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大萧条（4）
“帮我联系老妈吧。”黄宣慢慢的跟在新上班的工人们身后，浓重的汗臭与狐臭味在空中飞舞。天上到处都是男人们的荷尔蒙。就像这个时期大多数的工厂那样，新招募的工人无需繁琐的手续，第一件事就是工作，如此才能让老板有足够的时间去剥削。
洛林这次却没有讨论能量损耗的问题，实际上，他的判断力也就仅限于损耗之类的数据了。
位面间的联系稍有延迟，作为声波的传播介质，纯能量波动需要消耗更多的能源，为了避免再出现没有号码的情况，洛林将通讯联系与黄宣的手机绑在一起，这一层转换又要多一些能源。
等了大约两分钟，张馨仪的声音方才传了过来，有些困倦的味道：“儿子，这么早就出去了？你在哪？”
从洛林给的能量屏中看，现在应该刚刚6点，黄宣吐吐舌头，道：“老妈，我现在出了南京，遇到些问题，想让你帮忙。”
“出了南京？”张馨仪一下子坐了起来，还吵醒了旁边的黄群盛，她拉住被子道：“这个李庆，怎么敢晚上带你出去？”
黄宣小心的跟在托马斯等人身后，道：“和他没关系，我一个人偷偷出来的。”
“去干什么？”张馨仪捏着话筒道：“你在哪里？”
和老妈说话就是这点不好，她总想要先弄明白事情。黄宣只得撒谎道：“昨天太晚了，在市郊的工厂有些事情，我就过去了，处理完就不着急回来了，这才给你打的电话。”
“那小心点，我叫李庆去接你。这家伙。”
看来老妈是要教训李小总管了，黄宣苦笑道：“老妈你别叫他过来了，我顺便处理些事情，本来是找你帮忙的，你这是故意转移话题。”
确定儿子没事，张馨仪这才好整以暇的穿上外套，道：“说吧，要让你老妈干什么？”
“恩，我想找几个专业点的机械工程师，要反应快，业务熟练的，特别要精通30年代到70年代的机械技术，还要能画图，还要他们准备好资料。”
“这应该找你老爸。”张馨仪说着把电话按了免提，道：“你给你老爸再说一遍。”
黄宣无奈又复述一遍，这时一行人已经快到车间，他着急道：“我车要到了，就这么个事情，不过要专职干几天，一定要专业。我付薪水，你们找找看，最好今天下午就能有。”
“你要干什么啊？”张馨仪有些着急道。
“一时说不清楚。”黄宣低着头，道：“老妈你帮我找到人以后，请他们准备好资料，再找个办公地点，然后找几台联网的电脑，我随时会把要求和图纸交给他们，让他们完成后再传给我，大概要一周左右，100万美金够不够？”
“浪费。”张馨仪笑了一声，道：“行了，钱我出就是了，我问问秘书，再让你老爸帮你约几个老教授，不过你可要客气点，别谈钱，我们给你安排好就行了。”
“谢谢老妈。”黄宣高兴的飞吻一个。
说话间，黄宣已经走进了新建的一间小工厂，Rouge是世界上最大的工厂，这里几乎每天都在建新的厂房，即便是大萧条也不能阻止亨利.福特的扩张欲望。
车间内没有震耳欲聋的机械声，环境比普通工人要好的多，托马斯将人带到这里，松开捂着眼睛的手，道：“你们都听詹斯的命令，先给老工人们打下手，不卖力的家伙就要离开，明白吗？”
稀稀拉拉的回答声，黄宣则好奇的看着周围，这里只有少量的车床，一些人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伏在桌面上，或是在车床附近做着什么，大多数人的年龄都超过了年轻的范围，大抵是什么技术人员。
一些大型图纸扑在黑色的铸铁桌上，黄宣凑过去想要看看，却被人一巴掌打了回来，道：“学徒工不能看这些。”
说话的正是詹斯，一个40余岁的圈脸胡，头发乱糟糟的梳在后面，大糟鼻子，耳朵略微有些背。
黄宣无所谓的离开了那张桌子，反过身则对洛林道：“去看看那些图纸是什么，比较一下更先进的技术。”
“要多先进。”
“50年代以内。”黄宣避开众人的视线道：“你有什么办法把这些图纸输出？”直接画出来可有点不切实际了，如果工作量再大一些，黄宣可有些担心肌肉酸痛。
洛林却是不需要想，道：“直接将碳粉吸附可以吗？只要有纸张和碳粉，大约30秒每平方的输出速度。”
“那就OK。”黄宣说话间回到了“队伍”中，最后道：“看看福特公司新研究的汽车是什么，补充完整，再找找他们欠缺的技术。”
“好的。”对于洛林而言，在P112寻找各种技术资料是很简单的事情，在某个确定的位面寻找资料也并不困难，只是消耗能量的多少而已。不过，若是想要大面积的寻找某一方面的资料，特别是在非本位面的大面积搜索，不仅会消耗很多的能量，而且效率低下。毕竟，洛林的搜索并不是在搜索引擎上按回车，不同的位面可能需要不同的搜寻方式，这样一来，成本也就高昂了。
黄宣现在要求洛林搜索的只是P101，也就是目前所处的位面资料，在这个没有数据信息的时代，资料的搜索还是相当浪费能量的。
在过去的一天里，能量成本已经超过百万美金，要不怎么能说时空旅行是烧钱呢，黄宣倒是无所谓，他还沉浸在之前几次的高回报上呢。
“都围过来。”詹斯用自以为普通的声音大喊了起来，而早就习惯了他的工人们连头都没有抬起。
黄宣高抬着脚走了过去，Rouge的环境在这个时代是优秀的，但车间里的脏乱还是依然，地上满是铁屑与润滑油带来的乌黑，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的黄宣很有很有些不适应。
“你们三个跟着科奇画图，他还要画50张零件图，今天必须完成。”詹斯指着的人里包括黄宣，他看了另两人就走了过去。
科奇有两只大眼睛，眼窝深凹，一副睡眠不足，夫妻失和的模样，他正在将一个大家伙分解画成零件，不同的部件小心的摆在桌子上，看到那厚厚的一摞白纸，黄宣突然觉得伪装招工是多么错误的事情。
计算机还要14年后才能出现，CAD辅助作图更是没影的事情。复印这种事情更是浮云，看科奇的样子，他弄来的恐怕也不是福特自己生产的部件。
黄宣深吸了一口气，道：“洛林，都是你的活了。”
必须相信，人的极限是可以令同类吃惊的。
而非人的洛林，配合一个傻乎乎的黄宣，所产生的极限更是让在场的美国人石化。这样的速度，别说是对照实物画图，就是拿来一张图照抄，其也达到了最高速度。实际上，目前洛林维持的速度并非取决于什么思考能力，完全因为黄宣的肌肉承受能力，毕竟要持续不断的画图，考虑到黄同学小胳膊忍受的酸痛水平，洛林自以为控制了速度。
然而，10分钟不到一张零件图的速度，还是让科奇厚厚的嘴唇撑薄了起来。四周更是一片鸦雀无声。
就连操作机床的工人们也注意到了黄宣，那不断晃动的丁字尺，在空中舞动的铅笔，一切都证明，眼前的亚裔青年有着他们想象不到的能力。
科奇看了两遍黄宣画的零件图，没有一个错误，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事情是很少发生的，就算是熟练工，对照实物画图也会免不了出些问题。三视图是将人的视线规定为平行投影线，然后正对着物体看过去，将所见物体的轮廓用正投影法绘制出来该图形，这稍微有些违背人的正常意识，例如一个椭圆体，它的视图其实是一个矩形。因此，当零件图复杂起来，出些小问题也就不奇怪了。
黄宣半眯着眼睛，在大家看来，这个东方人就表现的有些高深莫测了，这些先生们却不知道，这厮是闭目养神呢。
愣了一会，托马斯很是不忿的喊道：“都打起精神，动作快点。”
工人们这才收回了好奇的眼光，让黄宣一个人挥舞着胳膊。
洛奇用奇异的眼神盯着黄宣，拍拍的肩膀，道：“小子不错啊。”
“那是。”黄宣嘿嘿一笑，手臂则不受任何影响，若是这个时代有什么电视之类的东西，就更完美了。
短短半天时间，黄宣就借洛林征服了工友们，到了下午的时候，有关三拳减一拳，暴打托马斯的故事则传遍了车间。可惜这个时代，不兴用什么神奇的东方人之类的称呼，否则黄宣就能率先得到这个称呼了。
Rouge厂区是亨利.福特的最大梦想，在他身体康健的时候，这里就是他的大本营，但在卸去董事长的职务后，他的儿子埃德赛尔.福特则坐镇于此。不过亨利仍然手握着最大的权利，通常情况下，埃德赛尔是需要向亨利请示的。
当然，在日常事务方面，埃德赛尔仍然有最大的发言权，老福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行政管理了。
在A型车的设计中，埃德赛尔负责了发动机构造等内部设计，事实证明，A型是一款成功的车型，若是从新世纪的角度来看，这是一款奥迪系列与桑塔纳系列的混合体——廉价、方便、质量还算不错。30年代的工业资本家大多都有技术背景，这就像是90年代的计算机行业大多由技术流组成一样。埃德赛尔也是个相信机械力量的资本家。
吃过中午饭，黄宣继续画图，此时他的工作已经完成，趁着没有人注意，他悄悄的画了几张张草图，其中之一是福特V8的发动机草图，主要描述了其技术指标，原本这是需要上百张图纸来描述的，但如果只是要让人理解，简单的一张图纸也能说明白。
第二张则是一辆经典车型——世界上第一辆前轮驱动的汽车，雪铁龙TA前驱动，这辆1934问世的车型成功地将前轮驱动、无底盘的车辆结构、通过扭杆实现单轮避震以及液压制动等先进技术融于一体，并进行成批生产。而它的最大特点，则是性能可靠，特别是在追击和逃跑时，这种优势明显的车辆因其成功，被人称为“强盗车”。
对于黄宣而言，TA前驱动究竟被人们用来干什么是没有关系的，重点在于是否有人喜欢它。虽然这款车型被称为继福特T型车后，汽车史上的新里程碑，但美国自己，对于前轮驱动的研究和制造却一直处于停滞状态，要到1966年，也就是30年后，奥兹莫比.托那汽车和凯迪拉克等汽车上才先后开始使用前轮驱动装置。虽然这与其技术和生产力有关，但必须考虑的问题是，在真正见到前轮驱动的车辆之前，美国人也许真的不喜欢它。
这些图纸在P112都有现成的资料，黄宣很快画完，就将之放在一堆图纸的下面。此刻大多数工人的工作尚未完成，让黄宣有机会在这里看上一阵。
虽然在30年代，福特工厂的工人并不实行计件制，但由于黄宣的快速，以及完成了远超他人的任务，科奇倒不好意思再让他工作，索性放任他在车间里转悠。
这一时期，机械技术的发展即将到达顶峰，精密机械的进步也有目共睹，Rouge工厂更是开创了流水线作业的先河，另一方面，所谓的专家学者们更为称赞的是它的即时系统，即便只是萌芽状态，但也大大提高了生产率，降低了成本。
然而，黄宣所在的独立车间是看不到这些东西了，他只能一边听洛林解释，一边想象这个足有10万亩大的工业基地的样子，在近百年后的中国，这样大的面积足够盖数个工业园了。
这站在一名工人身后注意他使用机床，突然有人喊了声：“BOSS来了。”现场诸人顿时忙碌了起来。
伪装，黄宣还是比较在行的，现在的状态与在学校时上自习很相似，某人大喊“班主任来了”，大家自然都奋发图强，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了。
埃德赛尔衣着整齐，眼神锐利而决断，步子坚实有力，很有上位者的气势，不过黄宣知道，再过几年，他就会在一场事故中死亡，让整个福特都陷入管理混乱之中，这也是今日福特落后于通用等集团的一大原因，在世界上最大的战争——二战中，福特由于自身的经营问题，竟然每日面临亏损，这甚至一度引起罗斯福的关注，他担心福特的经营状况会影响装备的生产。
和往常一样，埃德赛尔先和几名主管谈话，然后在车间内走一圈，听听工人们的说法，并尽可能的解决或记住一些问题。这一般会花费20分钟的时间，做完这些，福特就会放心的继续接下来的行程，其紧密程度可以与总统竞选相媲美。
不过，在走到黄宣附近时，这厮从图纸中抽出V8的发动机图，将之铺在了桌面上，并对着埃德赛尔道：“福特先生，也许您有兴趣看看这些。”
洛奇脸色很不好的瞪了一眼，向好奇的埃德赛尔解释道：“呃，这是我们今天新招的学徒工，他的图纸画的还不错。”
福特笑笑走了过来，本想问黄宣两句话，但一瞥之后，却忘记了说话。
由于从T型到A型车的转产过于匆忙，招致巨大损失的福特公司很早就开始研发新车型，这个时候V8应当有了一定的基础，但黄宣画出的发动机图则完全是V8最后的定型，就连埃德赛尔本人，也不知道最终会将发动机设计成这样。
“你画的？”黄宣拿出的图很简单，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技术出身的埃德赛尔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说话间带着些许希翼。
“没错，我完整的图纸，并保证可以使用。”
“在哪？”埃德赛尔这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巡视的兴趣。
黄宣摇摇头，道：“我准备卖掉它，你有兴趣吗？”
“哦？”埃德赛尔此刻终于进入了资本家的状态，黄宣则拿出笔，在洛林的操作下，唰唰的又做出两张草图。
这一次，是V8的部分外形设计。
埃德赛尔很快收起了对黄宣画图速度的惊异，因为眼前的这张图纸，在他看来，完全可能化作无数的钞票。这几乎是为福特量身打造的车型——当然，这本来就是福特自己设计的。他凝视了黄宣一分钟，并未从中发现一丝慌乱，于是道：“我们可以谈谈吗？单独的。”
“当然。”黄宣本就是想要和福特谈谈的。
不得不说，此行还是颇为顺利的，若是没有一点点好运气，黄宣想要顺利见到福特，或者其他某位大人物，可能得多费周折，那样的话，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做的事情也就太少了。这也正是洛林所说的局限了，出售技术当然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但其中需要耗费的时间，往往要比直接出售物资来的太慢，在21世纪，花掉两年的时间也不稀罕，可对于黄宣而言，却绝对是争分夺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