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原本漆黑寂静的大厅内。

就像是下起了一场破天的大雨。

不……

再怎么样的雨,也难以造成如此恐怖的动静。

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

声浪一重接着一重,几乎没有半点间隔。

饶是纪宗,此刻望着那边的情景,也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额头上青筋暴起,血丝密布的眼睛里,更是浮现出一抹难以遮掩的惊恐难安。

呼——

不知道多久后。

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终于停下。

陈望飘然落地,先是长长吐了口浊气,而后拍了拍双手。

即便肉身强大到惊人。

但此刻借着外面走廊里传来的微弱光线,低头看去。

手背竟然都打红了。

指骨间更是残留着一抹鲜血。

当然不是他的。

而是大头。

咚!

在他结束厮杀时。

身前不远外那道魁梧高大的身影,也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然倒下。

双膝跪倒在地。

地面上烟尘四起。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打破的血袋。

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脑袋低垂,目光灰败无光,血水从口鼻里不断涌出,吧嗒吧嗒的从嘴角滴落。

之前还汹涌如潮的气息。

此刻却是孱弱的犹如一条小溪,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退。

死亡的阴影已经降临!

不过,眼下的大头,脸上却没有太多之前的恐惧。

即便双臂、双腿,肋骨、肩骨,被陈望尽数打破拆断,仿佛经历了一场炼狱的煎熬。

但他却仍是一声不吭。

似乎是已经痛到了极致,反而没有了太多感觉。

不过,只有大头才知道。

此刻的他,并非没有痛觉,纯粹是因为过于震撼而恍然失神。

刚才点燃气海的一刹那。

那股游**周身,磅礴如潮的气息,所带来的恐怖力量,令他深深着迷,那是他从未体验到过的。

本以为。

纵然只是伪境。

敌不过真正的化劲高手。

拖个几分钟还不是轻轻松松?

但真正交手了他才知道,化劲和伪境之间,有着何等惊人的差距。

大到让他绝望!

大头有总算领悟了陈望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伪境终究只是邪魔外道。”

“不足为虑!”

一想到这,大头那张满是伤痕鲜血的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浓浓的苦涩。

那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昙花一现不说。

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

就算拥有那等力量,却依旧不是陈望的对手。

甚至全程都是一边倒的碾压。

打的喘不过气。

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别说伤到对方,连衣角都没触碰到。

这……

大头艰难的抬起头。

望向不远外。

陈望负手而立,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他就站在光影之间。

他视线模糊无比,就算瞪大眼睛,也很难看清他此刻的样子。

只有一双眸子澄澈。

犹如两口深山中的古潭。

静谧而神秘,深不见底!

两人平静的对视着,看不出太多其他的情绪。

见状,大头内心更是惊叹,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姓陈的少年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可惜……”

沉默了片刻。

大头全部的心绪,最终化作简短的两个字。

“是挺可惜。”

陈望难得回应了一句。

三人当中。

纪宗无疑是最强的那一个,无论自身实力、境界亦或是心性手段。

就是单纯拼狠。

他也是属于那种狠到骨子里的那种人。

至于邱阳,交手的时间太短。

更像是一个充当炮灰的小角色。

不过,修行了北斗无相功的陈望,相人之术极为高超。

即便掩饰的再好,也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邱阳脸尖、眼睛狭长,鹰钩鼻。

尤其是一双眼神。

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光。

这种面相的人,往往生性凉薄冷漠,外人永远无法能够走近他们的内心。

而且,在他们眼里只有两种人。

要么能杀,要么能够利用。

极致的漠视主义者。

但大头不同,这个高大魁梧的家伙,看似凶猛狠戾,实则还有一点人性在。

算是三个人里头,唯一还有点救的那个。

而且。

这等无双猛将。

就这么杀了实在浪费。

若是放到手底下,便能完美补上袁树和崔照的空缺。

只可惜。

从进入方家的那一刻起。

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连命都是如此。

“可曾后悔?”

陈望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头身上的气机,如同闸口泄水一般迅速减退。

最多再有一两分钟。

他的意识就会彻底消散。

死亡降临,大罗神仙难救。

“后悔?”

“或许吧……”

大头摇头一笑。

只是张了张口,嘴角便再次呕出一大滩鲜血,但他却毫不在意。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

却不是后悔,与陈望交手,兵败被杀。

毕竟多少武者一辈子恐怕也难得到这样一次机会。

他只是懊恼自己为何不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从而这么草草结束。

还有后悔于去听纪宗的命令。

后者的想法,他当然懂得,无非就是用自己的命,为他换取逃走活命的机会。

早知道,刚才在那股伪境的加持下。

就该一拳轰杀了他。

大家都是死士,凭什么你就该高高在上?

至于方家,大头反而没有太多的想法。

当年走投无路,差点饿死街头,要不是那些人出现拉了自己一把,恐怕早就死了。

你给我一口饭吃。

我替你卖命。

仅此而已!

“有什么遗言,告诉我,有机会我替你做成。”

简单两句话。

就像是一把催命刀。

瞬间让他气息更是孱弱,整个人摇摇欲坠,连跪地的动作都无法支撑。

脸上的鲜血下。

是一抹如同金纸的惨白。

“遗言……”

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他的内心。

大头艰难的抬起头。

“求……求你帮我做两件事。”

“哪两件?”

陈望轻轻吐出一句话。

说话间。

眼角余光忽然瞥了一眼大厅深处。

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气机一直锁定着纪宗。

他以为借着黑暗隐藏身形,就能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只能说他未免也太过天真!

“第一,我死后,求你将我的骨灰带去邙山,随便找个地方撒掉。”

当年捡到他,将他养大成人的老乞丐死去。

临终前唯一留下的遗言。

就是让大头有机会,把他葬回邙山。

那是他的故乡!

而那时他才五岁,根本无力做到,是在街头给人磕头,最终才凑足了钱,将老乞丐送去火化。

而装着他骨灰的坛子。

被他藏在了一处桥洞底下。

一直好多年后,等他回到方家做死士,终于有了能力的他,第一件事就是从那座桥洞下,取走了老乞丐的骨灰。

然后不远千里送到了邙山脚下。

如今。

他终于也要去见老乞丐了。

说话间。

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希冀以及渴求。

“好。”

邙山么?

陈望脑海里浮现出一座山陵。

太行与邙山之间相隔并不算远。

他虽然未曾去过。

不过在山上时,倒是听三位师娘说过不少次。

等有机会回药王谷。

顺路将他带回。

也不算一件难事。

陈望点了点头,而后又淡淡问道。

“还有呢?”

“还有一件……”

大头这会意识已经渐渐迷失。

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整个人更是处于极度的痛苦中。

但他还在咬牙支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替我……杀了纪宗!”

轰!

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剩下的全部气血精力。

宗字落下。

他也再承受不住,脑袋一垂,整个人轰然倒下,躺倒在血泊中。

一双眼睛瞪大。

明明早都已经暗淡无光。

临死前却又似乎见到了什么,演的

人已经毫无气息。

但一张脸上毫无痛苦。

反而透着一抹浓浓的欣喜以及……解脱!

“好。”

“我也答应你!”

目光落在那张凶戾尽去,只剩下憨态忠厚的脸庞上,陈望平静无比的回应道。

“杀了我?”

大厅深处。

黑暗中。

骤然传出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

刚才大头的声音虽然微不可闻。

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这种暗劲巅峰武者的耳朵。

尤其是那几个字里。

透着的那股冲天恨意。

就像是一道雷霆,在纪宗脑海中炸开。

还在拼命调戏恢复中的他。

满脸的不敢置信。

孙邙竟敢以下犯上?

要让那个姓陈的杀了自己?

“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胡乱妄言杀我?”

“还想要送骨灰回邙山,我告诉你。”

“做梦!!”

“今天只要我能逃出生天,我会亲自前往一趟邙山,不但要将你的骨灰盒挖出,还要将那个老乞丐的坛子打碎。”

本来都好不容易,短暂压下了施展秘术所带来的影响。

但大头临死前那句话。

如同石破天惊。

一下打破了他重新建立起的心理防线。

要是那个姓陈的这么说也就罢了。

毕竟实力的差距摆在那。

但大头一个蝼蚁,有什么资格?

让他去死,那是他的荣幸!

此刻的他双眼血红,气息粗重,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恨不得在他尸体上砍下个千八百刀。

不然都难以抵消他心头大恨!

“逃出生天?”

光影之下。

陈望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目光从大头身上收回,转而望向黑暗深处。

上一刻还静如止水的双眸,一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其中浮现的杀气。

浓郁的如同实质化一般。

“放心,你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我会亲手拧下你的脑袋,替他完成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