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修行。

气血乃是一切的根基。

就如道门修炼,真炁方是万物之初。

一般而言,明劲、暗劲、化劲,每一重境界的武者气血都大致相同。

但邪门魔道,却有禁术秘术,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气血。

不过这是搏命之举。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纵然好不容易逃脱凶险,留下一条生路,但施展秘术的后果,将会对身体造成无法预知的损伤和后遗症。

但与之相对的。

那些隐世大宗中,流传的功法,能让门人在同境界,拥有远超其他人的磅礴气血。

搬山镇狱劲就是如此。

打通身上一百零八处窍穴。

所藏的气血,实在难以想象。

这也是为何陈望实力如此恐怖的缘故。

明明不过化劲初期,面对断眉人纪宗等三位暗劲武者的联手围杀之下,却仍旧能够从容应对,随手镇杀。

就是因为他修行的乃是半山镇狱劲这等顶尖功法。

看似化劲初期。

实则气血远远超过化劲中期的武夫。

如今,刚一打通第七十七处的神封穴,一身气血更为浑厚。

壮大了数倍不止。

几乎能够碾压化劲中期。

若是眼下的他,遇到当日的那夜袭杀。

就算纪宗将血狼谷的秘术催动施展到极致,别说厮杀,能够在他手上走过两个回合,就算他赢。

呼——

一跃而起。

站在呼啸的江风中。

陈望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周身之内,气血鼓**如海。

甚至隐隐有一种虎啸龙吟的气势。

力道之大,饶是他,都有点为之心惊。

下山之前的他,在太行山深处便能够徒手搏杀凶兽,但如今……陈望自信,就算只动用五成实力,就已经足够。

夜风呼啸,吹得他身上练功服猎猎作响。

睁开的双眸中,一缕精芒闪烁涌动。

即便眼下已经是深夜。

天地间浓雾笼罩。

但却丝毫不能影响陈望的视线,目光所及,天地间一片澄净。

甚至之前在他眼中,只能凭借两岸长堤上那些路灯来推断的吴淞江水面,此刻竟是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滚滚而过的水势。

偶尔一跃而起的大鱼。

以及停泊在对岸港口里的渔船。

除此之外。

迎着夜色的呼呼而过的江风。

他仍旧能够清晰的听到,楼下院中,躲在草木中的虫鸣,远处吴淞江上水鸟划破水面,趁着夜色捕猎觅食的动静。

“不仅是气血力量,五感也出现了成倍的提升。”

感受到这一切。

陈望低声喃喃着。

这还只是明面上出现的变化。

更多的还需要他一一探究。

不过……

对他而言,这些就已经足够激动。

“之前将近一个月时间,神封穴始终无法打通,看来……除了厚积薄发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应该出在龙泉上。”

吐了口浊气。

陈望平静的分析着。

龙泉深处蕴藏的灵气之盛,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要知道那等洞天之地,不仅对修行者有用,对气血武者的效果同样惊人。

“看来,有机会真要去那边小住。”

“另外进入龙泉底下,一探究竟的事,也不能耽误了。”

陈望背着手,目光灼灼,神色间满是期待之色。

若是真如赤明老道所言。

那座山泉下,藏着一座石楼。

那么极有可能,数百亦或者千年之前,那底下是某个隐世宗门的所在。

可惜因为什么原因,就此断了传承。

只剩下一座废墟。

就如当日,他和柳白在雁**山顶峰,见到的剑阁地宫。

若是能够在其中找到宗门遗留的宝物。

对于修行绝对大有裨益。

短短眨眼间。

陈望已经决定,下周过去时,就将那座民宿盘下。

以后再去的时候。

不但有了个落脚之地。

也有机会过去小住个十天半个月。

“差不多,该修行了!”

沉吟了片刻。

陈望驱散脑海里的杂念。

转而回到阳台空地上。

向来平静的神色间,此时却是难掩憧憬。

武道修行有那么惊人的突破。

不知道道门修炼,是否也会一气呵成,直接突破炼气关?

只不过这念头一起。

饶是他都忍不住摇头一笑。

这才堪堪入门,就想着突破炼气关,哪有那么简单?

但有一点。

陈望心里倒是有了些不同的猜测。

之前在龙王庙中,赤明老道第一次见到苏清影时,便表现出了近乎于失态的激动,之后更是苦口婆心拉她入门。

好在最终得偿所愿。

按照他的说法。

苏清影乃是极为罕见的冰髓凤体。

拥有这等惊世体质者,在修行上远超常人。

尤其是在肉身秘境,几乎没有瓶颈可言。

而他自己,第一次尝试修行,便毫无阻碍的引气入体。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天赋惊人。

如今想来……

或许自己的真阳血脉,同样也是某种神秘体质。

但袁树在修行上的进展也极为惊人。

总不敢保证他也具备某种体质。

要不然,那玩意岂不是都成了路边的大白菜。

想到这里,陈望都有点忍俊不禁。

既然想不明白。

他也干脆懒得去想。

自小大师娘白如霜就告诫过他。

武道实力从来都是一招一式,夜以继日磨炼出来。

这句话在修行上同样适用。

外人看他,总觉得是世上少见的妖孽。

但只有陈望自己才知道,无论冬夏,赤着上身在后山瀑布下锤炼筋骨、打熬气血的身影,从来就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盘膝而坐。

几乎是眨眼间,他人便入定成功。

按照周天呼吸法的口诀,一步步开始引气入体,循环往复,周天不断。

夜色如墨。

清凉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

将他衬托的如同更是遗世出尘。

修行不知岁月。

时间恍然而过。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时。

陷入沉寂的清风小筑,忽然被一道刺啦的刹车声打破。

车灯撕开夜幕。

照在地面上。

“师傅,不用找了。”

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随后推门声中,车灯将一道挺拔的身影迅速拉长,投影在院墙上。

不是崔照还会是谁?

傍晚时分,从望京匆匆赶回的他,一到中海,甚至都顾不上休息,便拦了一辆出租直奔清风小筑而来。

就算是他。

此刻也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疲倦。

浑身更是腰酸背疼。

目送司机师傅一路离开后。

他这才长长地舒展了下四肢。

顿时间,一阵宛如炒豆子般的清脆动静自周身上下响起。

“舒坦!”

“还是中海舒服啊。”

伸开双臂,崔照闭上眼睛,感受着吴淞江上吹来的夜风,微风不燥,又带着水气,打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凉感。

他忍不住长啸了一声。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感慨刚落下,一道笑骂声,便从远处传来。

崔照一下睁开眼四下望去。

“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滚进来。”

这下。

崔照终于看到。

院中小楼顶层的阳台上,一道削瘦挺拔的身影,负手站在夜色中,江风吹过长衫摆动,头顶清辉洒落,衬托的那道身影,如同神子。

“师傅……”

“得嘞,师傅,我来了。”

崔照咧嘴一笑。

不敢再耽误,推开院门,一路穿过小院,就要沿着楼梯冲上顶楼。

按照他的猜测。

大半夜的师傅跑阳台上去,绝对是和树哥喝起来了。

他这馋了一路。

一想到有好酒好菜等着自己,崔照就忍不住暗暗咽了下口水。

只是……

刚过中院那座古亭。

他眼角余光瞥过练功房那边,然后大步奔行中的他,一下停住了脚步。

本来那边灯火通明。

他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甚至都以为宁柔还没离开。

但等他目光落在那道熟悉的背影上时。

崔照瞳孔瞬间放大。

“……树,树哥?”

盘膝而坐,闭目入定。

这分明和宁柔师姐平日的样子如出一辙。

难道……

崔照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树哥也在走内功心法的路子?

咚咚咚——

就在他错愕惊疑时。

一阵错落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好看到陈望正负手从楼梯下来。

“师傅,树哥这是……”

在熟人面前。

崔照根本藏不住话,指了指练功房里那道背影,压低声音问道。

“还能是什么?”

“修行!”

陈望摊手一笑。

“怎么,有危机感了?”

“啊,那没有……不对,还是有的。”

崔照先是摇头,然后又连连点头。

那可是树哥啊。

他们一行七个人里,最为全能的一个。

无论基础功、体力、速度,还是身手,对上他们几个人基本上都是降维打击。

本来还想着。

跟着师傅练一段时间,等擒拿拳有所小成,到时候回去跟袁树嘚瑟一下。

没想到,这还没有付诸实践。

树哥竟然也紧随其后,开始了拜师修行。

说实话,他心里真没底。

虽说每次观摩宁柔练那个所谓的内功心法,他都有些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功夫就该是大开大合,发劲凶狠。

整天坐在那,跟个和尚似的打坐念经。

能有什么实力?

但袁树不一样啊。

树哥当年在部队里,就不是一般人。

只不过年纪大了,体能终究跟不上,最终错过了那些特种小队的入选。

要不然,怎么会他们几个不成器的一样,跑来中海给有钱人当保镖?

换成宁柔,他还能嘴硬几句。

但袁树……给他的压迫力实在天大。

崔照何止有危机感,简直强烈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既然有。”

“那接下来几天考教,双倍训练,没有问题吧?”

陈望淡淡一笑。

“额……没,没问题。”

崔照脸色一苦,勉强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

他是经历过所谓的考教的。

简直生不如死。

相比起来,以前在部队的魔鬼训练,简直就是过家家。

再常见不过的擒拿拳。

被师傅随手改了一遍后,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拳,需要比以前足足两三倍的力量挥动。

往往一套拳下来。

强度堪比负重拉练十公里。

要不是那种神奇的药酒,崔照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但效果也是极为惊人。

才半个月的修行,他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若是以前的部队训练,是提升身体的强度。

那么武道修行,就是为了打破极限。

一切的极限。

力量、速度、气血、爆发甚至五感。

突破那个极限,练出内劲,便能一步越过龙门,自此与普通人如隔天堑。

“那就好。”

“我还怕你焦躁自傲,飘了呢。”

拍了下他的肩膀,陈望笑呵呵的道。

只是。

这幅笑容落在崔照眼里,却是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望京多待几天。

就云顶酒吧那氛围服务,几乎全部拉满好吗?

全世界的名酒随便喝。

有人二十小时昼夜为自己服务。

来往的全是富家千金,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虽说他对玩弄感情没什么想法,但看着也养眼啊。

尤其是顶楼的浴池。

什么时候上去,总能看到各种漂亮女人,如同美人鱼一般在清澈的池水中肆意展露身材。

哪像这,说好的喝酒庆功呢。

一回来就要考教。

“不会不会,师傅,我是那种人么,就是觉着大老远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嘛……”

崔照咧了咧嘴。

言语里看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立功的事。

说实话。

回来的火车上,他仔细复盘了下,都有种被自己手段惊艳到的感觉。

驱狼吞虎、瞒天过海、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最后金蝉脱壳。

啧啧。

孔明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这三十六计算是被自己给玩明白了。

以后谁还敢再说他头脑简单,崔照都要跟谁急起来。

“怎么?”

“觉你小子还委屈上了?”

“我这是提醒你一声,现在可不是袁树一人,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也踏入了修行。”

“别到时候你最先开始,反而被他们反超,落下一大截,说实话,面上不好看。”

陈望一脸同情的看着崔照。

且不说袁树。

短短三天,便已经一气呵成,有所成就。

苏清影的体质,一旦正式开始练气。

到时候速度进展之快。

怕是连他都要瞠目结舌。

崔照大概率……真的会是垫底的那一个。

“?”

“谁啊,我熟吗?”

感受着陈望眼神里的古怪,崔照一下就慌了。

他哪里想得到。

这才去望京半个来月。

再次回到中海,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要知道,他这段时间,最为担心的就是宁柔,生怕那个总是笑眯眯,但明显有种淡淡疏离感的师姐,趁自己外出执行任务,一举超过自己。

所以。

即便在望京,身处凶险之中。

他也在争取着每一分每一秒,练功修行,磨砺气血,打熬筋骨。

但现在他才发现。

自己那点担心纯属多余。

他的对手,已经从宁柔,变成了袁树以及师傅口中的神秘人。

但崔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神秘人究竟是谁?

竟然让师傅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罕见的浮现出一丝同情。

老吴?

不太可能。

那小子身手还没自己好。

至于剩下的几个更不太行。

总不可能是罗强那小子吧,他一个看门的保安出身,要说他能在武道上超过自己,崔照能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丢不起这人。

至于其他人。

他是真的想不到。

眼巴巴的看着陈望,崔照小心翼翼的打听道。

“当然是熟人。”

陈望耸了耸肩膀。

那可是你们苏总,能不熟么?

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行了,别打听了,今晚最后放纵一次,从明早开始,进入疯狂修行模式。”

见他还想开口询问。

陈望摆摆手,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

“是,师傅。”

听到这话,崔照病恹恹的嗯了一声。

情绪明显不太高。

见到这一幕,陈望瞥了眼练功房深处,隔着落地窗,他也能从袁树的背影上感受到一些东西。

此刻的他。

周身气息内敛如水。

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四周。

这明显是修行到了一定层次的情形。

估计等他出关,还有一段时间。

再看崔照这小子蔫巴巴的。

一拍他肩膀,“走了。”

“去哪?”

崔照抬眸,一头雾水。

“这趟去望京,立下那么大功劳,总不能视而不见。”

“再说,你小子不早惦记我那些好酒了,去吧,看中的随便挑。”

“真的?”

“废话,难道还跟你玩虚的?”

陈望作势要抬脚的样子,忍不住笑骂道。

“呜呼,师傅,那我可不客气了。”

崔照一声长啸。

他何止惦记,恨不得偷几瓶走。

奈何心里暗自掂量了下自己和师傅之间的实力差距,他也怕被打断腿,所以只能压下那股冲动。

如今……终于等来了机会。

崔照哪还会耽误。

一阵鬼叫的冲进一楼大厅,速度快的几乎都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几十万一瓶的酒。

动辄三十年洞藏的稀世孤品。

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你小子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见此情形。

陈望忍不住笑骂道。

“师傅,你就放心吧,我绝对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远远的传来崔照都压不住的笑声。

“……”

陈望眉心一跳。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河图送来的那些酒,红酒他没什么兴趣,但从小就偷喝老头子埋在山谷各处那些药酒的陈望,对那些白酒也是当宝贝啊。

看崔照那小子这副架势。

今天不把那些好酒霍霍完是不打算走了。

靠。

早知道收敛一点了。

陈望摇头一笑。

不过这也就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凭借一己之力,短短半个月,将方家搅弄的天翻地覆,几乎陷入死境。

远远超过了当初定下的计划。

就算是他,自觉都无法做到崔照这么完美。

别说几瓶酒。

只要他开口,陈望都能替他找来。

呼——

长长舒了口气。

陈望负手,在小院里闲庭信步,夜露落在那些草叶上,一切显得如此宁静。

“走咯,喝两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