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收工。
宋越想去上个厕所,却被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周锦嘉缠上了。
他这次更过分,上来就拉起她的手腕,不尊重地越界:“宋越,跟我回北市。这破地方哪里有咱们那里发达,回去后,我也可以让我爸给你晋升机会。”
宋越一阵恶心:“请你尊重我的故乡。北市发达是靠全国人民去建设的,不是让你们有优越感践踏别的城市的老百姓的理由。”
她看见周锦嘉眼里写着“不识好歹”四个字。
但她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觉得手很酸,不想和他拉扯。
“请你放开我。”她冷漠地提醒他。
周锦嘉气焰嚣张,握得更紧:“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放手。”
突然,清冽的男声从风中有力地穿透而来。
宋越一转头,就看见程靖嘉,还有……他身后的那个“相亲对象”。
她别回头去,强忍着内心的酸楚。
程靖嘉走过来,用力地掰开了周锦拉着宋越的手。两个人的目光如炬,谁都不甘心似的。
程靖嘉面带微笑,步履坚实地走过来:“这不是北城,你也做不了你的太子爷。”
就在周锦嘉恼火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人时,周庚柔冲了上来,一把将他往后推,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吼道:“哥,在农村也是不可以乱抢人的你知道吗?犯法的!”
太丢人了,她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但没想到,周锦嘉想了一会,还是气不过。他趁人不备冲了上来,直接往程靖嘉的脸上挥了一拳。
程靖嘉的脑袋突然昏昏沉沉的,耳朵里不断地传来“嗡嗡”声响,差一点倒在地上。
“程靖嘉!”宋越喊出声来。
周围的人很快都聚了过来。
宋越冲过去,担心地看着程靖嘉,举手无措。反应过来后,她立马把他护到身后,用周围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厌恶和愤怒的目光,将罪魁祸首的身影包裹,恨不得撕碎他。
“哥,你太过分了!”
周庚柔跑到程靖嘉面前,关切道:“靖嘉,你的头晕不晕,有没有什么反应?”
宋越听到程靖嘉回了她一句“我没事”,顿时心里有一股难言的酸涩。还有,自责。
周庚柔的职业素养促使她着急地看向宋越,向家属求助:“宋小姐,你快劝劝他,再这样下去可能会……”
“周庚柔!”程靖嘉及时打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这时,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程靖嘉一直没有把他生病的事情告诉家人,他身体的问题可不止一个,再不陆续解决,后半辈子都会受到影响。
什么?
程靖嘉会怎么样?
宋越上前,拉住周庚柔的手臂,着急地问:“周小姐,你说他会怎么样?”
她不是什么相亲对象,是一个很了解程靖嘉的人。从她的眼神看得出来,她知道的比她还多。
三人僵持着,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保安上前把所有人拉开,这场闹剧才落幕。
今晚,周锦嘉打人的事情已经上了娱乐热搜。路泽看见自己的好兄弟被揍了,气不打一处来,非要收拾他。
周庚柔拿了药水给宋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讲,避免有些人做落跑病人,让大家找不到。
宋越和程靖嘉坐在樱花树下,她拿着药给他擦拭伤口,脑海里还回响着周庚柔说的话,一片混沌。
擦好药,宋越收回手来,目光黯淡:“我们一会去报案,不能让人白白打了。”
程靖嘉“嗯”了一声算回答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气氛陡然间变得微妙。
她主动打开话匣子:“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瞒着我?”
上次路泽手里的药,也是他的吧?
一想到他可能对她撒谎,宋越心里失落又生气。
她难道是那种知道他遇到困难,就会把他抛下不管的人吗?
程靖嘉抬眼,平静无澜地答:“没什么问题,只是医生都喜欢小题大做。”
“什么病?”她追问。
他低下头,把鞋带系得牢固些:“我也有遗传父母疾病的可能。”
是阿姨的哮喘?
但是有了程靖嘉欺骗自己的前车之鉴,这颗怀疑的种子只是暂时埋了下来,她没选择当下逼问。
最后,宋越只是目光沉甸甸地望着他:“那你答应我,要按时去看医生。”
“好。”
工作人员在催促他们离开了,宋越和程靖嘉也要走了。但没想到,她还没有坐上车,一个男人就冲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住了她的手臂。
宋越吓了一跳,程靖嘉立刻把人推开。
有了刚刚那场闹剧的经验,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生怕再发生什么事情。
宋文聪的目光从虎视眈眈的厌恶,到楚楚可怜的凄凉,变化的速度之快让宋越怀疑他是个演员。
“越越啊,你怎么能让你的亲弟弟去坐牢呢?”
“你要对我有什么不爽,报复在我身上就好了,为什么要为难你的弟弟?”
宋越嗤之以鼻:又来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工作人员维持着秩序,不让围观群众随意拍照。
耳边的喧哗,眼前人丑恶的嘴脸,让宋越想到了一件尤为可笑的事情。
初中的家长会,她旁边同学的家长都来了,教室里充斥着欢声笑语,可就连老师看她的目光都充满鄙夷、嘲笑。
她耳边的议论声更是连躲藏都不愿意,尖酸刻薄地朝着她袭来——
“宋越没有父母,我都没见过她爸妈,估计是被抛弃的私生女。”
“你们说,她穿的衣服那么旧那么烂,会不会是因为从小被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没爹妈疼导致的啊?”
少年人的恶意是无由来的罪恶,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他们主观的不喜欢,就能把你钉入地狱整整三年的时间。
校园霸凌中没有“完美受害者”,造谣者擅长将恶意粉饰为玩笑,反倒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她也一样,被迫无声地被一场场玩笑桎梏在牢笼里,不断地在痛苦中怀疑着自己。
那个时候,有弟弟保护她吗?
不对。
幸好她没有弟弟,不然的话,估计她的初中生活要更惨一些了。
她不会再屈服于任何一次伤害了。
宋越面色平静,稳重地徐徐道来:“我会让宋齐好好在牢里改过自新,我不会心软的。你要是想陪他,我也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跟你打官司,你们早晚能一家团聚。”
“你……”
宋文聪见她翅膀是真硬了,还有这么多人护着她,只能再来软的。
“你弟媳怀孕了,以后这孩子出生就没爸爸,你舍得吗?”
宋越突然冷淡地笑了下:“有一个只会殴打、折磨孩子的父亲,倒不如没有。”
“我自己体会过,所以我应该更有发言权,这个孩子在福利院也许比在那样的家庭中好过,还有机会遇到好心人领养。”
她的笑里藏着寡淡的凉意,程靖嘉看着心隐隐作痛,她是一点点把自己的伤口揭开,去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对抗的。
宋文聪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是绷红着一张脸。
宋越和他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她转身看向程靖嘉。
她眼底霎时间平和温柔了许多:“走吧。程靖嘉,我们回家吧。”
她现在,只有他一个家人了。
宋越不能再失去他了,她一定要找到他身上的秘密,让他平安快乐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