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徐存湛抓紧那条发绳,起身欲走——远山长犹豫片刻,忽的开口:“来都来了……要不要去明道殿里上柱香?”

徐存湛的回答也一如既往冷淡:“不去。”

远山长:“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太原?”

徐存湛摆了摆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远山长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清楚徐存湛这人虽然性格有些不近人情,但对待任务他向来认真;但想到徐存湛刚刚问他的问题,远山长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他在原地坐了会儿,等到确定徐存湛的气息远去后,远山长终于坐不住,起身快步前往暮白山老祖沈潮生的住处。

越过幻境,一路到了方寸棋盘间。远山长面上有些勉强的淡定神色终于挂不住,露出几分紧张与焦虑来。

他先是毕恭毕敬向沈潮生行礼,起身时压低声音道:“适才莲光来找我,问了我他娘的事情。师父,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远山长的话还没说完,沈潮生抬手便将一张印花精美的信纸扔了过去。远山长不明所以,却也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那张信纸,低头查看——信纸显而易见带着狐狸的气味,令远山长不自觉皱起了眉。

这是一封来自有苏九尾狐族长的密信。里面部分内容被特殊秘法加持,远山长无法窥见,但他能看懂的部分却能轻易得出一个信息:徐存湛为了办某件事情,去了趟南诏。

远山长神色微变:“莲光去了南诏?!师父,你——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怎么没有拦着他!”

沈潮生冷笑:“拦?怎么拦?这封信送过来时,他人早就在南诏了。”

远山长握住信纸的手不自觉收紧:“难怪……难怪……难怪他一回来就问我他娘的事情……师父,莲光他会不会是已经知道——”

比起惊慌失措的远山长,沈潮生却要冷静得多。他抬了抬手示意远山长先别激动,“他应当还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他爹娘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去找你,而是直接闯进我的洞府里来了。”

“他答应去太原城了吗?”

远山长点头:“莲光说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沈潮生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结印,沉默不语。他不说话时远山长也不敢说话,敛声屏气充当站桩挂件。

良久,沈潮生开口:“太原城还有别的消息传来吗?”

远山长面露几分犹豫,但还是两手一拱如实回答:“一是来历不明的时疫肆虐,不过已经有很多名门正派的弟子前去支援和控制情况了。”

“二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略略拉长,带着明显犹豫的神色。远山长悄悄抬眼,余光谨慎瞥了下沈潮生,又极快的低垂下来,小声:“二是太原沈家的老夫人,去世了。”

无人回应,片刻静默。在这数秒的静默之中,远山长垂着眼,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去窥视自己师父表情的想法。

然后他就听见了沈潮生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远山长:“是——”

走出沈潮生洞府,远山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抬袖拂了拂自己额头,额发已然被冷汗浸湿。他没有回自己房间,只是走着走着,又走到了明道殿门口。

等远山长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推开了明道殿的大门。

殿内香火气味浓厚,他之前点上去的三炷香已经快要燃完,烟青色薄雾扶摇而起,飘忽笼罩着香火炉前方的牌位。

那些牌位都是用来供奉暮白山历代内门弟子的——长远的历史积累使得那些木牌越摆越多,越是上层的木牌越是年代悠久。徐存湛一次也没有进过这里,他天然对死者没什么敬畏心,自然也不会想要祭拜那些在除魔大业上牺牲的前辈们。

即使是有事来找远山长时,徐存湛也只是立在门口,从不进来,也对这满屋子的灯火和木牌没有丝毫兴趣。

远山长从香烛架子上抽出几根新的线香点燃,走到角落对其中两个木牌拜了拜,垂眼低语:“师兄,你若是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莲光吧。”

“保佑他平安渡过生死劫……别走你的老路子。”

*

陈邻是被热醒的。

呼吸间都是一股热而干燥的皂角气味。她睁开眼睛,眼睫窸窸窣窣刮擦过粗糙的衣服布料,隔着一层布料,藏经阁里的灯光反而不那么刺眼了。

她扯开盖在自己头上的外衣,翻身坐起,深吸了一口相对新鲜的空气,脸都被热红。

藏经阁晚上也不关窗,有虫鸣声时断时续从窗户外面传进来。陈邻揉了揉眼睛,其实还是有些困,但又因为热意而无法入睡,干脆站起来活动手脚,转转脖子。

徐存湛不在身边,但陈邻也不担心。毕竟这里是暮白山,徐存湛的老窝,她出事的概率都比徐存湛出事的概率高;徐存湛不在,大概是去弄别的事情了。

他临走前都还记得给自己披衣服,想必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正好此刻灯火通明,陈邻活动完身体,就回到书架前准备继续找有天外来客记载的书籍。她刚随手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书籍,忽然心跳变快。

心跳变快来得毫无频率,过速的心跳令陈邻脑子空白了一瞬,手里的书没有拿稳,自她手中脱落,啪嗒一声坠地。

陈邻伸手扶住了旁边的书架,不自觉弓下腰大口呼吸着,眼前视线模糊了片刻——很快就有人扶住她手臂将她架了起来,陈邻眼前视线渐渐恢复正常,抬头看向身旁:果然是徐存湛。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着更热的气息。

“你怎么了?”徐存湛问了句,手掌心顺势盖上陈邻额头,自言自语,“不会是发烧了吧?”

不等陈邻回答,徐存湛便皱眉自己回答了自己:“摸起来这么烫,说不定真的是生病了。”

陈邻顿觉好笑,拨开徐存湛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道:“是你手心太热了,不是我的额头烫!”

徐存湛:“是吗?”

陈邻:“……当然是这样啊。”

徐存湛歪着脑袋看了陈邻一会儿,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按到自己额头上试了试温度。但徐存湛自己摸不出来,感觉自己额头上的温度和手掌心上的温度没什么区别。

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顺带进入下一个话题:“你刚才很不舒服的样子。”

陈邻:“可能是睡久了,一下子没有缓过来。”

她伸手摁了摁自己心脏的位置,隔着单薄的一层皮肉,能感觉到那颗心脏仍旧在尽力的跳动和输送血液。虽然心率还是很快,但是比起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现在的心跳频率简直可以被称之为健康。

陈邻自言自语:“可能是睡太久了,虽然说有鲛珠可以保护身体,但躺了小半年,体质下降也很正常。”

徐存湛不语,只是瞧着她,安静听她讲话,同时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陈邻拍了拍他的胳膊,道:“算啦,这个不重要,我们先找书。”

他应了声好,两人又在书架间开始认认真真的找书。有徐存湛帮忙,找书效率就高了许多,等到第二天晚上时,他们便已经把徐存湛有印象的三个书架都找完了。

确实找出来五本有记载天外来客的书籍,但年份都隔得很远,最远的距今有九百多年,近的也有一百来年。而且给出的线索都很模糊,有的看起来就像是在胡编乱造,没什么参考价值。

更令人头痛的还是在于作者。

因为都是从九州大地各处搜集而来的杂闻,很多记载的出处都是佚名,或者直接写一个‘年代久远参考缺失’的署名,让人想找记载的出处问一问都困难。

唯二两个倒是有记载出处,但也都在南诏,勉强能和南诏女王之前和陈邻提过的两位天外来客对上信息。

将那些书堆在一起,陈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徐存湛坐在她对面,也没抬头,但就是知道她打哈欠了,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陈邻也确实困了,点点头,挪到徐存湛身边,歪过身子靠在他胳膊上。这两天睡地板实在是硌得慌,陈邻心想徐存湛的胳膊再硬总不能比地板更硬。

结果她刚靠上去,就被徐存湛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硌得重新坐直。

徐存湛偏过脸看着她:“不睡觉吗?”

陈邻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也歪着脑袋看他——徐存湛的脸现在看起来还是一副非常冷静的样子。他今天没有扎头发,白色长发顺泽的披散下来,皮肤白,眼睫也白,被窗外月光照着,好像一个雪妖。

但是他偏偏长了一张非常端庄秀美的脸,眉心赤红朱砂印,漂亮得有些女相,仿若观音。

光是看徐存湛的表情,就只能看见他想让别人察觉的情绪。而他不想暴露给别人的情绪,是半分都不会露出来的。

陈邻干脆上手,隔着衣服布料,捏了下徐存湛的胳膊。她动手时徐存湛表情没变,只是喉结轻轻一滚,脖颈侧那根肌肉线条霎时绷得更紧了一些。

陈邻顿觉新奇:“你在紧张?”

徐存湛眨眼,移开了和陈邻对视的视线,回答:“只是一些习惯性的反应罢了。”

陈邻:“……算了,我还是睡地板吧。”

她抽回手,把徐存湛的外衣叠了叠,打算放到地板上当枕头睡。但是徐存湛却有些不满,追问:“为什么不靠着我睡?”

陈邻无奈,回头指了指徐存湛胳膊:“你肌肉绷紧的时候太硬了,我睡着硌得慌。”

徐存湛皱眉,自己又捏了下自己的胳膊。捏完之后,徐存湛莫名有些委屈,他觉得一点也不硬,更何况他的胳膊再硬,难道还能比木质地板更硬吗?

陈邻枕着叠好的外套,合衣躺下。闭上眼睛之后,陈邻就感觉到一股视线正紧紧追随着自己;被注视的感觉过于强烈,搞得陈邻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她沉默片刻,假装无事发生,一转身背对着徐存湛,继续睡觉。

但转过身去之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没有丝毫减弱。与其说减弱,倒不如说是变强了,陈邻感觉自己后背都快要被盯出窟窿来了。

躺了一会儿之后,陈邻实在是被盯得受不了,翻过身曲起胳膊垫在自己脑袋底下,睁开眼看向徐存湛——徐存湛就坐在她身边,单手卷着一本书,那双深邃漂亮的莲花眼沉默望着陈邻。

那眼神甚至有些楚楚可怜。

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睛确实深情,长而密的眼睫,对称明显的内眼角,这些线条凑在一起,无限强调着少年那双眼睛的存在感。加上少见的赤金瞳色,给这双眼睛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非人感。

陈邻沉默片刻,委婉道:“是真的很硬,硌得慌。”

徐存湛眨了眨眼,摊开两条腿,拍了拍自己大腿,眼眸半弯笑意盈盈:“这里是软的。”

陈邻:“……”

“好吧好吧。”

揉了揉脸,陈邻最后还是答应。她抱着徐存湛的外衣换了个位置,挪到徐存湛身边,躺在他大腿上。

其实大腿上也是肌肉。但能感觉到徐存湛在努力放松了,因为陈邻躺上去时并没有感觉到很明显的僵硬——放松后的肌肉柔软而又富有弹性,加上适中的高度,就好像一个天然适合睡觉的好枕头。

躺上去的一瞬间,陈邻有种想要夸徐存湛的冲动。

徐存湛垂眼看了看陈邻表情,然后放心的移开视线,翻动自己手上书页,道:“我明天要去太原。”

陈邻:“……哪儿?”

她躺得迷迷糊糊,几欲睡着,一开始都没听清楚徐存湛在说什么。

徐存湛破天荒的,又耐心重复了一遍:“去太原。”

陈邻:“哦哦……去太原啊……那边出现魔了吗?”

徐存湛点头:“嗯,那边出现了魔的踪迹。不止我一个人去,还有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和一些暮白山的弟子。”

陈邻:“商枝好像就是去太原帮忙了。那我们去太原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商枝了?”

一想到能见到熟人,陈邻心中多了两份雀跃。而徐存湛则在听见陈邻那句自然而然的‘我们’时,嘴角也跟着上翘露出一个轻快的弧度。

他不再看书,将那本书倒扣在地面后,徐存湛腾出一只手握住陈邻的手。虽然握住了陈邻的手,但也并没有好好的牵手,只是慢悠悠拨弄陈邻的手指,就好像小孩子在研究某种新奇的玩具那样。

虽然动作很幼稚,但是徐存湛回答陈邻倒是还算靠谱:“嗯,去太原城的话,应该是会遇上的。”

陈邻:“不过藏经阁里的书,也没有几本是好好讲了天外来客的。”

徐存湛:“下次再去迦南山找,你身上不是有迦南山的金线莲吗?之前在不夜城带走你的废物看起来也像是迦南山的秃驴。”

陈邻已经懒得去纠正徐存湛的用词了。

她半睁着眼睛思考,虽然有点犯困,但脑子却意外的清醒。

“上次在不夜城带走我的人,到底是谁呢?我总觉得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徐存湛:“他找你说了那么多玄之又玄的鬼话,其实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邻点头,表示徐存湛这句话说得没错。

徐存湛继续往下说:“那废物说你来到这里不是意外,再结合你身上的金线莲,十有八九是那些废物用特殊手段去过你的世界了。”

陈邻一愣:“还能……还能从这个世界跑去我老家吗?”

“你看那些杂记里面,记载了那么多天外来客,也不是每个天外来客都和你一个地方来的吧?”徐存湛朝着地板上那堆书抬了抬下巴示意。

陈邻沉默了一下,却也无法反驳徐存湛的话。

毕竟她刚刚还看见书上写一个天外来客的眼睛能喷射火焰烈剑,威力惊人。这描述实在很难让陈邻相信那位天外来客是二十一世纪普通地球人穿越过来的。

徐存湛:“迦南山那群秃驴最信命,觉得什么都是命运使然,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他嗤笑了一声,眉眼间浮出轻慢不屑,“到时候去迦南山找一圈就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却没得到应声。徐存湛垂眼瞥向陈邻,只见陈邻眼眸微阖,似乎是睡着了。

他略微挑眉,光是听心跳声也能听出来陈邻并没有睡着。但徐存湛也没拆穿陈邻的装睡,只是翘着唇角,将自己的外衣拖过来铺开,搭在陈邻身上。

要换成平时,陈邻估计很快就会被热得装不下去了。但是现在陈邻全心全意都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反而完全感觉不到热了。

她想起在酆都,东岳大帝曾经说过她是亲缘浓厚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命运被人搅得一团稀烂。如果……如果这个世界的人也可以去到现代社会。

在正规的国家机构没有出手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的修道者要对付普通人,是不是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她的爸爸——真的是因为飞机失事意外而死的吗?

在徐存湛说出这个世界的人也可以穿去现代之前,陈邻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毕竟不是一个敏锐的人,性格也更柔和,平时不会刻意把人往坏的那方面想。

但是在这个生存规则过于残酷的世界,和立场微妙的徐存湛待久之后,陈邻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之前被她忽略的种种信息在此刻汇集起来,南诏女王和东岳大帝看见她的第一眼都会感叹她那混乱的命运……

到底是谁搅乱了她的命运?

各种乱糟糟毫无头绪的想法充斥着陈邻的大脑,她想着那些事情,一整晚也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时感觉自己脑子昏昏胀胀的。

在藏经阁外不远处的山溪里简单洗漱,陈邻趁着洗漱的功夫低头对着河中倒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溪水清澈倒映出陈邻的脸,她对着水面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脸,嘀咕:“是不是有点肿?”

“什么肿?”

陈邻:“我的脸啊……”

她习惯性回答,回答完才意识到不对劲,一转头就对上徐存湛凑近的脸。陈邻昨天虽然睡得不好,但好歹还是有睡觉的,而徐存湛却压根没睡。

现在睡了觉的人脸都在浮肿,而没睡觉的人却精神奕奕,连一点黑眼圈都没有。

陈邻忍不住‘噫’了一声,身子往后仰,和徐存湛拉开距离。但她人就蹲在这里了,不管怎么往后仰,距离拉开得到底有限。徐存湛上手摸了下陈邻的脸——他道:“是肿了点。”

这个动作换成其他人来做,或许会显得轻浮。

可动手的是徐存湛,他总能让人觉得这人心思端正,绝无任何非分之想。就像此刻他摸陈邻的脸,就只是摸陈邻的脸,而并没有更近一层的含义,没有任何轻浮,占有,觊觎的欲/望。

他只是因为听见陈邻说脸肿了,所以上手摸一下以证实陈邻的话。

陈邻连忙拍开他的手,两手捂住自己的脸转过去,有点不高兴。

“熬夜睡不好的话就是会浮肿的,哼!”

徐存湛点头,表示受教了,随后将食盒递给陈邻。陈邻偏过脸看了眼食盒,上手打开,里面顿时冒出热乎乎的食物的香味。

鲜鱼粥,煎饺,肉汤。分量不多,感觉要比正常一碗的分量稍微小些,但是有三样食物,恰好是能填饱陈邻肚子的分量。

她两手拿着食盒盖子,茫然抬头看向徐存湛。

徐存湛微微抬了抬下巴:“看我干什么?你吃啊。”

陈邻:“……你们暮白山伙食这么好的吗?”

徐存湛:“关暮白山伙食什么事?”

陈邻:“啊,这个,不是你们暮白山弟子食堂的早饭?”

她首先排除了徐存湛一大早下山去给她买早饭这样的浪漫幻想,理由十分简单:徐存湛没钱。

是真没钱,他自己也说过,钱包比陈邻的脸还干净。在南诏买绿萝都还是陈邻付的钱。

既然不是出去买的,那么陈邻就只能猜弟子食堂之类的地方了。毕竟徐存湛在暮白山辈分那么高呢,吃个食堂应该……不用付钱吧?

徐存湛单手撑着脸颊,脸微微仰着,莲花眼半垂,回答:“暮白山只提供宿不提供食,没有弟子食堂这种东西,吃饭问题弟子要自己解决。”

“这是我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