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缠绵,暖风拂面,白文元却胡子拉扎地从办公楼下来,艰难地爬上了自己的车,今天无论如何,他得见到常相思。

白文元已经二十天没见到常相思了,简直不能忍。自从她大学第五年入院实习后这一年多来,简直比他还要忙,两个人约会看电影得排期,吃个饭像打仗一样,这些也都算了,更不能忍的是,上个床还要查一下医院的排班表。这二十天,开始第一个周是他忙,第二个周是她忙,第三个周两个人都忙,他估计要再见不上,她都不认识他了。

白文元撑着黑眼圈开快车到医院楼下,摸出手机打过去,许久都没人接电话,他忍了又忍,下车,用力甩上车门,憋着一肚子气上楼。

办公室的人已经很熟悉白文元了,很热情地为他指点方向,他道谢后径直往护士站走,半道上远远见了常相思,飞快走过去。常相思惊讶地看着黑着脸的白文元,道,“你怎么来了?”

白文元道,“你手机呢?”

常相思打个哈欠,伸手摸一下白大褂的衣兜,空空如也,笑道,“哎呀,可能丢办公室去了。”

“那我昨天晚上给你发的短信,你看了吗?”白文元继续憋。

“什么短信?你说说看——”常相思平静道,“昨晚大夜班,我就顺便准备毕业论文的资料,搞了一个通宵——”

“常相思,你说你,是不是肉吃到嘴巴里,踏实了,就不珍惜了?”白文元不想在走廊里吵架,伸手拉着她手腕往楼梯间走,一边走一边压着嗓子道,“现在你越来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饭也不做了,这也就算了,你就不能主动给我打个电话?”

常相思一脸无奈道,“白文元,你也适可而止行不行?我的同事、老师、同学、舍友、师兄弟,还有朋友,哪个你不认识?哪个的电话你没有?我的课程表,排班表,你不都是号称过目不忘记得清清楚楚?还有我的生理周期,你也算得明明白白的!你说,还有什么需要我向你报告的呢?你别太过份了,我也是有自由的人——”

“这二十天,你也该自由够了吧?”

常相思忍不住笑,“没够,再来二十天都不嫌少。”

“我短信里让你今天请假!”白文元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捏她的脸。

常相思偏头避开,“请不了啊,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你们医院哪天不忙?”

“我要挣表现,争取毕业后能留在医院里,以后才能和你双宿双飞啊!”常相思安抚道,“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白文元很想告诉她,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全帮你搞定,但他也知道,自己要真这个说了,这丫头能把他怼得半死。

“钟楚是你领导,是吧?”白文元不信这个邪了,直接摸出手机,翻找钟楚的电话,“这么大个医院,缺你个实习的臭丫头就要破产倒闭了呀?一天假都不给,比周扒皮还刻薄了?”

“你别打了,他现在在手术室还没出来呢!”常相思看他真急了,道,“我刚才和你说笑的呢,短信我看了,假也请了。”

“你——”白文元看着她,“你耍我呢?从昨晚上到现在,十二个小时,你就能憋得住不理我?”

“你这狗脾气,得改。谁也不是没事,就以你为中心,什么事情都围着你打转啊!”常相思道,“我得等师兄出来交班了才能走,你也别一脸黑气对着人呀,都被你吓跑了。”

白文元越年长,这几年升职如火箭一般快,身上的威势也越重,再加上越来越不爱笑了,冷着一张脸,既不让人亲近也让人害怕。他对谁都挺有耐心的,就是对常相思没耐性,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她的响应和回复,简直坐立难安。

“还有多久?”白文元抬手看时间,“要不先跟我出去吃个早饭?我现在饿得胃痛。”

“应该没多久了。”常相思道,“我带你去食堂吃点粥吧,你说你,有必要这么急火火的吗?”

“常相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你看看我的黑眼圈?这二十天,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白文元跟着她下楼,“做医生有什么好的呢,又累,又脏,又有危险。”

“是呀是呀,这样的话我也想还给你,做警察有什么好的呢,又累,又危险,工资也不高。”常相思抿嘴笑,“白文渊前一段还在我面前显摆,他刚工作没多久,拿的钱都是你的好几倍了。白倩也说了,你那工资,还不够她一个月护脸用的,你图啥呢?”

这几年来,白文元经常带常相思参加朋友和同辈的聚会,大家也就都知道他有一个还在读书的女朋友。

“就文渊拿的那俩小钱,还不够他自己一个周的开销。”白文元晃动脖子,甩去酸痛感,“且让他在外面逍遥两年,两年后,叔叔婶婶肯定要让他考进来。”

“你们家小孩真可怜,就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了?”

“我不就选了自己喜欢的?倩倩选的也是自己喜欢的,还得看个人!”

用白粥和馒头喂饱了白文元,常相思领着他上楼,“我们办公室后面有个小隔间,平时累了就在里面休息,你先进去眯一下,等我这边完事了去叫醒你。”

白文元搂着她脖子,“好!”

两人斗着嘴,但精神上是放松的,一路走上了楼层,却见人流向走廊尽头聚集,人群中央传来男子争吵的声音和女子的哭声。

“怎么回事?”白文元好奇地踮脚尖看。

“闹起来了?”常相思有点不好的预感,“我去看看。”

“你瞎凑什么热闹啊!”白文元不满地跟上去。

常相思用力挤开,果然见是一个老年大妈拖着钟楚哭,钟楚一脸懵逼,手足无措,身上还穿着手术衣,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机借我。”常相思用力抢了白文元手机,马上拨打医院保卫处的电话,道,“保卫处吗,综合楼六层,有病人家属情绪激动,麻烦你们派两个人上来看看——”

常相思电话还没讲完,就见大妈激动地起身,一爪子挠在钟楚脸上,他伸手去挡,胳膊上立刻四条指甲印。

“什么医院啊,草菅人命啊,我好好女儿送进来。这下全完了——”大妈挠完钟楚,顺势倒在他身上,抓住他手不让他走,“你让我女儿下半辈子怎么办啊?”

钟楚急得脸通红,又想解释分辨,又情急说不出来话。

常相思最是了解他,平时口若悬河废话不断,关键时候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她估摸着这台手术有些问题,但第一时间是要把人分开,将影响缩小,忙□□去,拉着大妈,想要劝说。

大妈就认准了不能让钟楚走,现场一片混乱,周围还有起哄的病人,跟着一唱一和。常相思被抓了好几下都没拉得动人,幸而保安上来得快,分开人群将大妈抬进了办公室。

钟楚狼狈地被送回办公室,常相思跟进去想要关心一下情况,马上有人来将他叫走,估计是去向领导汇报去了。白文元看她一脸担心的模样,知道今天的约会估摸着又要泡汤了,道,“相思,你一个实习生,什么忙都帮不上,先别着急行不?”

常相思点头,“我就是想多了解点情况。”

“你等他们将情况全部了解完了,再来!”白文元劝解道,“还是先交接工作,咱们先给钟老打个电话讲一下情况,再做打算,行不?”

“好!”常相思急匆匆回办公室,和同学做了工作交接,拿了手机和包出门。

两人坐上车,白文元开车去预定好的地方,常相思打开手机联络钟老师。

“钟老师,师兄那边今天的一台手术好像出了点问题。对,是一个女病患——”常相思静静听那边的电话,道,“是的,就是宫外孕。主任已经联系你给你讲过大概情况了?好的,我随时关注,有情况马上和你联系——”

白文元插嘴道,“你告诉钟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常相思只得道,“老师,文元说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

电话挂断后,常相思道,“老师知道了,他说谢谢你。”

“具体情况清楚了吗?”

“还不清楚,等着师兄汇报呢!”常相思舒一口气,“这下可麻烦了,师兄正是等升职呢,要是事情处理不好,肯定有影响。”

“别着急,现在急也没用。”白文元气定神闲,“只要你们医院的诊断没有问题,手术资料完善合规。”

临近中午,白文元的车开到城郊一个小庄上,他道,“难得你我都有一天假期,就在这里好好呆着休息,哪儿都别去了。”

“怎么跑这么远来了,我没带衣服呀!”常相思在路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下车。

“我帮你拿了。”白文元没好气道,“指望你?”

“你今天怎么一直阴阳怪气的呢?”常相思看着他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行李包,摸摸他的脸,“笑一笑吧!”

“走吧!文渊他们在催了。”

“你不先睡觉?”常相思诧异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要成眼袋了。”

“不了,最近穷死了,我得去赢他们钱救急。”白文元进入入山庄,办了入住,简单吃了午饭,拖着常相思进房间,“你自己先休息休息。”

“你还差多少?我这有点。”

“你?”白文元嗤笑,“你拿钱留着买点好衣服吧,每次带你出来,灰头土脸的,文渊上次还问我。他说,哥,你到底是有多穷啊,你看相思身上穿的,那叫衣服吗?那是劳保发的吧?气死我了——”

“是是是,给大少爷你丢脸了。”常相思瘫倒在**,“不管你,我真要睡了。”

白文元看她一秒钟入睡,摇头,将她衣服脱了,盖好被子,在她唇上啃了几口,这才走出去。

白文元到大堂包间,果然找着了白文渊,方骏和沈川无聊地玩着牌,见他来了,立刻精神大振。

白文渊鄙视道,“天呀,你还真跑去把常相思接过来了?这么大个人了,每次出来都要带她,这么黏糊,她能受得了你?哥,你不要这样刷新我对你的观感好不好?男人,man——”

白文元冷着脸坐他对面,捡起一颗麻将牌,“你再多一句嘴,今天就只赢你的。”

白文渊撇嘴,“只会和我横!有本事,你去爷爷面前挺胸脯呀!”他突然诡笑道,“哥,看在兄弟的份上,给你透露点绝密消息。上个周我回家陪老头聊天,你知道不,我居然听见他打电话,说自己大孙子还单身没对象,要人家给介绍——”

白文元一手将骰子塞他嘴巴里,冷冷道,“真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