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0章 以花烹食
王况并不介意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什么正人君子之类的话在王况看来都是扯淡,正人君子是肯定有的,但由古自今能得几个?大多所谓的正人君子,不过都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男娼女盗的欺世盗名之辈。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人,所以,自己用些小手段来隐藏自己的目的,又不是去图谋害人,反正这世上已经不少神仙了,再多那么一个两个的,且又提前出现那么一个两个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山(民国之前,南山一带其实是属于建瓯,也就是建安县管的,现在如果在石陂,水北一带说闽北话的乡镇去偏僻点的农村找,还能在凉亭的梁上看到“某年某月,建瓯县某乡立”之类的话,因了让大家和现在浦城所辖地域对应起来,本文中南上属唐兴管)是神山,南山上有个洞府是王况的“师父”曾经修行的所在的消息,很快的就从建州流传开来,并慢慢向外扩散,一时间,前往南山礼拜的人络绎不绝,把从蒋溪口进去的原本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硬是给踩成了笔直的大路。
原来在那路口,曾经给王况带路去找灰岗岩,并第一个卖了金桔给王况的那个猎户,干脆不去上山打猎了,就在路口开了个小酒肆,直接起了个名叫南山居。除了跟往来的客人说自己当初怎么带了小东家去找石头,小东家怎么在南山下感慨之外,也偶尔给来往的客人带带路,日子过得比以前打猎是舒坦得多了。再加上四邻八乡的若是打得了野味,也都会送到这里来,所以生意倒是很兴隆。
王况也让邝大抽空跑一趟,用了一天的时间,教会了那个猎户几样成本不高,价格实惠的小菜小吃,算是对他当初带自己去找灰岗岩和把原本藏着自己吃的金桔卖给自己的报答。
无心插柳柳成荫,王况的这个举动,让那个叫谢三的猎户很是感激,都不用王况交代,他就成了南山的义务宣传员,告诫准备上山去的客人说,那洞府,虽然小东家是没说不让进,但是为着尊重小东家的师父他老人家,大家还是尽量不要去打搅的好,要是谁一个不小心,将洞内的风水破坏了,那可就是全建州人眼中的生死大敌了。
就连山腰之上的花花草草,也最好尽量不要去折,神山啊,那是不可冒犯的,又用自己举了例子,你们瞧瞧,某自小就开始打猎,就没上过山腰之上一次,这不,某现在的日子,红火着呢。
其实他哪是没去过,他那是懒,山腰之上,基本是没路的,陡峭得很,打猎很是不方便,人的身手再灵敏,在那陡坡上也比不上野兽啊,而山腰之下,坡则没那么陡,野物又多,犯不着累了自己跑山顶上去。
王况把南山的事情做了个铺垫,就不再去管它了,只是偶尔让陈大几个要是无聊了,就去山上看看,表示一下自己对南山的关心。
而他自己,则在开始忙着其他的了,原因是最近林颖芝觉得嘴巴淡而无味,吃什么都没食欲,请了郎中来看,却是说没什么大碍,每个人到了这春夏之交都是如此。
每个人到春夏之交都是如此?那么就应该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了,等到再在饭桌上吃饭,王况看着菜,也明白了一些,归根到底,是绿叶菜的摄入量不够的问题,自己虽然是搞出了大棚,但是正因为初春的时候,已经可以不用了,就没再种菜,结果就导致了这个时间段上新菜没出,原来种的又都吃完了的现象发生,再看看自己的手掌心,也已经有脱皮的现象。
并不是说有蔬菜吃就可以解决问题,像是瓜果类就替代不了绿叶菜,这点王况是深有体会的。不过,瓜果类替代不了,却是有一样可以替代,那就是花瓣,新鲜的花瓣。
眼下正是白花盛开的时节,建州遍地一到这个季节,就到处开满了白花,王况并不知道这白花应该叫什么,只知道其花可食,其果外面布满了尖刺,也是可食的,只要等到果实由青转微黄,就可以摘了下来,将外面的尖刺搓掉,用石头砸开,去掉里面的籽就可以吃了,小时候他没少吃,不过味道并不怎么好就是,微甜,微酸,涩涩的。
其实不光是白花瓣,一般而言,只要是花瓣光滑的就几乎都可以食用,比如说玫瑰,蔷薇等等的花瓣,看味道而采用不同的食用办法。
建州不光白花多,木槿花也多,都是正当时,白花是灌木,荒地上,山林边最多,野生的,木槿花则多半是长在溪边河边,也多半是人家喜欢那粉红色而种的。
食欲不振的林颖芝和小芣苢被王况拉到了城外,见王况挎个篮子,动手采摘起白花来,俩丫头也就知道王况想要做什么了,自古中原一地就有食花的习惯,不过都是以蔷薇月季居多,其他花倒是很少食的,现在见王况摘白花,心中好奇,自家郎君究竟想做什么吃食呢?
白花摘了是没人管的,木槿不同,那是有主的,因此当王况夫妻三个偷偷摸摸的摘着木槿的时候,远远的就传来人声喝斥,还有人急冲冲的从家中冲了出来。
木槿花是用来煮汤的,倒是不需要许多,有一大捧,大约一二两的样子就能煮一大钵的汤来,所以夫妻三人还没等来人冲到跟前,就已经撒腿就跑了。
或许是从来没有过偷摘人家东西的经历,这让林颖芝和小芣苢俩丫头是异常兴奋,觉得实在刺激,满脸兴奋,红扑扑的,喘着气。林颖芝用小手拍着胸脯:“没想到今日竟然同夫君一起做了回梁上君子。”
小芣苢有些意犹未尽,见那家人冲出来后又走回去了,就偷偷摸摸的又摸了上去采了一大捧回来,结果又是被人发现,撵了出来,小芣苢竟是嘻嘻哈哈的一路小跑着,嘴里不时的咯咯笑着。
来人这会可是不依不饶了,一直冲到王况跟前几步,这才发现原来竟是小东家,连忙停下脚步,很是尴尬的笑说道:“原来是小东家,小东家若是想要这花,只须使人说一声便是,哪能让小东家亲自来摘呢?”
毕竟是摘了人家的花,王况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想了想,道:“某摘这花是为烹一道汤,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在你家烹如何?”
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小东家要在自己家亲自下厨?这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听错了,使劲的掏了掏耳,疑惑道:“小东家,您,您是说。。。?”
“没错,某便教你一道应景的汤。府上可有红薯蓣(山药的一种,不是细长的,而是长得比番薯略大的块状,其色紫红,闽北有很多)?”
“有的,有的。油盐酱醋都备着呢,正好灶膛里的火还没撤,小东家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没有的,去买来也是便捷。”王况要教他一道汤,他哪能不乐意,平日里想见到王况亲自下厨都是不可能,可如今,听听,小东家竟然要在自己家里烹食,还要传授自己一道,他幸福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忙不迭声的应着,生怕王况反悔,也不等王况再说话,拔腿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喊:“屋里的,快,快,快,快将灶膛里的火烧旺。。。”
等王况走进那家里,一家子老老少少都已经毕恭毕敬的站在那等着王况了,案板菜刀全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就连所有调料的坛坛罐罐都已经揭开了盖子,在灶上摆得整整齐齐的。
这道汤其实很简单,王况让那家人搭把手,把一捧的木槿花用水冲掉尘土,放着备用,又让切了快拳头大小的红薯蓣,刨了皮备用。
锅里已经很热,直接加一钵水煮开后,加盐,然后就用刨皮的刨子将红薯蓣一片片的直接刨到锅里去,让它煮一会,又调了些友粉准备勾芡用。这是寻常人家,不可能像富来客栈一样天天都有大骨头汤和鸡汤备着,不然用骨头汤或鸡汤味道会更好,王况在刨的过程中,也跟在一边观看的那家人说了个清楚。
等到锅里的薯蓣都滚了一会后,再将花瓣撒入,搅匀后,舀了两勺调好的友粉倒进锅中,拌匀,等汤开后,滴了几滴油进去,只有几滴,一是王况知道平常人家用油都是很省的,不舍得多用,哪里能像自己家里跟用水一样的用,二来是这汤本身就是要求清淡口,油多了反而不美,几滴只是为了增加亮色和改善一下味道而已。
只加两小汤匙调好的友粉,也是因为薯蓣(没有红薯蓣的,直接用铁棍山药做也是一样)本身本身就有粘液,煮过后汤就变稠,但又不够稠度,所以加一些勾芡。
“好了,这汤简单,其色红紫,让人看了会食欲大开,汤滑花脆,口感不错。平日里木槿花多,也不用浪费,一两日喝上这么一钵,可调理身心,算是应景的汤羹,若有其他可食的花瓣,只要其味是甘的,均可用此烹法。”汤已经煮得,王况就告辞要回去了,也谢过了这家人想要挽留王况夫妻三个吃饭的美意。
王况急着走,那是还有许多白花等着用呢,这要是放时间长了,不新鲜了,味道要差了许多。
白花是要用来做饼的,闽北人管它叫白花粿,因为不是用面粉做的饼,而是用的米浆,用米做的,一般都称为粿,不管是籼米还是糯米。
米是要泡至少三四个时辰后才能磨浆的,不过这对王况来说不成问题,富来客栈里每天都会泡了米以防急用,因此王况就拐到客栈里面,让人按一份糯米,四份籼米混了一大碗磨好后送到家里来,自己就回去等着了。
做白花粿不一定要用糯米,只不过是加一点糯米能让做得的粿更具一些韧性,要是肠胃不好的,可以全部用籼米浆,米浆要浓稠些,以用手捞起后,能流淌下来,但如果手一直在翻却是能保持住为准,因为米的品种不同,要加的水也是不同的,大致就是泡好的米,加水淹没过米一筷子粗到一节指头之间,糯性越大的,加水就少些。
等王况到家,将白花洗净甩干水份后,邝大就将磨好的米浆送了过来,王况在交代的时候,就已经让店里闲着的伙计都挎了篮子出城去采白花了,就等着邝大从王况这里学了去后,在店里做就得。
这都是应景的食物,白花也就开那么点时间,等到第一场夏雨过后,就全都谢了,所以王况也就没打算在店里售卖,而是做了后,有人想学的,就尽管来学就是。花期那么短,又是一开一大片,靠自己富来客栈是不可能来得及做的,等花谢了又可惜了,还不如让大家都学会了,一到这个季节,能多一种吃食,也是不错。
只有木槿花的花期会比较长,大约有一个月左右,要一直持续到六月底才慢慢结束,甚至有的品种的还能在整个夏天都有花,这个倒是可以做为客栈里的售卖汤品,尤其是那红色的汤,瞅着就觉得美,估计会吃的人肯定不少。
因为汤经过勾芡后冷得慢,这也是因为汤稠了后对流速度变慢的缘故,所以王况也就先煮薯蓣木槿汤,这回他用的就是鸡汤了,但不是浓鸡汤,而是一半水一半鸡汤的加下去,这时候的鸡可都是好料,熬煮出的汤鲜美无比,是后世那种饲料鸡拍马都赶不上的,要是用太多,反而会将花瓣的清香给冲淡了。
邝大本身醉身于烹食一行,悟性也是不错的,见王况这么煮汤,就出言问:“小东家,若是其他花瓣也是可以如此的烹煮了?”
“那是自然,只不过要注意下颜色的搭配,还有味道的相冲,这汤是讲究清香爽滑,若是香味太过浓郁的花来烹煮,比如说桂花,反而不美。”
这时候小芣苢也已经按了王况的吩咐,将白花瓣都揉进了米浆里,王况又在里面加了少许的盐和少许的糖,让小芣苢揉匀了。
白花粿可以做咸的,也可以做甜的,但一般以甜为主,因为白花本身就是微甜,除非说不爱吃甜食的人才会做成咸的,而加糖加盐也是有讲究的,俗话说,要想甜,加点盐,意思就是若喜欢甜味重一些的,则可往里面加少许的盐,就能做到只用一半的糖就能达到理想的甜度。
但是加盐的量是一定要控制的,这无关盐的摄取量问题,王况是坚信吃盐多并不会有损健康,反而是吃盐少的才真正会引起这个病那个病的。想想下,每天五克盐,怎么能行?每天从尿液和汗液中排出体外的盐都不止五克了,再加上身体代谢所需要的盐,只摄取五克盐,那绝对是入不敷出的情况。
甜食里面加一点点盐花,可增加甜度,这里面的原理王况说不上来,但却是真实可行的。
小芣苢在那揉着,其实并不需要揉多长时间,只需要揉匀了就可以了。只是小芣苢对这种吃食很是新奇,平日里又是很少来厨房做事的,一切都感觉新鲜,自己喜欢揉,王况也就由着她去。
汤煮好,锅洗净了后,保持小火,锅有五成热(手放锅上,离锅底一尺感觉到微微烫手是十成热,离锅半尺感觉到微烫是七成热,要离锅很近,大约两寸左右感觉烫则是五成热),取了块肥肉,在锅底上,用手轻按着抹一遍,锅底就沾了薄薄的一层油膜(觉得不好把握的,可用毛刷沾油刷一遍,做这个最好是用动物油,不要用植物油),再用勺舀了一大勺揉好的米浆进锅里,用沾了油的锅铲给摊薄了,等到米浆开始凝固并透明,则在上面刷一层油后,翻面继续摊。
做饼状的食物,有一点要记住就是勤翻面,不要让一面烤糊了,只有勤翻,才能做得漂亮,这点不需要王况跟邝大说明,他也是知道的。
等到白花粿摊到两面都有点微微的金黄就行了,白花粿的特点并不是外焦里嫩,恰恰相反,是外韧里脆,白花瓣经过这一过火,里面的水份会流失了些,恰恰是这流失的一些水份,使得白花嚼起来咯吱咯吱发脆,加上白花本身的清甜,这白花粿是几乎吃不腻的,可以只吃它到饱。
邝大不是外人,也是常往王家走动的,林颖芝和小芣苢也不避嫌,还没等烙好的白花粿冷却下来,俩丫头就抢着吃了起来,王况这第二张还没烙好,她们就把第一张都吃光了,吃完了还眼巴巴的瞅着锅里的,小芣苢嘴上还一边念叨:“怎么还没好?怎么还没好?”
邝大见两个主母喜欢,正好还有个锅空着,灶膛里的火也还没灭,看过一遍之后,他就已经学会怎么做了,就在一边也帮着烙了起来,结果两人烙的速度也就将将赶上俩丫头消灭的速度,俩丫头一口气吃了五六张,这才停下来不吃了,倒不是她们吃饱了,而是眼见所剩不多,自己要是全吃完了,王况就没得吃了,更别说王凌和那还在学堂里的王冼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