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不可思议的圣旨
王况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在乎李老二会给他什么封赏了,基本上,回到建安后半年多的运作,他在建安的地位已经是牢不可破,不要说别的,仅凭了个卖便宜书这一点,建州学子就铁定站在他这边的,谁要是传出什么对王况不好的话来,建州学子们的唾沫淹都要淹死他。
还有建州的商家,他们都得了王况的承诺,等到秋后,愿意种辣椒的都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从富来商行这里买到辣椒酱,不贵,一两种子只要一贯,买回去后,随时有问题,随时都可以到富来商行请教。
因了沿路个亭民众的踊跃,唐兴到建安的路修已经基本修完,从建安去唐兴的商人也比以前多了起来,他们发现,从唐兴到建安,两百多里路,即便是载满了货物的马车,早上早点出发,一路上慢悠悠的走,天擦黑就可以到了,和以前那样紧赶慢赶还需要在屗上住一晚相比,少了一晚的住宿费用,节省不少,这时候的运输费用大头其实就在人力上,沿途住宿吃饭花费不少,别看这两百多里路省一晚,就按一个车队五辆马车,加上五个赶车的车夫,押货的伙计,加起来至少得有二三十人,连吃带住,加上马匹的草料等等,这么个小规模的车队一晚的花费就要两三吊钱。
而且,因为当天可到,等于说,一年里,只要有足够多的货,那一年就可以多跑一倍的次数,这中间的利润差可是不少。
因此就有商人盘算着,是不是再鼓动鼓动下使君,把从建安到延平,唐兴到须江的路也修上一修?如是一来,便可北上扬州,南下福州(福州一称是开元十三年才有,本文提前,因此时福州称泉州,后改闽州,最后才定为福州,为了不给大家带来困扰,直接就按开元后的称呼,和现在的称呼更接近)取海路便可一路直通漳泉岭南。不过盘算来盘算去,却是发现,若是想同时修这两条路,费用不少,而且因为有了唐兴到建安的榜样在,这修路费用,说不得又要捐,才捐了没多久,实在是无力再捐了,只好先忍着,先看看能不能把从建安到延平的一百多里路先修好。
但是问题来了,建州下辖建安,瓯宁(含今南平,顺昌,沙县等地,后部分与建安合并,始称建瓯),建平(今建阳,含今建阳,武夷山,光泽),将乐,绥城(今建宁,泰宁县)唐兴六县,是唐时地域最大的州之一,若是武德年间,福州未从建州中分出,建州就是唐时第一大州,范围几乎囊括了如今福建省全境。不是光光建安的商家们看到了修路带来的便利,整个建州都看到了,因此各地都有修路的打算,都想按样板路的样子也搞捐献。
建州的经济也才刚刚起步,人口并不是很富足,哪来的那么多劳动力修那么多路?因此上,各县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都想到了王况这个始所佣者身上,让王况给出个主意。现在各县找王况拿主意已经是理所当然了,整个建州的官员,目前除了黄良和李业嗣外,就王况的品级(爵位不算)最高,不找他找谁?谁都知道说服了宣德郎,那么使君和镇将那里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王况也没的办法,但考虑如今的延平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却扼守着闽江起点,从延平就可以弃陆路改水路而下直达出海口,建州几乎所有行商往南都要取道延平;而唐兴也扼守着建州往北直通扬州金陵的咽喉,而且一到须江,沿途山少平原多,也好走了许多。因此这两条路才应该是当务之急。
至于说其他路,先只能放一放,等到其他时间劳动力有了闲后再来想办法,经王况这么一分析,大家也就都不吭气了,实情就是如此,总不能无理取闹罢?最后商定了修路的顺序,先集合全州之力,把唐兴到须江的路和建安到延平的路修好,至于在须江境内的路段,由刺史黄良出面找衢州刺史说合,有之前王况分给须江县令剿贼的功劳,再加上若是这条路修好,往来过路的行商也能增加不少,能为须江县带来不少收入,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因为目前的扬州一带就是江南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商人们往北的比往南的要多很多,所以才选这条路为最优先的路,而南下商人虽然不是很多,但许多商品却是只有岭南一带才有,也是不得不修。
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各县通往建安的路了,只要这些路一修好,各县从此以后往北行取道建安去就要便捷许多,修路的顺序一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班,照例是各商家捐献钱粮,等到秋收后农闲时再动工修路,这时候的捐献就比之前要多了许多,先前修路主要还是建安商人捐献为多,现在则是全州的商家一起行动起来,最后捐献的钱粮让王况都有一种把樟元山和仙霞岭各打个隧道的想法。不过这也太不现实,这时候的技术,想要打通隧道,没个几十年是不行的。
等到以后,经济上去了,人口渐渐的多了起来,各县就可以有能力,自己和相邻的县商议好,把各县之间的路再修上一修,如此一来,整个建州的交通格局也就基本确立了下来。
事实上,建州的交通算是江南两道里最为不便利的,西面有武夷山,北面有雁**山,南面有戴云山,这三条山脉又相互连通将整个建州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有东南角留了个延平这个缺口。所以建州一直以来经济都不是很发达,要不是有条闽江可以直通大海,走海路往岭南的话,建州几乎就不会有什么外地行商往来。
不过这个情况很快就会得到改变,只要从须江一直到延平,路宽且平,那么取道建州走水陆往南的商人就会逐渐增多,物流的力量是很大的,只要物流畅通,想不发达都很难。
还没到秋收季节,须江县令就回了信来,说是愿意负责须江路段的修造工作,条件是宣德郎要优先给须江商人提供辣椒酱卖,他还不知道王况已经准备把辣椒种植推广开了,一听这信就王况乐了,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那些商人出的主意,辣椒酱产量就那么多,全国各地都有人来,所以富来一直都是按地域分配着卖的,想必就是须江商人不满足于他们现在的份额了,当即让林明回了信去,若是须江路段能按建州境内的标准修而且能保证明年的春耕前完工的话,别说辣椒酱,当地捐款前几名还可以得到辣椒种子。有了这个条件,还愁他们捐献不踊跃?
很难得的,入秋后,王况竟然见到了有史以来最为不可思议的圣旨,一个皇帝,竟然跟一个小品级的官员用商量的口吻?王况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圣旨又是徐国绪这个吃货带来的,连着小六子也跟了来,说是想念小姑丈的做的菜肴了,就壮着胆子跟皇帝请命说是要跟徐少监一起出这趟差使,没想到李老二想也没想就准了。
圣旨的内容只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问王况是不是有空再去长安一趟?另一个就是问王况想要什么封赏。可以说,通篇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式,就连徐国绪当初一接到圣旨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别说是他,即便是程处默也是目瞪口呆,直叹:二郎太妖了,太妖了。
前前后后想了一通,王况也就明白了李老二为什么会发出这么一道不伦不类的圣旨来,一个是他想王况去建安再帮长孙皇后调理调理,但又担心王况在做什么重要的东西,万一正是紧要关头,一下打断了进度,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才问王况有没时间,从这点上看,长孙皇后的身体最近应该不错,属于可去可不去的,但李老二毕竟是放心不下,还是想让王况去瞧瞧。
结合徐国绪把最近朝堂上为自己封赏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来看,第二条,那就是自己才得官不久,想必是朝堂上商量来商量去,实在不知道怎么给王况一个赏赐,这才来问王况自己的意思。看来李老二也知道自己是个懒人,不想管事的么。
不过对于房玄龄,王况倒没恼他,换个角度,假若是让王况站在房老头的位置来考虑,王况也会提出差不多的意见,这就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和个人喜好恩怨无关。相反,王况还是有些佩服房老头,能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难怪他能如此深得李老二信任。
去长安嘛,王况暂时不想去,他和林小娘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今年冬,这要一去了长安,那恐怕就要过完年才回来,后世打了几十年光棍的王况可不想丢下小娘子走了。
借口很好找,就说自己正忙着要给皇后做桂花和金桔就是,不过对于长孙皇后的饮食,倒是可以给她添上一样,青海一带不是前几年就打下来了么?那里虫草应该不少,就让皇后多吃点虫草就是,王况不是医生,不知道虫草能治什么病,但有一样后世人人都知道的,虫草能提高人体的免疫力,有这点就足够了。
至于封赏,嗯,这点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前段时间,王况闲着无聊,跑到林明那里翻看了下县志,发现县志上并没说王村是什么时候有的,只说王村人大多是晋隋时迁移来此,这就给王况提供了个造假机会。他唆使林明把王村人的来历上添了一句有部分人氏是从福州迁来。林明是知道田黄的,王况一说他就知道王况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自己还要在建安呆好几年,有自己在,过得几年,这字迹淡了,老了,谁也看不出来修改的痕迹,因此也就帮王况改了,而且他做得更为彻底,说是要重修县志,整本县志全重新编了一遍。
从前朝天下大乱到本朝建立,几十年里,人员流动频繁,有时候许多地方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官治理,许多地方的县志都已经遗失,谁会再去详细考证?只要王况再想办法把福州(此时实际称为闽县)县志给改了,两边一对照没有矛盾的地方,那就坐实了王村人有一部分是从福州而来了。
黄大早已经探听到田黄产地回来了,又被王况派去寻机做那修改福州县志之事,修改县志并不难,一般不会有人闲着无聊翻看的,只要使了些银钱就能做到,更何况王况要改的只是一小支族人的祖籍而已,并不妨碍当地任何一方的利益。如果顺利,等黄大回来证实任务已经完成,那么就可以要求李老二说,想要回祖上的地块,就不用再等着高三慢慢的买地。要回祖上的地是念祖之情,念祖之情是理所当然,若是一个人不念祖,反而要被世人唾弃,说此人不孝,当不得重任。谁又能想到王况竟然造假呢?竟然是为了田黄而去的呢?知道王况要回“祖地”,也只会赞王况是个有孝道之人,没人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徐吃货已经升为内府少监,本来内府就没少监,徐国绪是一直以副监之职行使少监之责,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了。虽然王况并不在意官位高低,但这也是让他吃味不少,为什么别人升个官就那么容易,轮到自己了,就那么难呢?
小六子来了建安,因为他是林翰的义子,少不得要住到林明府上,这一住可不得了,第二天就咋咋呼呼的跑来说三白是祥瑞,王况这才想起来白色的动物在古代可都是祥瑞来的,幸好自己穿过来的时代是李老二统治的时代,李老二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大兴趣,自己也用不着把小白金丝猴给送进宫里去。
三白的腿上的伤早已经好了,如今是活蹦乱跳,不过说了也怪,只有王冼王况和林小娘子可以抱它,旁的人想要伸手去抱,如果熟人还好,三白最多就是逃得远远的不理会,要是生人的话,手就要被三白给挠出几个血口子出来。
石膏固定伤腿的法子王况也早就告诉了李业嗣,正好年初的时候,有猎户从山崖上摔下来,命大,只摔断了胳膊,李业嗣也就见证了石膏固定法的好用,已经上报到朝廷了,只不过如今天下承平,西北的战事也停了,一时间没法子验证石膏固定法的便利,所以朝中对李业嗣也没什么封赏下来,倒是据徐国绪说,赢老头几个一听说石膏固定法是从建安传报上来的,就跃跃欲试的四处探访有谁断胳膊断腿的,想试着用这法子,结果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大家身体好好的,谁愿意断胳膊断腿啊?赢老头他们一去打听,就被人认为是咒自己断胳膊断腿了,肯定没个好脸色,这还是念着他们是太医,要是寻常郎中,说不定就给告到衙门去了。
徐国绪带来的消息很多,有林荃淼已经被派到太原去当了个佐史,流外二等,这还是沾了王况的光,吏部官员因着想结交林府,就把他给派到太原这个龙兴之地,平白的把林荃淼提了一级上去,不然派到其他州县,那就是流外三等的官。
从这点可以看出来,唐时的官员任命有着很活的空间,同样是封官,柳老夫子只因编了个歌诀就得到流外二等的官,而林荃淼中了探花也才流外二等,至于说那些豪门大阀子弟,当官的起点虽然和寒门子弟一样都是流外,但升官的速度飞快,一升就是入品以上。这些全凭了皇帝的喜好和朝中各势力的力量对比来衡量,没个一定的章法。要说有章法,也就是皇帝有皇帝的章法,豪门世家有豪门世家的章法,普通人家有普通人家的章法而已。
徐国绪带来的消息里还有如王况预料的,长安已经有人开始仿制椒盐了,但味道都不如王况弄出的好,所以目前还是林家商铺里卖的椒盐最多,基本天天都供不应求。
自然了,像什么皇宫里如今也起了个大棚,就等着天气转冷后开始种菜蔬了,林家所在的升平坊还是那样门庭若市了等等消息徐国绪都带了来,不管王况爱听的不爱听的,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他拉着王况絮叨了半天,全倒了出来。
徐吃货一边絮叨个不停,一边给王况数起来,谁谁谁托他带了贺仪来,说是怕王况会在建安完婚,他们赶不及,所以就提前送了来,基本上,上次林府大宴有参加的中低层官员都有送,知道王况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送的东西也基本都是这些为主,有种子,有果实,有西域流传进来的玩物等等。王况一一过目后,却是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人家送了来总归是一片好心,说不得,只能回头让长安那边给回个礼。
其实王况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全是幌子,他总不能说,喏,某喜欢大食国产的胡萝卜,你们去帮某挖上几棵来这样的话罢?某喜欢大洋彼岸一种长在树干上的叫可可豆的东西,你们飘洋过海去帮某搞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