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赶紧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抱着手机刷来刷去。

奇怪的是,以前她一哭着睡觉,早上起来就会眼睛酸,但今天却没有任何不适。

看完八卦,她放下手机,开始整理信息。

“程靖嘉没事怎么会去酒吧,是不是他们昨晚误会了什么……”

昨天她和苏晓葳说完自己要去酒吧之后,她极好的自我管理能力就开始不安作祟。

要是她这个节骨眼去酒吧的话,无论是她还是程靖嘉都会受人非议,就算她再怎么想叛逆违规一回,都要克制住。

所以,她只是和苏晓葳在宿舍把门关上,放上音乐体验了一把酒吧的放纵。

她哪想到程靖嘉会跑到酒吧去找她啊……

“完了,”宋越上火了,“我得解释一下,不然就惨了。”

就在宋越编辑微博要解释时,程靖嘉还在房间睡觉。

他梦到林妹淑不同意放过宋越,他怎么说都没有用,最后,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幸好,他只是做了个梦。

实际情况是,在他一开始找到林妹淑时,她确实维护着自己的面子,满口都是家庭的理论道德,不肯轻易放过宋越。但后来,在程靖嘉坚持不懈地劝说后,她也开始松动了。

“阿姨,这么多年了,您一来找她就做这些吗?”他看似平静,实则掷地有声地问。

林妹淑不好意思看他了,她确实把很多不好的情绪撒给那个没怎么养育过的女儿。

程靖嘉徐徐摊开,耐心地和她讲道理:“一见面就发泄您重组家庭里鸡毛蒜皮积累的情绪,让她给素未谋面、同母异父的弟弟找工作,您是否想过,她难不难受,她是不是应该承担这一切?”

她认为女儿就应该体谅母亲,但女儿也有自己的苦,她也不是自己选择来到这个世界的。

亲情本应该是给予幸福和依靠的港湾,但他们给予她的却只有枷锁和艰难的风雨。

程靖嘉的心隐隐作痛:“您知道吗?她初中三年被老师欺凌,被同学欺负,高中好不容易考了个好大学,还要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就连步入社会找工作,也没有爸爸妈妈给她依靠。这些,都是宋越一个人闯出来的。”

林妹淑突然心软了。

当时去找宋越,她只想着把自己说得可怜点,能让这孩子同情,愿意帮她的忙,没想到她这么多年来的日子过得那么辛苦……她也有了些许自责。

确实,她是自私。

她是妈妈,所以自私地想要儿子有前途。

但她明明也是宋越的妈妈,却没想过她从来没有妈妈的关心、没有撒娇任性的机会。

程靖嘉给了她内心最后一击:“就算她只是一个邻居的孩子,您看在眼里都不心疼吗?您知不知道,有人会心疼,有人会难过。”

林妹淑纠结地转过身,看上去像是不想听了,但其实内心也惭愧地挣扎着。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她闭上眼,缓和情绪。

她当年既然选择了现在这个家庭,就不可能回头了。

林妹淑转过头来,狠心又绝情地对他说:“我不会再找越越帮忙了,你要的保证书我也给你签。以后,她就交给你照顾了,我不会再打扰她了。”

梦醒后,程靖嘉仍心有余悸。

他怎么可能告诉宋越,她的母亲是这么决绝地不选择她的,他说不出口。

“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程靖嘉抄起床头柜的手机,但又马上放下。

“万一她对我还有情绪呢?我还是先别影响她了。”

七点的钟声敲响,宋越发送完微博的半个小时后,她终于看到了被风吹掉在沙发下的致歉信。

她弯腰捡起,看着纸上的内容,内心才筑起的高墙,又一块块地瓦解。

“所以,程靖嘉没有不要我,他也只是想帮我?”

她把那张纸贴在心口的位置。

此时此刻,宋越更愿意相信“弥补”是个借口。

她看着这张纸的内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程靖嘉对她的在乎。他实践承诺把她当作家人对待,而不是一个随手可以丢弃的麻烦。

可是怎么办……

她真的,不想只是他的妹妹。

宋越那个几乎是个摆设的微博有了动静,更是让大家确定了,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不简单。一场互联网失恋行动,让她骤减了不少男粉,还有人开始扒宋越的黑历史,添油加醋得很严重。

动车上,苏晓葳看着那些充斥着恶意的评论,一阵恶心。

“什么叫绿茶栽赃同学立人设啊?被校园霸凌还是越越的错了,我看你才像绿茶!。”

宋越从洗手间回来,坐到她旁边,笑得像与自己无关似的轻松:“你不用生气,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能接受赞美,就要能接受诋毁,她明白的。

“你心态真好,”苏晓葳摇摇头,“我们现在去陶瓷之乡都要两天,听说领导还会过来视察,到时候估计要找你谈话了。”

宋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所幸这次被黑的范围不大,程靖嘉也没什么黑料,去酒吧几乎只待了一分钟就出来,明显是在找人,问题应该不大。

她给程靖嘉发了一条微信,对此事件跟他道歉,保证她一定会收拾好这些烂摊子的。

月熹市不小,她到附近的县区工作大约都需要一两天才能回来,有些地点还要保密,不能透露行程。

所以当程靖嘉问她还要不要去海边的时候,她婉拒了,说工作计划变动,海边行程推迟。

但程靖嘉却抱着手机在纪念品店发呆了整整三分零五秒钟。

直到,被看不过去的路泽吼醒——

“大哥,至于吗?人家不就是去外面工作不能见你,你好像被宋越出轨了一样。”

程靖嘉面无表情:“没,我比较怕她卧轨。”

“不至于吧……”

路泽觉得他要完了,现在比较像他陷得太深,拔不出来了。

程靖嘉还在胡思乱想:“她如果是故意不见我,那就说明她还没有原谅我,她还没有原谅我,那要是想不开了,会不会从动车上……”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说,甚至想马上买张动车票过去,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他会一直在。

但这承诺太重,他不能说,他随时可能会失约。

路泽用苍蝇拍狠狠地拍了下他眼前的桌子,咬牙切齿道:“大哥,你清醒一点,人家没你这十年不也过来了吗?”

程靖嘉沉默了,路泽说得对。

要是游神的那天他们没意外碰面,再次产生交集,也许他就不会让她这么难过了。

反而是他,明明一直在拒绝她,却不知道从哪个时刻,那颗自以为冷漠坚定的心,蠢蠢欲动。

十年了,发生这么多事情了,他还要再逃避、懦弱下去吗?

“也许不是她需要我,是我很需要她,也需要一个照顾她的身份。”他喃喃自语。

路泽瞪大了眼睛,他没做梦吧?

连他都不相信他们还会有可能了,程靖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路泽,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我答应你,我跟你去北市。”

如果命运只给他百分之四十的可能,他愿意赌一赌。

赌一赌,老天爷愿意给他一次爱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