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三章 不一样

没人敢直接冲撞细牙崽,细牙崽身上的公服就是个招牌,平民可以对衙役书吏不敬,但绝对不敢冲撞,哪怕是再强势之人,顶多就是不理会,绕道而行,可这一缓步绕开,需要的时间就更多,而且细牙崽也不是白坐那的,他可以出言阻拦。

见汉子不解,三哥笑说到:“也就是郎君您不识货,凭您身上刚刚那张路引,到了衢州境内,就可上官衙求助了,某敢保证,衢州任何一县见此路引,都会派人一路快马加鞭的护送您到建安。若某所料不差,郎君当从长安来,其实,从长安来,现在不必走衢州路线,往饶州能近了一半的路,您平白多受了苦啦。好在,这都过去了,某这就送您到鱼梁驿,到那再换人送您去唐兴,若是没什么急事,在唐兴歇一天,要是有急事,只须吩咐一声,哪怕是半夜三更,也会将您送到建安。”

“只到鱼梁驿么?”因为对三哥先前的行为产生了好感,汉子一听三哥只送他到鱼梁驿,心有些慌,一个多月的逃亡生涯,让他的心很脆。

“放心罢,您有这张路引,那就是小东家顶顶重视的人,没人会怠慢的。某是职责所在,还得回来巡逻,也好多盯着点。”三哥不是个没眼力的人,眼前的汉子,拿了小东家或是黄军史开出的路引,却要落魄到如此的地步,只能说明一点,有人追他。

敢追小东家重视的人,说明来头不会太小,他有点不放心毛大他们两个,怕他们扛不下来,不过,这也是万一,小东家人在建安,那么这个路引只能是一直神出鬼没的黄军史开出来的,以黄军史的本事,断然做事不会留下首尾,只是他很好奇,为什么黄军史不好人做到底,给此人备足了盘缠干粮呢?

三哥哪里知道,黄大根本就不知道这汉子身上没钱了,也不知道这汉子会取道衢州,放着饶州那条已经通了两年多的路不走,而选择这条远了许多的路;更不知道,这个汉子背后的来头是谁,汉子不是他找到的,是魏小五的手下找到的,路引也是那个手下按了黄大的吩咐给的。汉子是任凭魏小五的手下怎么问,也是不肯说一声,他怕连累了人家。

汉子不是不知道饶州的路早就通了,他选择衢州,就为的是安全,在他看来,如果有人追赶的话,大半的力量都会放在饶州那边,路远是远了,但是更安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车夫,会给自己一张看似没用的路引,但那路引上除了一个“富”字外,还有建安县衙门的公文大印,他忽略了小小的“富”字印章,却是知道这个路引,肯定是建安开出的没错,既然是建安开出来的,那就揣着罢,或许到了建安,就能派上用场了。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全的路引,却是竟然连在衢州也是管用得很,早知道如此,自己就该早早的亮了出的好,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是自己太小心,太过轻视了辅国建安县伯的影响力了,也是自己没有跟人说过什么,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生出这么多的曲折来。

同时,他也注意到,自从见到那路引之后,这个叫三哥的衙役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恭敬了许多,不再称他汉子或客人,也用上了“您”和“郎君”的敬语。郎君一称,不是谁都可以受的,除了当朝太子外,就只有家人对自己主家的私底下称呼。

连衙役都称呼自己为郎君,看来是把自己当做辅国建安县伯的人了,建州,是辅国建安县伯的了。汉子刚脱离危境,好奇心就被吊了起来,不过自己身上的事情干系太大,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不发一言。

这汉子,便是当日在泰王府内煽扇子的那个校尉。

当日,他匆忙从长安逃了出来,只敢隐藏在长安城郊附近,一个是因为他出来的匆忙,路引也没有,也不敢回去开,只要一回城去开,说不得当场就会被人发现拿下。出城是不用路引的,只要是在长安辖区内,都没什么问题,可要是到了别的州,路引就是个大麻烦。

另一个原因,好歹他也是个校尉,灯下黑的道理是明白的,长安离泰王府越近,就越安全,只要躲过了头几天,接下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毕竟是军中一员,京畿一地,生死兄弟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只要联络得当,也能寻个好生路。

但他没想到的是,所有他的兄弟家门外,全都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这使得他越发的紧张,更加不敢妄动起来。那个石像,他是知道的,别看这些年一直呆在长安,没有出过任何的外差,但辅国建安县伯的事迹,在长安的百姓是不可能全知道,但对他这个校尉而言,却是天天也听,要不是经常有关建安的传闻三天两头的就换了新鲜的,耳朵早就听出了老茧来。

他属于太子亲军中的南衙卫,南衙卫比之于千牛卫又要低上一级,比羽林卫又要高出一点,虽然从官面上来说,所有的军士,只要同级就是一样的,但在具体的待遇上和今后的出路上却是有着天壤之别。而且,南衙卫就是太子登上宝座后的金吾卫,所以他的身份比较醒目,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辅国建安县伯有个师父,有个修行的洞府,洞府外有个会梵唱的石像,这些,他都听说过,也隐隐的听说了,石像丢了。

刚开始他在泰王府见到石像的时候,他还没想起来,但当等到管家要他煽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个石像,应该就是建安那尊被盗的石像。而且,从管家对那花农打扮的老人毕恭毕敬的样子,他也猜出了石像之事,非同小可。

但这些他都不在乎,反正自己是太子亲军,在他看来,泰王是太子的亲弟弟,事情无论如何和牵扯不到自己的头上,因此对自己那个别人不知道的生死兄弟的警告是不大放在心上的,而且,他本来还打算躲过一阵风头之后,再找那兄弟问个清楚,但现在看来,事干重大,就连那个兄弟,也不能再帮自己什么了,即便是能帮,他也不敢去找了,怕连累了自己的兄弟。更何况,只要自己一进了长安城,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再也见不到阿娘和新婚的婆娘。

所以,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建安,既然泰王如此针对辅国建安县伯,那么自己将消息卖给建安县伯,当能保得自己的平安,而且,建安县伯的名声不错,看看蒲监丞,原来是如何对建安县伯的?现在又如何,听说马上就要升到将做少匠了。能躲在三十里铺一带等,身上的两吊钱,只剩了一吊,没几天就被花光了。

幸好,天可怜见,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又被他碰到了当初载他出长安的那个车夫。车夫是专程寻他而来,现在想起来有颇多的可疑之处,但当时的他并没细想,从没碰到过这种暗中争斗场面的他,已经乱了方寸,车夫的说辞是已经有人寻到了他,问过是不是有个汉子坐了他的车出城,车夫心中害怕,因此找上门来,央着他早点离开,又给了他那张路引,说是一个客人落在了车上的,还给了他几吊钱。

在那车夫的帮助下,他躲在车厢底下的夹缝中离开了长安地界,因为怕车夫其实是泰王府派来的人,所以半中途他就溜了。

现在想来,那个车夫当是建安县伯的人,否则,怎么会如此的巧,一个车夫,如何能找得到他的藏身之地?一个车夫,如何能有比正经的路引还好用的路引?从这路引上来看,这路引当是珍贵无比,谁要是得了他,必定是贴身妥当的保管好的,怎么可能丢了?

或许,如果当初自己不半途溜掉的话,可能早就到了建安罢?车夫既然能找到自己,那么必定是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只可惜,自己方寸乱了,没有细想到这一层。不过,即便当初他想到车夫可能是建安县伯的人,没见识到这个路引的贵重,他也不敢冒这个险,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条。

“这么说来,辅国建安县伯那就是建州的发号施令者了?”和三哥坐在马车上往鱼梁驿行进的途中,汉子问,从仙霞岭到鱼梁驿还有几十里的路程,他吃用过了干粮,现在体力已经恢复不少。

“郎君此言差了,小东家不是建州的发号施令者,建州有刺史,各县有县令,小东家只是为他们做个参谋,某等敬小东家,那是因为小东家为的是建州百姓,为的是天下苍生想,哪怕小东家依旧是个白身,某等对其的敬重也不会减轻一分。”三哥似乎是看出来汉子的迷惑,知道他想问什么,自顾自的解说了起来,“小东家是好的,故,小东家看重的人,某等也是要维护的,这和小东家是不是发号施令无关,只是因为您是小东家看重的人,若要换了其他人来,哪怕是太子当前,某等也只是会循了规矩去做,但小东家,就不同了,这个您到建安后,慢慢能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