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袭臣昂首阔步,闯入十夜寝殿的时候,般若还没醒。

袭臣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十夜靠在床头,宠溺地抱着般若的样子。

也就在同一时刻,十夜睁开眼的刹那,飞快地扯了一张毯子,盖在了般若身上。

显然,他觉得自己被人看了没事,般若被人看了就不好了。哪怕袭臣是个女人也不行。

“殿下,你没事?”袭臣愣了好一会,才震惊地开口。

十夜被袭臣这么一打扰,心情顿时不好,脸色一沉,冷眼道:“我能有何事?”

“他们说你还没醒,属下不信,担心您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来看看……既然您没事,那属下退下了。”

袭臣说完,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

她临转身前,眼角的余光再看般若一眼,发现般若还是一无所觉,安稳沉睡着。

这都几点了?还在睡?

袭臣站在大门外,十分困惑。

虽然她早知道十夜在筹备婚礼,却没想过,他们这么快会睡到一张**去。

更加没想到的是,从来自律,绝不会睡懒觉的十夜会一直到傍晚还不起床。

等等,这些好像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明明是有要事而来,现在正事还没禀告,就落荒而逃,似乎不是她的作风啊?

那现在要回去吗?

袭臣犹豫地看着大门,想到二人黏糊在一起的样子,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

算了,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殿下,我在正殿等你。”

袭臣对着寝宫内喊了一句,然后大步离开。

袭臣的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到底还是吵醒了般若。

般若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望着十夜:“什么时辰了?”

房间里的烛火暗下,倒是窗外灯火通明。

王舍城中,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无尽的黑暗。区分日夜的方法只看外头是否有光亮。

灯火通明说明大家都起床了,没有灯光则说明大家也都在睡。

如此看来,现在已经是白日了。

“看来还早……还能再睡会。”

般若靠在十夜怀里,本还想再跟十夜腻歪一会儿。但是十夜却轻轻咳嗽了一下,尴尬地说:“已经酉时了,你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酉时?”

般若愣了一下,惊讶:“我竟睡了六个时辰?”

十夜点头:“是。”

“那那那……岂不是又已经天黑了?”

十夜顿了顿:“虽然王舍城不存在黑夜与白天,但是你要这么理解也对……再过片刻,就该熄灯了。”

是的,又到了就寝的时候。

“……”

般若愣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那就别起来了,继续睡吧!”般若搂住十夜的脖子,又凑了过去,缩在他怀里求抱抱。

十夜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明袭臣还在正殿等他说正事,他就像是不知道这回事一样,抱着般若就亲了下去。

然后……然后一个晚上又没有了。

“辰时记得叫我,明天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嗯,好。”

临睡前,般若千叮咛万嘱咐,可一到早上,般若怎么都叫不醒。就算叫醒了,一碰到十夜,整个人又变得软绵绵了。

十夜也是着了魔了,对她予取予求,极为宠溺。

直到第三天下午,袭臣实在忍不住了,跑去敲门。

“殿下,已经三天了,你们还不打算起来么?”

袭臣表面平静,实则咬牙切齿,努力忍着心中的怒火。

她现在恨不得把这个祸国妖女扔出去大卸八块,奈何这个妖女一直在十夜怀里,她不可僭越。

十夜倒是淡定,觉得无所谓,假如般若想睡,就任她睡。

但是般若自己却知道,袭臣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定是有急事。

现下罗酆宫的事宜全权仰仗袭臣,还有别的般若不知道的事情,怕也是她在代十夜执行。她的出现让般若不得不起来。

“你先去忙正事,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般若趴在床褥里,半遮着脸,柔柔地说。

般若这副样子,任谁见了都不想走。

但是袭臣拿着刀在外头,他又觉得再耽搁说不过去,便低头亲了亲般若的额头:“等我回来。”

“……嗯。”

十夜离开后,般若在**反复翻滚,就是不想起,直到有宫人来问她:“娘娘,罗刹使求见,您要见吗?”

般若愣了一下,谁求见她没听清,倒是那一句“娘娘”她听清了。

“你叫我什么?”般若冲到门口,抓住那个宫人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宫人愣了愣,才说:“……娘娘?您是王妃,叫您娘娘,没错吧?”

王妃娘娘,嗯,这个称呼,倒是越听越顺耳。

“再叫一遍。”

“娘娘。”

“再叫。”

“……娘娘。”

“再叫,完整的。”

“王妃娘娘……三王妃娘娘。”

般若听了,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什么无量尊者,什么婆罗门主,都没有这句王妃娘娘来的好听。

般若根本不管什么来人是谁了,立即让人梳妆打扮。她要以三王妃的名义去见人了!

宫人却为难地说:“娘娘,事发突然,您的服制还在赶制当中,只怕……没有符合您身份的衣服。”

“没关系,能见人就行。”

般若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是靠衣服来佐证的,她的气场、她的气质难道不够么?

何况,最最最重要的是,十夜对自己的爱,就是她无往不利、有恃无恐的靠山。

她什么都不怕。

“对了,罗刹使是谁?”

宫人闻言,比般若还愣。

虽然知道般若不像是皇权贵胄,但是无知到连罗刹使是谁都不知道的,就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她是……”

“算了,我自己去问她吧,反正一会要见的。”

不等宫人回答,般若急不可耐地,迅速更衣之后便去了大殿。

大殿之上,一袭黑衣的罗刹使坐在殿中。

她长腿交叠,双峰毕露,感觉全身能露出来的全都露出来了。身材傲人,美艳绝伦。

般若发现自己见过她!

就在当时自己刚拿到蜉蝣龙佩时,她曾被二皇子冥珩送来给十夜当宠姬,但是十夜没收,直接把她轰走了。

她又来干什么?

穿得这么少,又要来投怀送抱吗?

“十夜不在,你怕是来错时候了。”般若没好脸色,直接走到大殿正中,属于十夜的王座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罗刹使者的茶都被她惊得顾不上喝,捧在手里,打翻了都没察觉。

“怎么,哑巴了?看你的模样,不像是个哑巴呀。”

那时候的她,声音绵软,细腻勾人,怎么,这会不会说话了?

且这罗刹尊者一身黑衣,攻击力十足,虽然女态尽显,娇媚柔美,但气场不输袭臣,一看就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

会被般若这种小白兔吓到?

不存在的。

罗刹尊者缓过神来,笑了笑,道:“我不是来找十夜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是。”

罗刹尊者一挥手,地上便出现了一排宝贝。什么都有,上穷碧落下黄泉,三界内的宝物般若虽然认不全,但是大体也知道,这些都是从各界搜罗来的宝贝。

般若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面,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所以多拿了些,还请王妃笑纳。”

“你给我送礼?为什么?”般若觉得甚是奇怪,接连道:“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妃?”

罗刹尊者掩嘴而笑:“王舍城内早已传遍,三殿要大婚了。虽然不知道这王妃是哪家的女子,但瞧你这个架势、这个气质,除非是王妃,否则旁人不敢如此。”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般若穿得寒酸,看不出力量,但是敢在太古殿内旁若无人地坐在首座,肯定就是十夜心尖上的人了。

否则谁敢如此?

就算给袭臣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般若没有拿她的礼物,只奇怪道:“你是二王子的人?”

罗刹使点了点头:“货真价实,现任二王子的正妃,鬼灯。”

鬼灯……这名字跟她头发上插的黑色小灯笼倒是极配。

然而再仔细一想她的话,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现任?难道……”

二王子还有很多前任不成?

罗刹使杀过的人可能比般若见过的还要多,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愈发觉得般若天真。

她掩嘴而笑,不动声色地戳破她:“都道女人如衣服,在这王舍城里,连王位都可以流动,妃位自然也是流动的。我既然能斗倒前任,自然也会有人斗倒我。就像你……现在是王妃,指不定明天起床就不是了呢?”

“你……”

般若觉得这话极为不好听,刚想发火,那鬼灯又是莞尔一笑,紧接着道:“我开玩笑的,王妃初登宝座,我是来恭喜你的。往后在这王舍城中,你我还算是妯娌,该互相扶持才是。姐姐这箱给你赔礼了,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呀。”

怪罪?

何止是怪罪?

她简直想杀人好吗!

“你说王位可以篡夺,那王妃可以杀王妃吗?”

“当然可以。”

鬼灯巧笑道:“只要你有本事,不怕承受王子之怒,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就去死吧!”

般若气得不行,刚刚成婚就有人来说风凉话,她可不想忍。

多亏了这里是王舍城,杀人什么的,家常便饭吧?

然而般若一剑挥过去,却扑了个空。

鬼灯早已有所准备,法身早已消失,只留下一具人皮面具,然而她人虽然消失,但是笑声还在大殿上回**:“三王妃,来日方长,不要着急。等你下次见我,我就不是如今的模样了,您可千万不要记恨我呀。”

鬼灯说的话莫名其妙。

般若一脑袋雾水,但是疑惑却盖不过怒气。

这种与夫君没有感情,随时会被换掉的王妃,跟她这种靠爱和温暖感动十夜,从而真心相爱的人相比,能一样么?

她是绝不可能下位的!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