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回到餐桌上。

陈望随手拿过玻璃杯,将剩下的半杯扎啤,仰头一饮而尽。

麦芽的香气和苦涩交织的奇异味道。

让他颇为回味。

而一旁的袁树和崔照见状,不禁面面相觑。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但眼下。

偷偷瞥了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不躁不怒。

崔照舔了下舌尖,下意识想要打破这种压抑的沉默。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身子来回扭动。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举动,陈望忍不住笑骂道。

“咋了,凳子上长刺了?”

“哪能啊陈总,真要长刺了,我可不惯着,非得讹老板千八百才能走。”

见他开口,崔照顿时打蛇随棍上,嬉皮笑脸的道。

反正他脸皮厚,骂一句而已,不痛不痒的。

“你小子还真当自己是江湖人啊?”

陈望瞥了他一眼。

“那不能,要真有那种想法,就不是讹了,而是抢。”

“最好没有。”

听着两人对话,边上的袁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去一大截。

幸好有崔照这小子在。

能说会道,脑子转得也快。

像他这种嘴笨的,这会都不知道怎么搭话。

“陈总,我刚打电话警告过手底下那帮兔崽子了,绝对不会坏了您的大事。”

崔照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再次往这上边引。

袁树虽然没有说话,但心神却是一凛,握着酒杯的手都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通知了就好。”

陈望随意点了点头。

随即笑着扫了他一眼。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拐弯抹角,娘们唧唧的。”

他那点小心思,在陈望眼底就跟明镜似的。

“嘿嘿。”

被当场戳破心思,崔照也不在意,只是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那我问了,但师傅……您相信我,这事跟我没关系,纯粹是树哥想知道,我替他问一嘴。”

“你小子……”

一旁安静吃瓜的袁树,打死都没料到,这小子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毫无征兆的就把战火烧到自己头上来。

一时间,气得咬牙切齿。

崔照则是拼命躲闪,避开他的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反正这会陈总在。

树哥也不敢真的动手。

而且,这么大事,树哥您受点委屈也没啥。

崔照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大不了回头请你吃顿好的补偿下。

“那个,师傅,这次啥情况,要不要帮忙,我和树哥虽然身手差了点,但打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崔照收起嬉皮笑脸,正色的问道。

见他问出自己心中所想。

袁树也顺势回头看去。

“真想知道?”

感受着两人目光里的好奇。

陈望不急不慢的拿起杯子。

“师傅,我来!”

见状,崔照立马起身,替他倒满一大杯冰镇扎啤。

一副十足的狗腿形象。

陈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想。”

“当然想。”

两人齐齐点头。

袁树也想明白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对得住陈总的知遇之恩。

武道、道术!

随便一样单挑出来,都是天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就不怕这件事太大,你们承受不住?”

陈望笑吟吟的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都是穷苦出身。

尤其是袁树,从他下午聊起的往事就知道。

他出生的那个村落,偏僻穷困,大多数人得以生存的手段只有种地。

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年复一年。

完全是靠天吃饭,没有一点盼头。

直到他放弃高中学业,选择去部队时,袁树走过最远的路,只是他们那座小县城。

到现在,每个月的工资还得打一部分回去。

省吃俭用。

只想着存到足够的钱,然后回县城里买套房子,结婚生子,过着父母希望的生活。

崔照稍微好点。

但也只是在个小城长大。

从小淘气顽劣,初中就开始逃课、打架、上网,家里人实在管不了,这才将他送到部队,想着去那地方磨练磨练。

而反观对手方家。

百年世家。

就算放在望京那种豪门望族遍地的地方,方家也是最为顶尖的一批。

偌大的中海。

甚至找不出一个真元武者。

但方修齐身边跟着的就是暗劲巅峰死士。

一人足以横扫宁、张、罗、莫四家的恐怖存在。

区区崔照和袁树,在方家眼底,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陈望之所以不想说。

不是有意隐瞒。

只是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搅入这场浑水中。

“怕个毛,人死鸟朝天。”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是不是,树哥?”

崔照还是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

拍着胸口,豪气冲天的道。

袁树跟着点了点头。

这小子虽然话说的粗糙难听,但却说到了理上。

迎着那两双桀骜、不屈的眸子。

陈望却只是笑了笑。

“行,心意我收下了,不过你们两个该干啥干啥,身上还有任务呢。”

“啊?”

本来还昂着脑袋,静等下文的崔照,不禁一脸懵比。

“啊个屁,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

陈望屈指一弹。

一个清脆的爆栗拍在崔照脑门上。

“没……没有。”

“这我和树哥,不是想着给师傅您出一份力么?”

崔照讪讪一笑。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纯粹就是想偷奸耍滑,明天我正好有时间,看样子得进行第二次考教了。”

陈望看都没看他。

要说袁树这么想他信。

但崔照这家伙,纯粹就是手痒。

真当方家派来的那些高手是纸糊的呢。

“别啊师傅。”

一听又要考教,崔照顿时一脸痛苦。

那玩意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煎熬。

前两天十遍擒拿拳,到现在身上都还疼得厉害。

“这就扛不住了?”

“要是吃不了这份苦,要不趁早放弃?”

陈望撇了撇嘴道。

偏偏,崔照明知道是在故意激他,又不敢说不。

这么好的机会。

放弃了可就真没了。

踏入武道这条路的时间虽短,但自从修行以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近乎于飞跃的进展。

可以说。

眼下的他,打以前的自己三五个都不成问题。

而且是全程碾压的那种。

而不仅仅是抗衡。

“嘿嘿,师傅,我就这么一说,哪能真的不练。”

“不就是考核吗,说句实话,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您提呢。”

崔照嘿嘿一笑。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就行,我还怕你吃不了这份苦,打算问问老吴他们几个呢。”

说话间,陈望端着酒杯抿了口,同时目光透过杯沿看向对面的崔照。

那小子嘴上说着早就准备好了。

实际上脸色比哭还难看。

失神的坐在那,面对满桌子的烧烤都突然没了食欲。

“不是早就嚷嚷着饿了,怎么不吃了?”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陈望强忍着笑道。

一旁的袁树也是乐不可支。

随手从盘子里拿起几根肉串放到他眼前。

然后拍了拍崔照的肩膀。

一脸同情的道。

“多吃点,省得接下来几天想吃都吃不下了。”

“???”

听到这话,崔照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问号。

不过,想到先前自己刚坑了袁树一把,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一时间心里更是悲愤。

“对,多吃点,明天才能以更好的面貌应对考核。”

越想越难受,崔照拿起一大把烤串往嘴里塞去,发泄似的大口吞咽着。

吃完又独自喝了好一会的闷酒。

他人这才舒缓了点。

“不对啊。”

琢磨了片刻,崔照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古怪的看向旁边的袁树。

“树哥,我有任务也就算了。”

“你有啥任务?”

“保密!”

面对他的好奇,袁树笑而不语。

“还……保密?”

闻言,崔照非但没有恼火,反而越发好奇,心里就跟有蚂蚁爬过似的。

“那当然,保密条令没学过是吧?”

“都退伍多少年了,还拿这一套吓唬我呢。”

“行了,老袁,别逗他了,我估计再这么下去,他今天晚上都得睡不着觉。”

看到这一幕。

陈望都有些可怜他了。

“得,陈总既然都说了,那还是满足你小子那点好奇心吧。”

袁树不可置否。

当即将派他去药王庙的事简单说了下。

只是,听完过后,崔照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还以为多大事呢。

又是保密又是吓唬人的。

还是自己的任务有意思,原本只是让他过去潜伏当暗子,短短两个月,就混上了二当家。

黑龙帮一大半的天下都是他亲手打下来的。

如今道上,谁不知道他崔三爷的名号?

比起他,树哥那也叫任务?

顶多就是跑跑腿的苦力活。

就是不知道师傅,为啥让他去帮人家修庙。

不过崔照也没多想。

在他眼里,尤其是这段时间跟着修行武道以来,陈望就越发的岳峙渊渟,深不可测。

实在不敢胡乱猜测。

见状,袁树哪能看不出来他想了些什么,只是摇头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而在袁树身上找回点自信的崔照。

这会也没那么难受了。

三人坐在桌边,吹着身后吴淞江上的江风,喝着酒,只觉得通体凉爽畅快。

谈天说地。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

身边的客人换了一桌又一桌。

总算喝尽兴的三人,这才摇摇晃晃的起身。

桌子底下堆满了空酒瓶。

一眼看去,少说有差不多十箱。

陈望还勉强能保持清醒,不过崔照和袁树几乎都已经要醉的不省人事。

袁树还好点。

崔照那小子全身上下就剩下嘴硬。

路都走不了了,还嚷嚷着没喝好没醉。

见状,陈望越发无奈,都这个点了,送他们回去也不太现实。

“走吧,今晚就在我那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