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昌俊将车开得飞快,白文渊一路不断和白文元联系,对于白文元要亲自来文山,他很诧异。白文元只得到他要抓的人和蔡炳坤有关系,有可能也在文山。两人协调各单位,最终得到文山派出所的协助,那边给疗养院的院长打了个招呼,拿到了疗养院全部登记在册的车辆资料。一一排查核对,找到两辆依维柯,一辆车今天早晨派去平城接一位客人,另一辆车被派出公干,但没有写具体的公干内容。

两人把重点放在这辆公干的依维柯上,获知医院后山还有一家小型会所,距离医院不远,附设有温泉酒店和住宿。医院和会所同属一个集团,共享客户资料,有时候会互相借用车辆设备,公干的车便是被会所的员工借出去了,具体做什么,没有过问。白文渊要求提供借车的会所员工资料,医院只给了姓名和电话,但提供了另外一个信息,医院还有一辆银色大众车借给了院长的朋友未回收,这个朋友的名字,是蔡炳坤。

白文渊和蒋昌俊对看一眼,感觉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将两辆车的相关资料传给守路的兄弟后,白文渊才闲下来,和蒋昌俊讲起了原委。

“所以,按照你所说,蔡炳坤就是当初买了常相思姑姑的那户人家的小儿子,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即使隔了这十多年,还是坚持找过来了?”蒋昌俊不可置信道,“图什么呢?”

白文渊摊手,“谁知道呢?他长相大变样,名字也改过了,常相思没认出来,我哥一直怀疑。今儿一早拿了确凿的证据,想通知常相思小心这个人,哪里知道她的电话是蔡炳坤接的呢?我哥就觉得常相思出事了,让我马上来找人,果然——”

“你哥和常相思?”蒋昌俊疑惑,“后来谈恋爱了?”

白文渊撇了下嘴,最终还是点头了,“真是孽缘啊!”

“所以蔡炳坤才挑衅你哥,认为他对常相思不够关心,根本就不是真正爱她,不配和她在一起。然后要玩这个游戏,以此来证明什么呢?”蒋昌俊一边开车,一边吔着眼睛看白文渊,“以此来证明,他比你哥哥更爱她?”

白文渊干笑了两声,手在大腿上拍了两下,“好像是这样。”

“所以搞这么大阵仗,不过是为了争风吃醋?”蒋昌俊有点不肯相信,不是他对常相思不关心,而是这事儿以他这个正常人的思维理解不了,“我怎么觉得,也许他不过是带常相思去附近别的什么地方玩儿去了?咱们提心吊胆累死累活搞一天,没必要吧?”

白文渊摇头,“不是争锋吃醋,我哥要抓的人,是蔡炳坤的一个亲戚兄弟。那小子有点邪门,心术确实很不正。他这个身份,接近常相思,准准儿没好事,不能侥幸。”

两人下了高速路,路口的兄弟反馈,排查今天早晨的监控录像,发现资料上的依维柯有过出入,已经返回了文山。至于银色大众车也确实在依维柯返回不久后紧跟着从这个路口下高速,直奔文山方向而去。但是,在两辆车都返回文山方向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它们有上过高速路。

“肯定还在疗养院,咱们去能赶个巧儿。”白文渊倒是很乐观,“咱们在路上,可一分钟也没有耽误。”

蒋昌俊开车进了山道,突然道,“没上高速路,不代表没上山道啊?文山这边算是治理得比较好,为了发展山区的经济,政府投了大钱修山道供车进车出,下了山道就是四通八达的四级公路。”

“我|操!”白文渊急了,“这可怎么守呢?”

蒋昌俊感染了白文渊的焦急情绪,车飞快地甩入了疗养院的道口,顺着人指点,直接开上了后山。山道蜿蜒,果然可以看见几座建筑矗立在山间,有稀稀落落的人在台阶上行走。两人准备将车停到停车场,停车场的守门人却道,“今儿后山不营业了,回去吧!”

白文渊探头出去,“怎么不营业了?咱们赶了老远路过来。”

“不知道,老板通知的。”守门人头也不抬。

蒋昌俊开了车门下去,摸了烟递过去,笑道,“大爷,是这样的。我有个妹子,身体不好,医生说要找个这样的地方修养,推荐了这儿。我们上来,主要是想看看地方合适不合适,如果合适,今天下午就要让她过来。你看——”

大爷接了烟,摇头道,“真不营业了。”

白文渊冲蒋昌俊嘘了个口哨,他回头看,白文渊让他上车下山。

回到车上,将车退下山道,白文渊道,“肯定有事发生。”

两人倒车的空档,便见山道边驶出来几辆黑色的豪车。顶头的一辆车,司机野蛮地按着喇叭,探出半个头,满口脏话催促两人赶紧让路。蒋昌俊在北部县也算横惯了的人,心里来了气,偏就停在半道上,堪堪挡住了去路,不紧不慢地打着方向盘调头。伴随着震天的喇叭声音,他慢慢地换档,慢慢地调直车身,慢慢地靠边,还把头探出去冲车屁股的一溜儿好车伸出中指。

顶头那辆豪车车门打开,司机跑出来,满脸戾气,“找死啊?会不会开车啊?快点滚开,别当我们老板的道。”

蒋昌俊抬眼看看司机,不紧不慢道,“不会开车,也滚不来,要不,你先示范一个?”

司机举着拳头晃,伸手就要去拉车门,白文渊适时摸出手机,对准司机拍下一张照片,又扭头对着黑色的豪车拍下一张照片,然后冲他笑一笑,“要打架啊?谁怕谁?”

后面上来一个人,一巴掌冲司机脑袋打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吵吵?五哥着急着回家办事!”

司机连忙道歉,后上来的人冲蒋昌俊道,“兄弟,得罪了,你们就再靠靠边,让我们先过去,家里有急事。”

“谁家里没个急事呢?”蒋昌俊懒洋洋道,“我这里还赶着要去找我妹子呢!”

“就是!”那人摸出一包烟来,一人散了一根,笑脸吟吟,“咱们别跟不懂事的计较,都是兄弟的错——”

白文渊低头研究着手机上的照片,道,“兄弟,别跟他们磨蹭了,让一下呗。”

蒋昌俊这才不甘不愿启动车,靠在路边。

车一辆辆开过去,两人搭在车窗上看,最后一辆车窗打开,后座上瘫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似乎是注意到蒋昌俊和白文渊的目光,车窗又升起来。蒋昌俊啧了一声,道,“黑道大哥出行的范儿,前呼后拥——”

白文渊心中一动,手机举起来,朝前拍了一张照片,将几辆正在转弯的车车牌都给拍了下来。

“怎么了?拍这玩意干啥?”

“你不是说黑道大哥出行吗?”白文渊头也不抬,“我哥来平城,就是为了办个案子。刚他给我说要抓的人在文山,指不定就是,我拍下来,让他认认。对了,刚才那人,是不是在说什么五哥?”

“普通人,没胆子敢绑人,特别是这种高学历高智商的,从事的又不是咱们这行当的。”白文渊把烟塞嘴巴里点燃,长嘘一口烟气,道,“这小子心态这么稳,没准儿还真是——”

白文渊还没说完自己的推测,手机响了,正是白文元来电。

白文元挂断和蔡炳坤的电话,冲钱卫道,“抓到定位了吗?”

“没有,通话时间太短了,来不及。”钱卫道,“说了什么。”

“他说他知道我们在抓吴建国。”白文元揉着眉心,“这样看来,他和吴建国之间一直有密切的联系,并且,他告诉我,吴建国会往西南方向逃走。”

“引你去追他?”

“恐怕是的。”

“那你——”

“跟着他的思维走,必败。”白文元双手撑在下巴上,“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蔡炳坤是这个涉黑组织的一员,他为什么要暴露在我的视线之下?”

“除非他能确定,就算是暴露了之后,我们也抓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和这个吴建国有任何经济往来或者犯罪证据。”

白文元点头,“不管蔡炳坤说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去西南也好,往东北也罢,只有一个事实,吴建国要跑路了。吴建国,还没有动用他上层的关系,就已经无路可走要跑路了。这只能说明,他不仅自己放弃了,也被上线放弃了。为什么会被放弃?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不想被发现的?”

钱卫疑惑道,“白厅,你认为,吴建国还有上线?”

“当然。”白文元道,“咱们现在没有任何蔡老大的信息资料,但我不相信以他的狠戾,会混得比自己的小弟还要差。只不过是,他的那一条线,还没有被我们发现。”

“那么现在——”

白文元想了一下,呵呵笑道,“我们再来假设一下,如果蔡炳坤不是这个涉黑组织的一员,他又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已经知道我们对吴建国有所行动了呢?”

钱卫看一眼白文元,欲言又止。

“说!”白文元道,“别吞吞吐吐的——”

“那不是,还有你女朋友吗?”

白文元突然一笑,“他一直隐瞒身份呆在相思身边,对我十分警觉,当我在电话里揭穿他身份的时候,虽然不吃惊,但是却突然发作要带相思走。显然,他对自己真实身份的介意程度,不低啊!他不想让相思知道他的过往,因为他清楚一旦相思知道了,她不会给他任何接近的理由。”

“他和他哥,不是一路人。”白文元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当年,他说过会放我们走,我抓住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大吼大叫引人来。如果假设他只是犯罪事实的知情人而非参与者,他这么做只是想要混淆我的视线,和相思呆更长久的时间?”

钱卫道,“如果是家族式的犯罪,他不可能不参与。”

“好吧,那就假设他参与了部分犯罪,但是他确定自己即使暴露了,我们对他也毫无办法。”白文元的眼睛渐渐坚定起来,“他清楚吴建国已经被放弃,但是没有给予他任何警示,反而引导我去追击他。”

白文元陷入了沉思之中,钱卫不敢打扰他,如果是他面临这样的状况,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地思考。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引导我去追他?这个时间——”白文元抬手看了一下手机,翻出常相思的电话号码,想了许久,拨通,依然是无人接听一直到自然挂断。他本能地要再确认一次常相思手机的定位位置,翻出来却赫然是在文山,他惊得立刻坐直了身体,手抖得更厉害了。

白文元马上翻出白文渊的电话号拨过去,“文渊,你现在在哪里?”

“文山后山会所的山道上。”白文渊道,“哥,我这边好像拍到一些照片,车里面的人也许和你要抓的人有关。有听人说起五哥要急着回家什么的,你看看——”

“马上把照片发过来,另外——”白文元双眼眯起,“相思的手机定位就在文山。”

“怎么可能?”白文渊道,“他难道不会跑?”

“也许是用相思的手机布疑阵,你马上跟着定位信息去找。”白文元想了一下,突然道,“你再找找看,你们的车上到底有没有相思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