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怒交加之下——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下来, 打的明匪玉有些蒙。

谢知归一想到自己被他戏耍了这么久,气就不打一处来,烧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疼!

他还想再给他一巴掌, 一巴掌太便宜这狗东西了!

然而手刚抬起来就被明匪玉握住, 怎么都挣扎不开。

“别打, 手不疼吗?”

“打狗谁会嫌手疼!”谢知归这话刺耳,明匪玉皱起了眉。

谢知归心脏快被愤怒捏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想一股脑将这么久以来的愤怒、委屈、压抑宣泄出来。

他抬起没被钳制的左手又是一记耳光上去,接着在明匪玉发作前,情绪彻底兜不住了,崩溃怒吼:“狗东西!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要被你这样玩弄?!”

“你这么弄对得起你那个情人吗!你不是很爱他吗?不是对他念念不忘吗?不是深情到犯贱也要把人带在身边吗?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让我当他的替身陪你同床共枕花前月下,让我来做他该做的事, 你把他放在什么地方去了!你对得起他吗!”

一声声“对得起吗?”的质问响彻雨夜。

明匪玉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谢知归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胡乱踹着, 也不在乎有没有打中目标,双目通红质问他:“我又有什么错?!我和你之前素未谋面,和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你却要这么折辱我!我不就长了一张和你那小情人相似的脸吗?可是捅你刀子的又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 凭什么我要替他承受这些折磨?!”

明匪玉愣了一下,随后试图安抚他:“不是, 你冷静点。”

啪。

谢知归打掉他的手,厌恶地瞪着他:“滚开!别碰我!”

“明匪玉,你自诩的深情真让人恶心!”

“嘴上说着对爱人念念不忘, 还不是找了其他人,别用什么长得像怀念他做借口, 移情就是移情!不忠就是不忠!”

“……”

他歇斯底里吼完, 明匪玉不说话了, 也不做出下一步动作,只是就这样望着谢知归的眼睛,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又好像只是在看着眼前人,眉宇间露出一丝痛心的神情。

谢知归气的胸口灼疼,觉得真是可笑,狗东西有什么好伤心的?搞的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似的,他难道有骂错吗?

事已至此,难以收场。

他也懒得维持什么体面了,索性把心底想说的话都倒出来。

恶从心起,反正今天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还怕得罪这混蛋吗?

“明匪玉,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到!”

说完,他突然迅速抢过明匪玉手里的刀,直接朝脸颊上划去,速度快到明匪玉没反应过来。

刺啦!

利刃划破皮肤,血腥味漫开,但疼痛感迟迟没有传来,谢知归偏头看去,刀刃在离他脸只有一寸的地方被明匪玉死死握住了。

明匪玉此刻眼神极其骇人,心里暗自庆幸及时截住了刀。

他把谢知归的手钳住,将刀从他手里掰出来,力气之大谢知归根本无力挣开,又一声不吭地从自己手心肉里取出,大量鲜血瞬间涌出,但他粗气都没有喘一下。

这样诡异的沉默让谢知归更加惶惶不安。

更诡异的是,明匪玉居然没生气,反而温柔地将他额间碎发别到耳朵,揉了揉耳朵尖,那神情就像在安抚情人一样,轻声哄他:“你刚说什么?”

谢知归梗着脖子,丝毫不领情,恶意满满道:“我说,我要毁了这张脸。”

明匪玉摇摇头:“不是这一句。”

谢知归不耐烦地说:“我说,我死也不会……”

话音未落,那把刀直直刺入他身后的墙中!刀刃离他只有几寸的距离,稍微偏一点,他头骨就会被刺碎!

他僵硬地微微偏头,猩红刀面倒映出他霎时失去了血色的脸、震颤的瞳孔,他瞬间噤了声。

刚才那一刻,明匪玉有没有想过直接杀了他?

他不敢深想。

明匪玉把刀抽出,随手抛到了窗外,依旧笑吟吟地抬起他的下颚,逼他直视自己,气息却是森寒:“你想死是吗?”

“我、我……”

“那要不要我成全你?”

谢知归惊恐地看着他,手脚发寒,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他明白了。

原来,自己还是不想死的。

想活下去。

真正想死的人在刀刺过来的那一刻不会害怕,他之所以把死挂在嘴上,其实还是想气一气明匪玉,逼明匪玉让步,心软放过他这一回。

但他好像选错了筹码,反而把明匪玉激怒了。

他垂着头不说话,半晌,明匪玉脸上那点温柔**然无存,他等的够久了,受够了。

他要给谢知归一点教训,让他再也不敢随便把生死挂在嘴上。

冰凉的手掌如蛇一样滑下,握住了谢知归的脖颈,指腹摩挲着皮肤,凉的谢知归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谢知归听到宛如死刑处决前的罪名宣告声——

“谢知归,这次我不会原谅你的。”

“绝对不会原谅。”

一句一句,仿佛从空****的地狱深处传上来的回响。

血丝几乎是瞬间从眼底爬了上来,明匪玉陡然用力掐紧了谢知归的脖颈!眼里带着恨到极致的痛苦。

他看着谢知归的脸变得涨红,呼吸艰难,只能发出破碎的鼻音,绝望又痛苦地望着自己,胡乱抓住他的手臂试图扯开他。

然后他在他即将窒息的那一刻松手。

“咳咳咳……咳咳……”谢知归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头发散了,遮住了他的脸,还有眼泪。

刚才他真的感觉要死了,眼前还隐约出现了幻觉。

明匪玉抓起他的头发逼他抬起脸,盯着他的泪眼,冷声问他:“还敢去死吗?”

谢知归怒上心头,用尽全身力气又给了他一巴掌,冲他直接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疯狗!”

“啊!……呃、呃!……”

还不等等谢知归大口喘完气,他又继续掐住他,把他拖入窒息而死的惊恐中,如此反反复复,谢知归挣扎时在他手臂上扣出了无数道指甲痕,挠的鲜血淋漓,但并没有阻止到他一丝一毫,甚至感觉不到疼。

谢知归一开始大骂,拼命挣扎,反复在死亡和劫后余生间游走,精神堡垒一次又一次受到剧烈的冲击,城墙被撞破,风沙无情侵入,加速了它的崩溃。

他到后面是真的怕了明匪玉这个疯子,放下执拗,为了让他停下,流着眼泪苦苦求饶。

“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明、明匪玉……二哥……”

听到他这话,明匪玉松了手,接着温柔地抹去他的眼泪,就好像刚才那个暴戾的人不是他。

他又问:“还敢去死吗?”

“不、不敢了。”

“还敢乱跳悬崖吗?”

“不、不……”

“还会不会拿刀伤害自己?”

谢知归拼命摇头,极其惊恐地看着明匪玉,他已经意识到明匪玉对这些问题有种变态的偏执,不能逆着他回答。

于是顺从答道:“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好,真乖。”

明匪玉满意地朝他伸出手,谢知归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了声——“啊!”

他迅速闭上眼睛、抱住头,身体不停地往角落里蜷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小兽,摆出一副高度警惕自卫的姿势。

“别怕,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明匪玉手掌心疼地覆在他头上,轻轻地揉了揉,生怕吓到了他一样。

怨恨的眼神在谢知归眼里闪过,随后被巧妙地藏进了眼底,只将惊恐展露给明匪玉看。

明匪玉看到他脖颈上斑驳的掐痕,有点后悔用的力气太大了,他想给他揉一下,化化淤血,但指尖一触碰到谢知归,他立刻像只刺猬一样把自己缩成一个外表全是刺的球。

“别、别碰我,疼。”

“结束了,不用害怕。”

明匪玉轻轻抱住了受惊的他,缓缓拍他的背安抚,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我不会杀你。”

“因为我说的话你老是不听,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长点记性,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跳崖这种寻死行为,我一次也不能容忍,也绝对不会原谅,不可以再有下次了,你记住了吗?”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带着哭音小声回道:“记住了。”

明匪玉将他抱的很紧,欣慰地长长舒了口气。

只要他不去寻死,他会替他挡下所有的风雨,刀剑杀戮永远不会找上他,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直到很久以后。

他们这样相拥了不知多久,窗外的雨声又变大了,打破了沉寂,淅淅沥沥地吵起来。

明匪玉觉得地上开始变凉,想抱谢知归离开,但他还蜷着,愣愣盯着某处发呆,明匪玉在他脸颊上捏了捏。

“地上坐着会感冒,带你去**坐着。”

“……好。”谢知归答的很轻,嗓子是哑的。

他看了明匪玉一眼,主动张开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头埋进他的胸膛,乖顺安静的不像话。

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学乖了。

明匪玉低头看了看他,轻笑着在他头发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随后将他一把抱起,离开了冰凉潮湿的地面。

这算是两个人对彼此的妥协,各退一步,不约而同短暂地忘记刚才的不愉快,先安静地度过这场无休止的大雨再说。

谢知归被稳稳放在被窝里,他的腿又疼又冷,忍着巨疼才能放直,明匪玉卷起他的裤腿,膝盖处又青又肿,他在伤口处按摩了一会,疼痛感渐渐没那么剧烈了。

谢知归刚要盖上被子,明匪玉拦住了他。

谢知归警惕问:“做什么?”

明匪玉把手掌摊开给他看,上面有两道狰狞的疤痕,一道是他之前逃跑的时候划破的,一道是刚才明匪玉空手握住刀刃划破的,因为方才的拉扯,伤口又被扯破了,血顺着掌心纹路流下,连珠一样滴落在被褥上。

谢知归有点心虚:“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弄出来的伤口,你要负责解决。”

谢知归看向他,通红的眼眶张了张,“你想我怎么弄?”

明匪玉笑了下,不动声色地搂住他的肩膀,弯腰附在他耳畔轻声说:“把血舔干净。”

谢知归一惊,立刻想把他推开,但这狗东西太重了,又硬实,愣是纹丝不动。

他气的别过头,恼道:“我不要!”

“你不是说结束了吗!”

明匪玉:“我说的是你跳崖这事结束了,但你逃跑还有划伤我这些事,并没有结束。”

“……”

说话间,明匪玉手掌再次触上他的后颈,谢知归浑身一抖,仿佛有股电流窜遍了全身,被窒息而死威胁的恐惧感再度包围住了他,危险的警铃疯狂敲响。

如果拒绝,是不是又要遭受一遍差点被掐死的绝望?

他攥紧了被褥,看着那些伤口,艰难地从牙关里蹦出一个字:“……好。”

明匪玉心情显然很好,有闲情把他的头发一根根捋干净,再勾过他的下颌,反复欣赏这张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脸,笑道:“真乖。”

“你用刀划出来的血,你要全弄干净,一滴都不许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