进，一举夺下大王子的身份，可他并没有那样做。

他选择退居幕后，将冥珩推到了人前。而冥珩还以为他放弃弄权，将全部的军队都招揽了过去，与鬼蜮在前线厮杀。实则，他却多出来许多时间，可以将生机树的树根发展到往生六道的每一道。

但生机树的培育出了问题，自从般若被关进血狱，它好像就不那么茁壮生长了。

十夜的计划止步不前，只能再寻培育之法。

再后来，般若一身浴血从血狱出来，他着实有些惊讶。

他一直以为，般若是鬼蜮奸细，是为了消灭六道的存在。可是能从血狱出来，本身就足以说明，她对六道没有任何敌意，甚至，一心赤城，肝胆两照。

十夜越发觉得她变得有趣。

只要目标是一致的，为什么不能成朋友呢？既然目标一致，那就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强大盟友。做盟友总比当敌人要好。

于是十夜费尽心机地又想洗刷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他要拉拢她这个同盟，她将成为他推翻鬼母暴政路上最强有力的帮手。

可是般若不好骗了。

她被自己骗过一次，就很难再信任他。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好像在看他演戏。

不得已，他只能拿出银月的身份来获取她的信任——那是他在人间行善积德数千年的证据。他的功德早已超过了十夜所做之恶。

很快他飞升成仙，将她一人留在人间。

虽然他立刻就回人间去找她了，可是他消失的那三年，她着实过得辛苦。

而这一切，是他带来的。

看着她如惊兔般仓惶的眼睛，还有向他飞扑而来的拥抱，那一刻，他是真的动心了的。

如果他的身上没有背负鬼母的孽债、没有背负荆棘女王的怨恨，如果他真的只是笑医仙银月，那该多好？

那么他就可以以银月仙人的身份陪伴般若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他一生都将因为鬼母和荆棘女王而桎梏束缚。鬼母一日不解脱，他永生也无法安宁。

那是他必须为杀死荆棘女王而付出的代价。

再后来，当他得知般若就是荆棘女王，她是来找自己报恩的时候，他的心再也无法掩藏住欢喜。

他一生孤苦，无人能懂，他一直在黑暗之中独自前行。可其实，他并不孤独。他奋斗的路上，一直有一个人默默地思念他、感激他、想方设法地来帮助他。

这个他因一丝善念而救了的人，也一直在想拯救他。

她没有消失、没有死亡，她带着爱和思念来找他报恩。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回音。

那一刻，十夜用力张开双手，回抱住了她。

他终于明白，

原来注定相爱的两个人，不管相隔多远，分离多长时间，也依然会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