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拿着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妖魔鬼怪的也没上过学,立刻警惕地问道:“这是什么?”
陈岁:“数学题,很多人都做过。”
只是能做出来的人不多而已……压轴的题,自然是有难度的。
守门人瞬间放宽了心,花里胡哨的一长串,还以为是什么符咒符纸。
幸好这帮人类没有耍什么阴毒手段。
这道题目来源于沈涟,她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做这张魔鬼卷。
难度令人发指。
所以她至今对上面的一些题记忆犹新。
陈岁依然保持着与守门人对视的状态,良久后,坦言:“你别看我了,这题我不会。”
他们这个房间里没人会,就连沈涟也没做出来。
守门人:“……”
读心读了个寂寞。
弹幕里先是一阵无言。
然后刷了满屏的【卑鄙的外乡人】
【哈哈哈陈岁我劝你善良】
【仿佛想起了当年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我他妈一整个无语,第一次碰见有人拿高考数学大题来为难NPC的,它要是会做它也能上大学,还在这打什么工?】
陈岁等了一会儿,外面始终安安静静。
他试着把门打开一条缝,守门人的尾巴就横在身前垫着,盘成小书桌这么高。
那道题目就摆在它的尾巴上,开始执着于解题。
他回头示意队友们先走。
然后把空房间让了出来,好心叮嘱守门人,“要不要进房间里做题?外面灯暗,伤眼。”
【神他妈伤眼!!!】弹幕里吐槽声一片。
【现在倒关心起它来了!】
守门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张小小的答题纸上,显然是跟题目杠上了。
它用尾巴尖尖把试题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嘴里叼了根铅笔,拖着长长的尾巴,游进了房间。
路过陈岁身边的时候,信誓旦旦道:“你等着我来取你的命,我一定能做出这道题!”
其他人在楼梯拐角处探了个头,默默为它应援。
看着一向喊打喊杀的怪物用功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同情它。
“加油!”
……
午夜十二点刚过,支线任务显示完成。
所有人从二楼退到了一楼。
路过吧台的时候,陆鸣潮随手把日历向后翻了一页。
今天是——8月8日。
日历上刻意用红圈标注:祭祀日。
决定他们命运的最后一天。
几个人在夜色里摸索着,寻找新的庇护所。
路上陆鸣潮把他们在88路乡村巴士上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所以现在这个村子里的所有NPC,在现实世界都已经死了?”
主任作为队伍里的唯一一位上了年纪的,从一开始进副本时的不可置信,到现在,已经能迅速接受一切稀奇古怪的设定。
“我们的副本之所以这么凶险,是因为原本在系统控制中的NPC全都有了自己的思想,脱离了原有的设定。”陆鸣潮解释道。
今晚发生的事情,显然是因为这个副本再次崩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
“怎么又崩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新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心态有点炸。
直到他们看到正在路边优雅散步的白猫水泥。
“哎哎哎——它怎么在这儿!”桂圆指着猫惊呼。
猫没炸毛,他炸毛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水泥以睥睨众生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这帮凡人一眼。
然后再次给所有人甩了顿脸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
确认过眼神,是他们撸不到的猫。
副本崩溃的原因,显而易见了。
拐过小酒馆,路过一片麦田,小男孩的影子一闪而过。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陈岁已经被小杰抱住大腿。
这孩子现在的长相比之前循环里见到的样子正常多了。
小小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吧……”
陈岁和陆鸣潮对视一眼,这是又有任务送上门了?
其他人经历了副本的毒打后,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这小男孩一看就不对劲!眼神很不单纯!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
小杰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扒拉着陈岁的大腿,上来就是一顿哭。
“你能不能救救我爸爸?”他可怜兮兮地问。
陈岁:“不救。”
桂圆首当其冲,提溜着他的衣领刚把他拉开,他又朝陆鸣潮冲过去。
“你能不能救救我爸爸?”
这是属胶水的?
陆鸣潮的性格和陈岁完全相反,属于面热心冷。
表面笑呵呵,实则是队伍里边最不好惹的。
“滚开!”抬脚一甩,小杰就滚走了。
就连一向待人和善的沈涟,也对他避之不及。
剩下一个五大三粗的李进宝,用自己的颜值构建出一道天然防线,小鬼连看都不想看他。
小杰在地上滚了两个跟头,这次是真的委屈了,大哭不止。
最后还是妇女主任心软,把他抱了起来。
“你别哭,把事情好好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小男孩抽泣了一声,“村子里的人都好奇怪,他们说我爸爸是杀人犯,还说我爸爸害死了他们。”
“他们抓我爸爸,说要报仇,我妈妈拦着他们,后来也被抓走了。”
小杰断断续续说完这些,已经是涕泪横流。
妇女主任贴心地拍了拍背安慰他。
很显然,那些村民也都觉醒了。
现在,估计是想起了在88路乡村巴士上的事情,所以来找老赵复仇。
作为经历过时光闪回的陈岁和陆鸣潮,当然知道,当时那种情况,是老赵被恶鬼附身。
现在大家觉醒了,仇却报在了老赵身上,这家伙属实有点冤枉。
而且从小杰刚才描述的情况来看,老赵和金伶目前还没完全觉醒。
所以他们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村民们都来找他们寻仇。
“你爸爸被抓到哪儿了?带我们去看看。”
妇女主任耐心哄着他。
其他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这小鬼也太卑鄙了。
队伍里总共就一个老太太,他们护着都来不及,倒成了你的突破口?
桂圆快走几步,凑到陈岁身边:
“哥,你一句话,揍不揍?殴打NPC算什么,大不了以后直播,我跟陆哥一起打码!”
陈岁压低声音提醒大家,“先不动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这一路别松懈,警醒着点儿。”
“好的!”
桂圆悄悄给其他人传递指示后,从妇女主任那儿强行抄起了小杰,丢在了李进宝背上。
“主任,你腰不好,孩子交给小宝吧,小宝力气大。”
李进宝不愧是个杀猪匠,虽然看着憨厚,但身上杀气重,有一种纯天然的压制力。
小鬼一下子就老实了。
他们按照小鬼的指示,绕过垃圾场,来到了一处用蓝色钢板盖起来的简陋平房外。
“快进去啊。”
小鬼催促着他们。
李进宝背着小鬼在前边打头阵,刚一绕进门,就被人一闷棍。
李进宝丢下小鬼,晕晕乎乎地站在原地晃了晃,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几闷棍砸下来。
打人的村民气喘吁吁地抱怨,“他怎么还不倒?”
其他人立刻用眼神询问陈岁,要不要反抗?
陈岁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于是,当其余村民手忙脚乱地抄着棍子朝着剩下几个人围过来的时候。
剩下的人早已整整齐齐地摆出了投降的姿势。
怂地他们措手不及。
“都绑起来!”为首的是一个干干瘦瘦的男人,一双眼睛比老鼠还精明。
“绑到后面去,晚上祭祀的时候再开始放血,先处理那个人。”
说起那个人,小杰立刻大哭了起来,拉着男人的裤腿不断哀求,“你不是说,只要把他们引过来,就不害我爸爸的吗?”
男人一脚把小杰踹开,“你爸爸害我们在这个鬼地方循环了那么多年,就算我要放过他,你问问其他人答不答应?”
小杰趴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向其他村民。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满含怨毒。
他们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赵被关在隔壁,村民们把他们绑严实了之后,就彻底开始了复仇计划。
所有人换上塑料膜制成的雨衣,涌入了隔壁。
回想起那个雨夜,自己所遭受的惨无人道的对待,他们发誓,一定要让老赵千百倍地偿还。
老赵的惨叫声不断从隔壁传来。
他拼命哀嚎着向他们求饶,“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是因为你还没觉醒。”
“你还真以为你是本本分分的酒馆老板?你还真以为,这个女人是你的老婆?”
村民们尽情地嘲笑着他入戏太深。
“还有你所谓的儿子,根本就是个被别人丢在车上,谁都不要的弃婴,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说谎,他们在说谎!
老赵被他们打地遍体鳞伤,双目通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还在辩驳。
他和妻子,是在88路乡村巴士上遇见的。
他们从相爱,到结婚,再到有了孩子小杰。
一直以来,他都很幸福。
漂亮的妻子。
懂事的儿子。
他们明明是——最幸福的一家人啊……
“既然,你这么爱你的妻子,那么,你一定不忍心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吧。”
一心复仇的村民,如今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们揪着金伶的头发,把她带到了老赵面前。
“哦,差点忘了,你的妻子,也不是个善茬。”
“你还不知道吧,她之前和别人结过婚,还有过一个孩子。你心心念念的妻子,不过是别人不要的破鞋!”
血淋淋的真相,被一点点揭开。
还没觉醒的金伶,同样在悲惨地哭泣着。
“你们不要再打他了。”她趴在地上,痛苦地朝着丈夫爬过去。
她被那个男人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宠了那么多年。
他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他会亲自为她涂上艳红的指甲,捧着她的手吹了又吹,然后夸她,“我老婆的手真漂亮,这么漂亮的手,拿来做这些粗活,我可舍不得。”
即便是那把刀抵在她的脖子前,划开她的动脉,她也依然在哀求他们不要伤害她的丈夫。
“不!”
老赵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妻子的脖子上,鲜血汩汩流出。
“把血放干,祭祀要用到,别浪费了。”
村民们畅快地欣赏着老赵的表情。
金伶的脑袋耷拉在巨大的不锈钢面盆里,脖子上的疮口处,还在往外不断地冒血。
她面朝着老赵,无声地张了张嘴,可嘴里咕噜噜地冒着血泡,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金伶的死,像一个开关。
“呵呵呵……”老赵发出疯疯癫癫的笑声。
“他还笑得出来?看来是不够伤心,不够绝望啊。”
“那这样呢,……还笑得出来吗?”
在干瘦男人的示意下,村民们兴奋地提起了斧子,走向了金伶。
“咔哒。”老赵的脖子抽搐了一下,“呵呵呵……”
刚才还被结结实实绑在座椅上的老赵,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一下挣脱绳索。
他的影子从脚下无限向外扩张……
他拖着残疾的右腿,朝他们走去。
从最初的的卑微,哀求,变得癫狂,嗜血。
被绑在另一个房间里的众人只听到一声盖过一声的惨叫。
整个世界静了下来。
只剩下小杰在哭。
片刻后,老赵拖着一个巨大的垃圾袋,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从他们面前走过,身后,是一排血脚印。
新人们怕得不行,不敢跟他对视,纷纷闭上眼睛装死。
老赵在经过陈岁面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随手一挥斧头,解开绑着陈岁的麻绳。
“你,过来。”
他表情麻木地在怀里翻出一台拍立得,强行塞到了陈岁手里。
然后对他说:
“给我们拍一张——全家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