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这么不识好歹，你欠打吗？”
宋文聪的手直直地抬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扇宋越一巴掌，但被他的前妻林妹淑拦住了。
宋越还是高傲地站在那，平静地道：“闹够了就滚，我会报警的。”
宋文聪不甘心地看了眼她的车，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等着，我还会来的。”
他走后，宋越感受到她母亲久违地靠近，却早已麻木，没有任何温暖。
她颤颤巍巍地说：“越越，妈妈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
“看看我？”
宋越微微低头，觉得好笑，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这是你们十多年来，第一次来看我。”
她一点点地揭开那些伤疤：“我小时候发高烧住院差点死了，外公给你们打电话，你们说不要打电话，不要影响你们的家庭，你忘了？”
如果没有新闻和热搜，他们也许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他们还抛弃了一个小女孩。
“说吧，你们要什么？要多少钱？”
宋越已经不想在他们面前揭露伤疤了，她坚强地转过头看着这个把她生下来，却又残忍抛弃她的母亲。
她无数次做噩梦的时候，都会梦到自己追着她跑，问她为什么不要她，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然后，醒过来除了沾湿的枕头，什么都没有。
林妹淑一脸难以置信：“在你眼里，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呢？”
“妈妈对你是真心的，我也很惭愧当年把你抛下，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月熹市本来就是看重儿子，我要是带着你改嫁，只会被当作拖油瓶，你有想过妈妈要怎么办吗？”
“……”
宋越突然觉得她在镜头前从不失语的技能消失了，如果眼前是一场话剧表演，她作为观众会觉得愤恨俗套，但当现实**裸地发生在她身上时，她除了无奈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
“妈妈想要把你找回来，想要一家团圆啊！”
宋越再度失语。
她从小到大只在外公身边听过团圆，但从来没实现过，这个意义厚重的词语，究竟是什么滋味，她不敢想象。
大约是看见她眼底的错愕，林妹淑把这当成了触动，朝她开启试探的第一步。
“越越，你知道吗？妈妈还给你生了个弟弟……”
弟弟？
宋越这会算是彻底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跑来找她了。
她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让林妹淑举手无措，刚想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但立刻被她甩开了。
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痛苦情绪，忍着眼泪，用尽最后一丝礼貌，对她说：“请你出去，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更不会有什么弟弟妹妹。”
“越越，你真是让妈妈太失望了。”
宋越冷漠地回怼：“你连我的家长会都没参加过，你应该没有失望的机会。”
见她不动，宋越主动帮她敞开大门，站在明亮的灯影下，和她脚下的阴影岔开一道界限。
“请你出去，外公死的时候你就没有来看他，外公家不欢迎你。”
她为了她的新家，可以抛弃她的女儿，可以抛弃她的爸爸，她不需要对她再抱有任何可笑的期待。
林妹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捏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越的眼泪终于顺着眼眶滑了下来。
她走出去买了一瓶啤酒，反正以她的酒量，一瓶就够了……
路泽正坐在纪念品店耍手机，看到买完酒踉踉跄跄的那个背影，马上从柏妮丝的视频退出，转到了程靖嘉的微信聊天界面。
二十分钟后，程靖嘉上到了她家二楼的小阳台。
他静静地看着她，就算打算批评她，也是娓娓道来：“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要喝？”
“喝醉了，就可以忘记烦恼了。”
宋越并不惊讶于他能上来，她早就多打了一把钥匙要给他了。
因为，如果她遇到任何危险，唯一一个能赶来救她的人，就是程靖嘉。
他就算只能做她的哥哥，也会无条件保护她。但这恰巧，也是她内心最难过的事情。
“宋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你高中和叛逆学长的事情了？”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指尖微微绻缩，脑海搜索出了相关的记忆——
《绯闻》
“听说，宋越放了程哥的鸽子，百年难得一遇啊。”
“啧，那哥们可是台偶标配的男主。可惜爸妈离婚给整倔脾气了，但这俩的组合不输给程哥。”
高三那年，他们取消了体育课，但运动会却是照常参加。
种子选手程靖嘉身负众望，全班轮流给他买牛奶，祈祷他们班这群“老弱病残”不会宣告得个年段垫底。
巧了，当天宋越明明是要去看程靖嘉的跳远比赛，结果被栏杆边的大高个儿挥手招了过去。
高个儿有些为难的样子：“帮我个忙可以吗？”
接着，他示意她看向自己打了石膏的大腿，压低声音道：“我不想在学校里见我妈。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家的人也没来看过你，你可以帮我打个掩护吗？”
她也知道这个小混混，就在她隔壁学校，天天骑着破摩托被不重样的豪车追着跑。
原来，是因为他爸妈……
她想了很久，握着手里的那瓶牛奶，抬头笑了笑：“好，我帮你。”
于是，她错过了程靖嘉高中运动会最后的高光时刻，只为了一个陌生的男同学。
结果就是，程靖嘉连续三天的早读，都不喝她给的牛奶了……
终于，有一天下课他主动来和她讲理了。
“爬墙是吧？”他冷着张脸看她。
程靖嘉和她同桌借了个位置，然后拿着A4纸当黑板给她上课。
他板着张脸：“第一，安全问题；第二，违反校规。你高三了，要高考了，你知道吗？”
宋越头晕，喊了句“stop”。
他要再说下去，十分钟的课余时间都不够用了……
程靖嘉似乎强忍着怒火：“那是个陌生的校外混混，安全问题，宋越！”
她考砸了，程靖嘉都没这么凶过她。
宋越结结巴巴地回道：“那不是你最近都不理我，我怎么和你解释嘛……”
程靖嘉怔了下，随即冷静了下来，和她说了句“对不起”。
她之所以想帮他，是因为他们的经历很像。
但宋越有一个程靖嘉在带着她走正确的路，用高考改变未来，可这个男孩却为了妈妈能多回家几次，犯错了三年，留级了三年。
明明他父母还是关心他的，才会一次次包容他的任性。
她不希望他继续错下去，才假装成他的同党要和他打配合，只为套出他的心事，把他揪到爸妈面前道歉，和自己的家庭和解，有个好的未来。
她没机会做的事情，她希望别人能做到。
仅此而已……
她不是故意放他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