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元周末的安排就是加班,早晨起床,他照例查了一下常相思的定位,她安稳地呆在北部县,这很好。
他让蔡飞查的事情还没有消息,但李春香那边却有了进展,抗了几天,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她终于扛不住了,交待了胡彪给她藏起来的资料的最终位置。他安排汪启和钱卫去找东西,自己一个人站在审讯室外观察李春香,见她崩溃地大哭,对身边的女下属道,“你再去问问她。”
“还问?”女下属开始觉得白文元不是人了,这样一通折磨下来,那女人已经不成人形了。
“按说,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懂,你说说,她为什么不愿意那么爽快地把资料交出来?”白文元看着女人哭累了,似乎只能发出哀哀的声音,“胡彪是她相处了五六年的情人,两人同吃同住,她掌着胡彪的钱,就连胡彪老婆要支钱也得她同意。这么亲密的关系,在胡彪被灭口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不帮胡彪报仇?”
“资料如果被找到的话,我们就能摸清大部分参与过带货的司机以及他们拿货的联络人。”女同事道,“她不想——”。
“她在保护一个人。”白文元淡淡道,“比胡彪关系更亲近的,是她儿子和儿子的爸爸。”
“你是说,她的前任也参与其中?”女同事马上反应过来,“如果只是司机她没必要这么袒护,那应该是——”
“上线!”白文元敲敲玻璃,“有这一层关系,上线才更放心把货交出来。”
“所以,她还没彻底崩溃。”白文元冷酷道,“她寻求警察的帮助,只是为了避免被灭口,救自己的同时,她也为那个男人争取了几天应对的时间。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把儿子给那个男人送过去了,这是最后的时候博一把,想用儿子来换一命。不过,她还是不完全相信那个人会心慈手软。真有意思——”
白文元又有点想抽烟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不该是汲汲无名。”
“即使那个人要杀她,她还是要帮他?”女下属有点吃惊,“这个,就算我是女人,我也理解不了。”
“去吧!”
有了一点线索,白文元的心情却更沉重了,他没有得到本地最详尽的资料和自己人毫无保留的帮助。
白文元处理完事情,开车去和白文渊以及高姝约好的地方碰头,他车速不快,过了几个路口,却开始觉得奇怪。一辆白色小车,过了几个红灯和转弯后,依然跟在他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白文元扳动方向盘,拐入一条小街,那车也跟随着上来,白文元将车靠边,白色小车缓缓路过他的车,摇下车窗后,一个戴着大黑眼镜的男子甩下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
白文元记下车牌号,下车,用脚踩了踩纸袋,从口袋摸出一张纸,包住手,将纸袋打开。几张彩色照片掉出来,正是他和高姝碰面时候的照片。
白文元轻轻吁了一口气,捡起照片上车。
白文元到饭店的时候,白文渊和高姝两人均十分冷漠地玩自己的手机,他将照片甩在桌子上,坐到白文渊旁边。
“这是什么?”白文渊道。
“我被跟踪警告了。”白文元点点照片,“上次和高姝碰面,被拍到了。”
白文渊放下手机,一张张翻看照片,看完后递给高姝。
高姝道,“文元,你才来多久,这么快就招人恨了?”
“和时间长短无关,我的存在本身就招人恨。”白文元把车牌号发给白文渊和高姝,“这是那车的牌号,我估计是套牌或者假号,但也去查一下。”
白文渊收到号码,立刻联系人办事。
白文元看着高姝,道,“你要小心,我没法顾及到你了。”
高姝道,“我住大院里,进出都有人,没事儿。”
白文元摇头,看白文渊电话打完了,直接道,“文渊,你这段时间搬到高姝家里去,最好二十四小时跟着。”
白文渊满脸拒绝,高姝倒是不着急,“不用这么紧张。”
白文元道,“高姝,你跟我来平城,我对你有一定的义务,如果你出事了,我没法向你的家人交代。文渊——”
白文渊不情不愿地看着自家堂哥,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坚持和促狭,只得点头道,“行吧!”
高姝勉强看一眼白文渊,轻声道,“文元,我比较想你陪我住。”
白文元起身,“你要在这样说话,我就先走了。”
白文渊马上跳起来,“哥,还要吃饭呢!”
白文元拍拍弟弟的肩膀,复又坐下来。
高姝招来服务员,点完餐后,神态自若地等上菜,白文渊反而有点心虚地看白文元,白文元对他道,“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白文渊将照片塞回信封里,装入自己的手提包内,掩饰自己。
高姝点头,拿出手机来玩游戏,并没有继续和兄弟俩交流说话的意思。
菜上得很快,白文元道,“我先吃,吃完还得去个地方。”
“怎么了?”白文渊问,“总得休息一天吧?”
“这边地界的兄弟不太老实,没把平城的情况给我说清楚。”白文元摇头,“看他们干活的卖力劲儿,也不像被收买了。我约莫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总是怕给你说清楚了,地头蛇来头大,把你吓趴下了,这新官的三把火烧不起来,他们工作白做。”
白文元大口吃菜,笑一下,“这样多浪费时间,人家都寻摸着找上门来了,我还在瞎子摸象,真是不地道。我得去削人,跟我还耍这些小心眼——”
“好好收拾收拾。”白文渊怂恿道,“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高姝道,“我这边能帮什么忙吗?”
“你先别动。”白文元道,“我倒要看看,后面藏的是哪尊神。”
白文元吃完饭,急匆匆走了,钱卫发了短信来,资料到手,但是拿的过程不怎么顺利。中途差点出车祸,幸好汪启安排接应的人及时赶到,将人赶走并且追了上去。
白文元到办公室,他下面的几个人围在桌前翻资料,见他来了都招呼一声。汪启和钱卫将厚厚一叠资料复印成了两份,一人一份仔细查看核对,白文元摸出烟来,一人发了一根。
默默抽完后,白文元伸手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道,“钱卫,汪启,你们两个,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对看一眼,乖乖跟着白文元出去。
白文元打开自己办公室,让两人坐沙发上,又亲自去泡了两杯茶后,这才坐到两人对面。
“说说吧,后面的工作怎么安排?”白文元双手靠在扶手上。
“已经基本确认了几个对象,可以开始抓捕——”
白文元笑一下,“还是别了吧!”
“白厅,你——”钱卫着急了,涨红脸,想跳起来。
汪启比较油滑,忙按住他,对白文元道,“白厅,为什么啊?咱们每天没日忙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不能停啊。”
“今天上午,一辆白色小车跟我屁股后面转了半天,最后丢下几张照片走了。照片是上上个周我和未婚妻约吃饭,什么时候被人拍了我都不知道呢!”白文元注意着两人的表情变化,“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都摸到我身上来了,这个事,你们觉得还能查下去吗?”
汪启有点吃惊,钱卫脸涨得通红,憋了许久,冲出来一句话,“就这样,你怕了?”
“是啊,我怕了。”白文元盯着钱卫,钱卫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一字一句道,“我怕被你们坑死!”
钱卫猛然起身,汪启用力将他按住,一边道,“白厅,他为这个事情忙活了两三年,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文元惬意地靠在沙发背上,看两个人纠缠,一个要爆发,一个用力阻止。
钱卫看白文元的眼神,就和刀子一样,“我就不该相信你——”
“你TM确实也不信任我!”白文元随手将茶几上的茶杯甩在地板上,碎成渣渣。
“白厅,你看——”汪启比钱卫油滑一些,还装傻。
“装呢,还给我装呢?”白文元差不多是咆哮了,“人都摸我这边来了,你们还能不知道人是谁?平城,是你们的地头,名号总该是听人提起来过。在我面前装神,说什么都不知道,好啊,等我把事情琢磨清楚了,人都早跑了。还等你们去吃酒啊?怎么着,看我新来的,耍这种小心机?想掂量掂量我的份量?”
“我们也是想等着有证据了,再给你说。”汪启好脾气道,“不然人家三言两语就把我们打发了,可受够了这样的窝囊气!白厅,是谁找你了?”
“今天跟了我一上午,丢下几张照片就跑了。人家从我来,怕就早就把我老底都摸清楚了,你们还忽悠着我,说不清楚,不知道啊!”白文元也是又好笑又好气,“玩儿我呢?”
说完,他从办公桌上摸出来一个画本,铅笔涂涂抹抹,片刻功夫就勾出一张人相来,又将车牌号写在人相下方。他扯下素描纸,丢给汪启,“戴着墨镜,只能看见这个样子,你瞧瞧,是哪家的人?”
汪启和钱卫交换看了,对视一眼。
“少在我面前挤眉弄眼!”白文元拍着桌子。
钱卫要耿直些,说话也冲,“兄弟们也是怕心血白费了,你要早知道了,心理压力大。”
白文元转头看钱卫,“我的主,都让你们给做完了?还在那儿装模作样核对资料,给我说说,资料上都看出啥来了?”
“记的都是一些细账,就是何年何月找了哪一个司机带什么货给某一个人。”汪启道,“只有一条纸上记了几个帐号,说和五哥结帐,钱还差了多少没给。”
白文元点了一下桌面,钱卫道,“五哥是我们本地一个比较出名的企业家,经营物流运输、木材倒卖和挖沙,做生意手段比较脏,风评一直不怎么好。我们之前有调查过他,但是上头的压力大,也没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涉毒。”
“现在有了!”白文元道。
钱卫和汪启的表情轻松了一些,汪启关心道,“白厅,你看,要不要找两个兄弟来负责你的安全——”
“把李香音的嘴巴撬开,把她儿子找出来,把五哥本人给我带过来。”白文元厉声道,“我说过,上头的事情,我解决。回去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事情忘记给我说了。如果有,千万不要让我抓到,我若是抓到了,你们去下面派出所当一辈子片儿警。”
钱卫和汪启大喜,捧着圣旨跑了。
白文元发了一通火,脑仁痛,一边揉太阳穴一边习惯性拿手机出来,却见好几个白文渊的未接电话,拨回去。
“文渊,什么事?”
白文渊在电话里很激动,“哥,飞哥那边把资料传过来了。我的个乖乖,你还真是没看错啊!那个蔡炳坤,真的就是蔡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