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元演了一会儿,没动静,抬头偷看,却被常相思的眼睛抓了个正着。他干脆放弃,一边想着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边又不服气,他凭什么心虚呀?在男女关系这件事情上,他可从来都是坦****的,不搞第三者插足,不搞脚踏多条船,不搞金钱关系,完全凭借个人魅力,而且,那些往事,可都是在常相思出现之前——
白文元清清嗓子,道,“宝贝儿,这个事情,你可不能翻旧账。我敢百分百保证,面对你的时候,我可是忠贞得很——”
常相思点头,打开房门往外走,“你好好想想,组织一下语言。我去护士站问问看,你的药和输液水怎么弄!”
白文元很想说,宝贝,这有专业医护人员操心,你不用管,但是,他知道,她不过是给他一个缓刑的机会。他就想不通,自己没对常相思说过谎话,也没对她有过什么了不得的承诺,怎么就这么怂呢?思考了几分钟,他在告诉她真相和轻描淡写之间摇摆不定,又在想要借张硕挑事这个事情为突破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告诉她真相,只不过让她给自己一个花心的标签,而戳穿张硕搞事,常相思肯定能马上想到他是罪魁祸首,怎么算,她都能说成是他不对。
白文元半靠在病**闭目养神,脑袋瓜却在做高速运算。
过了不多久,病房门被推开,白衣护士推着小车进来,后面跟着常相思。
小车上几袋子各色的药水,一大堆各种药片,小护士将药水挂到床边的输液架上,白文元配合地伸出伤没那么重的左手腕。
针头插|入血管后,小护士对常相思道,“你是家属呢?”
“是!”
“这是他这几天的药,每一种吃的数量和次数都写在药盒上了,你按时给他吃。”小护士将全部药拎出来,“看着输液瓶,空了就来叫我。”
“今天就这么多吗?”常相思一一清点药片。
“不是,还有几瓶。”小护士头也不抬,“得输几个小时。”
“谢谢!”
小护士推着车子走了,常相思看药业滴得有点慢,抬手开大了一点,手背贴着药瓶感受了一下,太凉。她扫一眼白文元,他靠在床头,并不看她。她道,“手凉吗?”
“凉——”白文元马上道,“有点抽筋。”
“我去给你弄个热水袋。”常相思摸出手机看一下时间,“晚饭你是有人送,还是怎么弄?”
“看护阿姨给做好了送的。”白文元道,“你要不一起吃了再回学校?”
“晚上你一个人,行吗?”
“行的!”白文元肯定道,“我只是皮肉伤,又不是缺胳膊断腿。”
“是吗?”常相思讽刺道,“你刚才表现得,就仿佛没几口气了呀!”
白文元气结,瞪着眼睛看她,其实心里更在气自己。
常相思伸手拍拍他的脸,“乖乖等着,认真想想到底该怎么说!”
常相思下楼,绕着医院的院子转了一圈,指望冰天雪地的环境能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
这大半年以来,常相思很累,一多半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一小部分时间留着打工维持生计,剩下的时间全部都是白文元,她一点时间也没留给自己过。她就像一头被蒙着眼睛拉磨的驴子,没有停下来思考当下,更不用说思考未来。她被眼前的花好月圆蒙蔽了眼睛,陷在和白文元情|欲的漩涡里,而张晚和张硕,却像是两盆现实的冷水将她泼醒了。
她不确定张硕是知道自己和白文元的关系后戏弄的自己,还是天下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他在犯贱的时候偶然碰到的是自己。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么他们要谋的是白文元,这种心机太可怕,她总不是日日防备着不知何处来的伤害;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张氏兄妹的人品也堪忧。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肯定是要离这两兄妹远远的。
常相思绕了医院一圈,她和白文元,不对等,这种不对等不仅存在于她和白文元的心里,也存在于外人的眼睛里。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感觉自己思考得还不够清楚,绕医院一圈不够,那再加一圈吧!
现实的情况是,常相思肯定自己是喜欢白文元的,而白文元目前的表现也算对她不错,如果就此轻易的放弃——常相思笑一笑,真不是她的个性啊!如果不放弃呢?
不放弃的话,情况又分两种,是短暂地有个恋爱体验,还是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常相思双手揣在衣兜里,躲避着刺骨的寒风,重重呼出一口气。
“常相思?”
常相思回头,却见张晚试探性的脸,见了她后,她扬出一张笑脸来。
“你好。”常相思淡淡道。
张晚拎起手中的塑料袋,“走到半路的时候想起来元哥是失血过多,所以去给他买了些补血的保健品,顺便又买了点生活用品。你怎么在下面逛呢?”
“出来透口气。”常相思道,“你先上去吧,我再逛一会儿。”
张晚有些迟疑,没有立刻转身,常相思看她两手满满的东西,定睛注视这个高大丰满的漂亮姑娘。
“要不一起上去吧?”张晚邀请道,“你也帮我拎点东西,太沉了。”
常相思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个姑娘刚才还给自己吃眼刀,水房里也忍不住撂话,这一转身也没多长时间,却能对自己和颜悦色。如果说人的本性就如此善变的话,这变得也太快了,可如果不是本性,那这所图就大了去了,她一个穷学生,有点玩不起。
“不用了。”常相思做了个拜拜,转身继续散步去。
散完两圈,常相思感觉差不多了,去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个塑胶热水袋并一张新毛巾,又去水房灌满了开水,用毛巾包着回病房。她在病房门口略站了一分钟,敲了敲门进去,却见张晚一脸委屈站在床尾上。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可被冻死了。”白文元看常相思回来了,抱怨道,“你看,整个半身都是冰凉冰凉的——”
常相思将热水袋垫在他手下面,抬手将药液滴落速度调慢一点,“那你调整一下啊!”
“一直这样躺在**太难受了,我想快点输完,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白文元道,“刚才看护的阿姨来了,生活用品她都帮我准备好了,你看——”
常相思看一下张晚,张晚还是年轻,眼睛里有些怨气,但道,“东西留着备份吧,我先走了。”
“相思,去送送!”白文元道。
“不用。”张晚深深看一眼常相思,再一次转身走了。
常相思看地上摆的一堆,“这些怎么处理?”
“明天我同事还要过来看我,肯定又会带一堆这样的。”白文元不在意道,“全部堆墙角里,等要出院的时候送人吧?”
常相思起身,将整个房间堆的各种鲜花、水果、营养品全部码在墙角,“你想好了怎么说没?身体不会突然性地发病吧?”
“相思,你过来!”白文元拍拍床边的位置。
常相思坐过去,眼睛盯着输液瓶的刻度,道,“说吧!”
白文元伸手握住她的手,道,“相思,你爱不爱我?”
常相思看着他,她想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招,毫不犹豫,道,“爱!”
白文元立刻喜气洋洋,丝毫不觉得危机在靠近,道,“相思,我也爱你。”
常相思点点头,认真看他的脸,他道,“相思,今天出警很突然,没有来得及给你交待,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更突然。我受伤后大家都有点傻,把我送医院直接就关手术室了,身上的东西被医生给搜出去交给同事了,直接就联系了文渊。我一是没来得及联系你,二是清醒后没第一时间给你说这个情况。我不知道文渊是怎么给你交待的,是不是被他吓了一跳?”
“他说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得等手术室能不能把你救回来。我以为你会死——”常相思对自己的单纯和直接的情感表露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慌着过来,如果不是的话——”
“这个小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白文元骂完这个拖后腿的兄弟,忙又道,“相思,刚才医生在给我缝伤口的时候,我就在想。相思是多么好的姑娘啊,我和你在一起还没够,那么多的好地方我们没一起去看过,那么多好吃的我没带你去吃过,那么多好看漂亮的衣服我姑娘也没穿给我看过,我要是就这样走了死了,这辈子该多亏啊!所以刚才我就想,这一次等我出院了,我会把我这个世界里,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你,让你喜欢,让你高兴——”
常相思专注地看着白文元,他越说越当真了,“相思,过去的事情咱不追究了,只看未来我怎么做。你要但凡说个不字的,我绝对不坚持,你要是说应该去做的,我绝对排除万难。”
常相思笑一下,“我不需要你这样。”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白文元感觉自己忽悠过去一半了,立刻表态。
“你用这样敷衍的态度和我说话,老实讲,我很失望。”常相思叹一口气,“我现在看到你活蹦乱跳,还有心思忽悠我,也就不担心了,先走了!”
白文元瞪大了眼睛,妈的,刚才还和风细雨呢,怎么马上就狂风大作了!
“不是,相思,你这样——”
常相思起身,道,“你这边大家都给安排得很好,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再见!”
白文元急得要下床,可惜腿脚不争气,一动就拉扯得痛,眼睁睁看她甩上门走了。
常相思说到做到,之后两天果然只有电话和短信问候,但人是没去,她一个人在学校看书上自习。白文元却耐不住,他在医院,少有安静的时候,每天不是有同事来探访,就是有亲朋好友来看望,领导各种慰问,被救的人质还送了锦旗来,看起来光鲜无比,但他却越来越烦躁。最后实在烦得没办法了,直接给领导打了个抱怨的电话,说再这样下去,他的病要更重了,这才略微清净了些。
有点个人时间了,白文元就把自己第一次见常相思到现在的每一个场景,都回忆得清清楚楚。他从小记性好,又请了老师专门培训记忆方面的能力,所以现在连常相思给他讲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他知道这姑娘的固执,也深刻地感受过她的决绝,人一旦犯了她的逆鳞,她从不留情面,因为知道,所以他也从未正面询问过她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只因为,他懂她。
可是,他懂她,却还想着忽悠她。
白文元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真是被常相思这丫头抓了个现行,慌张起来,乱出昏招了。他摸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没有被挂断,她就是这点好,不会胡乱发脾气和人较劲。
“相思,今天来看我好不好?”白文元好脾气道,“顺便帮我带几本书来,我都无聊死了。”
“好啊,什么书?”常相思也不矫情,既然他递了梯子过来,她也就下了,“图书馆没开,只有后门的一家租书店还开着。”
“随便吧,能打发时间就好了。”白文元主要是想见人。
常相思去书店租了两本打发时间的畅销小说,溜达着去了医院,白文元第一句话就是,“宝贝,我向你认错,你原谅我吧!”
她将书放在床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真的,宝贝,我深刻反省过了。我那天讲的话太不真诚了,严重低估你的智商,严重不正视咱俩之间的感情。”白文元看着她,“你这么冷着我,是对的。”
常相思还觉得挺新鲜的,“你给女人道歉认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怎么练出来的呢?我连给人讲一句对不起,心理负担都超大的。”
“天天给我们队长写检查练出来的。”白文元非常坚决地和以前那个自己划清界线。
常相思看着他笑眯眯,白文元还是略有些不自在,跟男人道歉和向女人低头,俩概念。
“相思,当时我就是想忽悠过去就算了,因为我要讲了,以你的个性,你肯定是要在心里琢磨好多回,越琢磨就越难过。”白文元道,“我就想,早点遇上你的就好了,就都没那么多破事了。”
“那你有过强|奸、乱|交、脚踩几条船和欺骗未成年吗?”常相思道。
白文元脸都黑了,“相思,我还是个人,好吗?我只是正当地,非常正常地,向姑娘表达好感!大家两情相愿,互不赊欠——”
“好吧!”常相思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过。
“我给你讲一下我的想法吧!”常相思清了清嗓子,“我这个人比较古板,生活也挺没趣的,以往也没什么好的榜样给我展示人该怎么去谈恋爱。所以我对待你,都是按照我本能的方式。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是这样,比较普通、平凡的,互相喜欢,不存在第三个人或者第四个人或者潜在的无穷多个人。我没想过你也许会很受欢迎,也没设想过即使我们在一起了,会有竞争者出现的情况。”
“不是,根本就没有——”
“你听我说。”常相思示意白文元安静,“那天我在楼下转圈冷静冷静,也遇上张晚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的感情还是有几分真挚。毕竟,一样好东西,我看得上,大家都会看得上,你说是不是?”
白文元有点憋屈,他是东西好像不对,他不是东西就更不对了。
“在来的路上,我甚至都想,如果那天你真的是为工作而死了,我是愿意为了你做寡妇的。”常相思叹一口气,“这是一瞬间情感的冲动,但当张晚出现后,我又冷静了。我想了又想,因为你以前我不在的时候的一些事情,而否定我对你的感情,对你和我都不公平。”
常相思的目光和感情过于坦然和坦**,白文元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说辞对她而言是多么的苍白和不郑重,他的心重重地跳动,他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能不能负担这个姑娘全部的感情。他张了张嘴,以往清晰的脑袋开始打结,过多的情感堵塞了他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我爱你三个字,太轻飘飘了。
白文元用力地握住她绵软的手,只说得出来两个字,“相思——”
“基于你的表现,我不理论在我之前的事情,我只对你有一个要求。”常相思看着他,“我不能要求别的女人不要看上你,我也决定不了别人的感情。但是我想要你的真心——”
白文元抬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白文元,你能做到吗?”
“我能!”白文元知道,她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相思,你对我的要求太低,我能给你的除了真心,还有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