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人是张姐,她看起来很憔悴,眼睛也红红的,还带着泪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直接看向客厅里的林霜寒,急切又无助道:“林老师,可以陪我去一趟医院吗?小宝发烧了,他一直在哭,还呕吐腹泻……”
说到这里她甚至有点站不稳,我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林霜寒原本放松的神色听了这话又绷紧了,他一边放下袖子一边走到门边,“张姐你别急,我们现在就陪你去。”
我看他穿上鞋就准备跟着张姐往隔壁走,赶紧伸手拉住他。
“你先穿件外套,带上家里钥匙,我陪张姐把孩子抱出来。”
说罢,我就连忙牵着张姐去了隔壁。
“谢谢你们,我实在没办法了……”张姐连连道着谢眼泪就夺眶而出,止不住往下流。
我扶着她到了家门口,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甚至有点冲鼻。
从外面放眼望去,屋子里面也是一团混乱,小孩的玩具、尿片、奶粉到处都是,换作是谁都容易崩溃。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张姐,你先别哭,孩子还需要你,我和林霜寒会帮你的。”
话音刚落,房间里又传来婴儿啼哭声,原本还在流泪的张姐瞬间止住眼泪三步并两步跨进房间冲到了婴儿床边。
她抱起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小宝不哭,妈妈在这儿,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我跟在她身后,将手放在孩子的额头上,果然一片滚烫。
事不宜迟,我帮着张姐给孩子穿上衣服,又收拾了一大包东西。
林霜寒也赶过来,抱起孩子就往楼下走,我拿出手机迅速打了一辆车,最近的医院只要十分钟车程。
幸好今天小区已经解封了,我们顺利出了小区,陪着张姐走完了挂号看诊输液等一系列流程,等到孩子病情渐渐稳定下来之后,她才如同拖力一般跌坐在了椅子上,眼神涣散。
我赶忙将手里的温水塞进她手里,“张姐,喝口水。”
她回过神,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啊,小程姑娘。”
“今天要是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崩溃了。”她摩挲着纸杯,转头又将目光放在正在林霜寒怀里酣睡的孩子身上。
“是我没照顾好孩子……”她说着,原本就红着的眼眶又隐隐有了泪意。
我最怕看见别人哭,急忙转移话题,“孩子爸爸呢?”
张姐原本难过的脸色瞬间冷峻,眼神都凌厉起来,“离婚了。他赌博,败光了所有家产又欠了一屁股债,孩子奶粉钱都拿不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林霜寒之前和我说过这事儿,我刚才一时着急就忘了。
“抱歉,我不知道……”
旁边本来沉默的林霜寒忽然出声,“有些人,生来就不配做父亲。”
我看向他,捕捉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难过,转眼又低头看怀里的小宝宝,面色温柔。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标准,还会轻轻摇晃。
“但你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好父亲。”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林霜寒抬眸对上我的眼睛,勾了勾唇,一言不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头却又对上张姐的目光,她看我们的眼神喜庆又高兴。
我的手被她抓住,充满暗示性地捏了捏,“小程姑娘,林老师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等你们结婚生小孩我一定包个大红包。”
“……”这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谢谢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林霜寒也不帮我,自己在一边看热闹。
我尴尬地站起来干笑了两声,跑到一边去倒热水,两颊比热水还烫。
我和林霜寒手都还没牵,居然就扯到了生孩子上面,白日梦都没这么快节奏。
不过要真是林霜寒的宝宝,肯定长得很好看。我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一个冷着脸看人的酷小孩儿……
愣神之际,身后冷不丁响起林霜寒的声音,“我送你回家。”
我吓一跳,杯子里的热水险些溢出来烫到手。
他走上来接过我的水,扫了一眼我的手,“今天早上两个电话是阿姨打来的吧?”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掏出手机,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我妈好像确实给我发了信息来着,只是我忙活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看。
昨晚我告诉她今天回来,结果她今早七点不到就打来了两个语音电话,还有几条催促我快点回家的信息。
然而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我还没回去……我已经能想象到我妈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那我先回去吧。”我收了手机,看向张姐那边,她抱着孩子闭上了眼睛,“你留在这儿陪张姐吧。”
单亲妈妈有多难我从小就知道,我妈一个人照顾我二十多年,自己平时连生病都不敢生,就怕我没人照顾。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次我妈小腿骨折了,那时候我初中,我妈拄着拐杖给我做了一周饭。
林霜寒也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顺手把不那么烫的水杯重新塞进我手里。
“打针还需要一会儿,我回家做饭给他们送过来,你也要回去拿行李。”
说完,他又转头看我,微微勾起唇角,“放心吧,有妈妈在身边的小孩不会害怕的。”
尽管他是笑着的,但我还是觉得这话带着莫名的悲伤。
回云城这么久,我见过林霜寒以前从没露面的父亲,却还没见过他以前常常提起的母亲,他自己也从没提起过。
我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想到一种我不太愿意接受的可能性。
“你妈妈……”只说了几个字,我的声音就已经颤抖得不行。
林霜寒反而波澜不惊,他抓起我的手腕带着我往医院外面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三个字从前面飘过来:“去世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我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连迟到的安慰都有些难以启齿。
林霜寒的背影就在我前面一臂之隔,瘦削孤独。他拉着我的手有些冰冷。
我的脚步渐渐慢下来,直至最后反手拉着他停了下来。
“林霜寒。”我轻声叫他,“你想妈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