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面具下眼角滑落的热泪,抬手轻轻捧起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回应着他多年的痴恋。

他的唇好甜好软。

不像帝驰晏,每次都充满着掠夺的血腥味。

也许是身子虚弱的缘故,我吻得特别吃力,特别是耳边不时传来帝驰晏声声崩溃的嘶吼声,令我无法专注于这个吻,无法将这个浅吻加深变成令人难忘的深吻。

我缓缓起身,略带歉疚地看着身下还一脸陶醉的男人。

终究是没能给他一次难忘的吻。

我扭头看向玻璃窗外那个早已癫狂的男人。

不知何时,那个防弹玻璃竟生生被他砸出一丝裂缝,他此刻早已疯魔,正用手抠着那个裂缝一点一点向外掰开,掰得满手是血,血液顺着玻璃缓缓向下流淌。

他见我看他,那双猩红的眸子再次蓄满了泪水,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哀求我,“不要,求你……”

上一世他无数个日夜求我不要和异性走太近,这一世他将我囚禁的那些日子,以及那些痛彻心扉的伤害加诸我身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我眼前闪过。

黄昭昭的笔记中曾说过,要想破除他偏执的病态,只能将他偏执的东西彻底毁灭。

那么今天,我就毁灭他偏执以为我只属于他的幻想。

我吃力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抬眸对上俞逸乔慌乱震惊的眼神时,我羞耻地低下了头,缓缓靠近它。

还未触及时,只听玻璃窗外“噗……”一声,帝驰晏居然在强大的刺激下吐血了。

整个高大的身子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是啊,有什么东西会比看到这个更让他崩溃?

毕竟他曾经无数次在我耳边开玩笑的请求,我都还未答应过他。

而如今,我却要对别的男人做这种事,他怎能受得了。

同样,我也受不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晕过去的,又是怎么被送去医院的。

再次醒来时,就对上了俞逸乔哭肿的眼。

他一脸欣喜地紧握着我的手,激动地告诉我,帝驰晏同意离婚了,等我们俩双双出院后就去申请离婚。

那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安静地坐着等待俞逸乔帮我收拾东西出院。

我的身体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不知是不是错觉,看着医院玻璃窗上倒映的自己竟面如纸色,像极了一个死人。

俞逸乔将行李交给一旁的秦欢,一脸担忧地望着我,“我抱你回去吧。”

我摇着头,扶着桌沿努力站了起来。

刚起身,帝驰晏的秘书就带着一份文件进门,他说离婚协议已经拟好,如果我同意,今天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我拿起笔,连看也不看协议上的内容直接签了字。

秘书显然奇怪我居然连看也不看,为他老板愤愤不平道:“太太,帝总对你够好了,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把名下所有的股份和钱全都给你和你肚里的孩子,自己什么都不剩,你当真还是要和他离婚?”

我了然一笑,哥哥他向来对我很大方,连带对颜汐柔也是如此的大方。

可是钱财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有再多的钱也洗刷不了我祸害了一个又一个无辜之人的罪孽。

我叫俞逸乔不要跟着,在秦欢和于俪的搀扶护送下到了民政局。

看到桌子前早已等待在那的帝驰晏,他静静地坐着,萧条的背耷拉着仿佛被千斤重压住般没了生气,和他当年来这领结婚证时傲慢不可一世的气势截然相反。

我心里默念着哥哥,强忍下眼眶内打转的泪水,松开搀扶的手缓缓走向他。

他不发一言,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拿着笔的手在抖,最终还是签下了那份协议。

明明那天我做出那种事,完全可以让我净身出户。

但我知道他执意要将财产给我,是因为他对所有都失去了兴趣,大仇得报,如今连我都背叛他,他宛如失去人生目标的木偶。

如若不是他想为上一世的我报仇,他根本不会答应帝家的换魂,早就变成鬼来找我了。

可是,还是我害了他,为了治好我的病,他用灵魂的灰飞烟灭断了一切重来的机会,却同样害死了无辜的人。

报应的圆环像是一个循环,我和他终将没有好的结局!

交完材料,我和他拿到了离婚申请回执单。

他起身拉开椅子,将回执单攥在手中,无视我的存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椅子上苦涩一笑,看来他还没打开那份我匿名发给他的快递。

如果看到,他就不会是这么个对我深仇大恨的表情,他肯定会兴高采烈地度过余下的人生。

那天我住进秦欢帮我买好的公寓里生活,当晚俞逸乔就带着行李也要住进来。

我拗不过他,也只得随他去了。

先前黄昭昭的遗体因为港圈的那位黄总得知噩耗昏迷了一段时间,最近才到云城处理他的丧事,所以遗体一直摆放在殡仪馆还未火化。

葬礼那天,我和俞逸乔一同来送他。

看着冰棺内波浪长发变成利落短发的他,一身笔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宛如油画上走下来的油画王子。

我轻轻唤他,“昭昭,你很帅!”

虽然我知道按照他的真实身份,他其实就应该叫傅景凌。

但是我知道,那个名字它不配!

泪水一滴一滴砸在他冰冷惨白的脸庞上,可惜他再也不会伸出手为我擦拭泪水,再也不会调皮地圈着我的发丝,打趣我“你好可爱”了。

那天,我送别他后,破天荒没有药物就睡了一夜的好觉。

我想是他的灵魂在一旁哄我入睡吧。

俞逸乔同样每天都会带着我去心理诊所看病,但我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去回答医生的问题了,毕竟他们都不是黄昭昭。

下了班,他又会用轮椅推着我去公园里转悠,每每有人打趣我俩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他都会笑得如孩子般灿烂,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同我结婚。

可是我看着阳光下自己形容枯槁的身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如果不是那个离婚证在拖着我,我每时每刻都有一种解脱人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