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题

每个人都是有根的,长在脚底下,轻轻触动它,就会有细小的疼痛。有仟,我的痛已经不再细小了。

寂静的夜里就只有雨在不停的叫嚣,像是要吵醒所有睡梦中的人。俊秀等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他的爸妈已经失踪两天了。有仟也联系不上。一瞬间似乎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只剩他孤零零一人。午夜时分,阴暗的客厅里传来清脆的电话铃音,像是在宣告死亡。窝在沙发里的俊秀伸手接起电话。从始至终他们有出声,似乎是在聆听死神的宣判。

“我说过你不能违反游戏规则。现在的后果是你自己造成的。等我玩够了,不生气了,我会让人把你爸妈的尸体送回给你。”

尸体?俊秀心里一空,话机从手中滑落,伴随着颗颗泪珠。自己的任性最终还是牵连了父母。恨,心里开始仇恨。恨自己,恨崔美淑。恨上帝的戏弄。

他仰天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你又杀了我最亲的人!崔美淑,我恨你!”这是无助的哭喊,还是仇恨的叫嚣。

有仟,我放弃了。我真的玩不起了。我害死了自己的爸妈,还要让他们死后受辱。这样不会太残忍了吗?要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办不到。就这么结束吧!

金俊秀不再挣扎,他选择放弃,什么也不要了,只要能要回父母的遗体。

聪明的人总是能在适当的地点适当的时候安慰自己。

金俊秀一向不是聪明的人。李赫在去他家找到他时,他早已颓废下去。赫在把他从客厅的沙发上转移到房间里。找来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为什么不去找我?”

长满胡茬的嘴轻轻地启动,“你能帮我要回他们的遗体么?”

太久没有说话了,俊秀感觉喉咙一阵干涩,甚至是吃力。赫在看懂了俊秀,他是想要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遗体?”

“崔美淑杀了他们,还不肯把遗体还给我。”

赫在心里一惊,身体瞬间乏力,瘫坐到床爆“怎么会??”

连赫在也不能接受的噩耗,更何况是俊秀。

“交给我。”赫在留下话便离开了。后来让人找了女佣过去照顾俊秀。

李家除了李东海就剩下丽旭能调动人马。东海为了奎贤的事已经很累了,赫在不想再惊扰他。所以,他找到了丽旭。晟敏被赫在强拉去顶着公司那边。丢开了公司那边东海安排的事赫在也能全身心的配合基范、允浩的救人计划。

当然,有丽旭参与的事必定会有李特。因此,M3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卷进来。昌珉和神童通力合作调动了警局的一支分队。

收到丽旭‘报告’的钟云也让自己的弟弟钟真派出他们秘密训练的特种兵随行保证丽旭的安全,同时也供丽旭调遣。钟真一直因为丽旭和自己哥哥暧昧不清的关系而对丽旭有看法,现在让他出面帮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丽旭理解钟真的心情,他不忍心钟云为了自己和他最爱的弟弟发生矛盾,所以他宁愿对钟云撒谎,说钟真已经把人交给他了。

基范重新穿上了他的精装战衣,会议室里他在大屏幕上指指画画,分析着路线情况。完成一切部署后,他们的浩大的队伍向郊外的秘密别墅进军。

他们料定以崔美淑那样的人势必会在别墅里部署大批的美国特级杀手。考虑到大家的安全,英云召集来了金家一般不会动用的地下杀手团。昌珉和神童带来的警局人员交由李特和丽旭负责在外面接应。

预想中的恶战并没有上演。别墅里守卫的只是一群普通的打手。对付这样一群既无勇又无谋的人仅仅几个人就轻松解决了。而且还知道了人被放在急救室。

为了避免中埋伏,基范用特殊的定位仪准确的找准了冷冻室的位置。俊秀的爸妈被冻在冰棺里,已经僵硬了,像是冰人。英云让下属连同冰棺一起抬走送回了俊秀家。

见到尸体时,俊秀扒在两具冰冷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赫在准备为二老办理后事,遭到了拒绝。俊秀说,二老生前喜欢简单,就简单一点,直接送去火化掉就可以了。

俊秀的做法让人费解,但没有人反对。他们尊重俊秀的决定。

从去郊外的别墅到回家,金基范一直在想,如果他也任性的选择始源,后果又会是怎样的。

在中和允浩庆幸他们没有遇到那么多的问题,虽然不被家人所肯定,但至少没有生离死别。在中偷偷回想着和允浩一路走来的所有,心里确定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

夜,总是如此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俊秀坐在地板上一直守着二老的遗体。轻轻抚摸着残留在他们脸上的伤痕,心如刀割大抵如此吧。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全部浮出水面。他们的微笑,他们的话语,他们的宽容,他们无私的爱。赫在丽旭陪在一边没有出声,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二老或是黑暗中流泪的俊秀。如此受伤的眼神让赫在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着却也只能守在一边。

善良的丽旭带着忧伤看着俊秀,目光透露出来的应该是同情吧。俊秀的身影让他想起当时的自己,妈妈离开的时候。那是怎样的痛苦和无助。那一夜仍历历在目,给人以绝望。他能体会到俊秀的痛。丽旭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他,什么也没说,只有怀抱。

怀抱,这个怀抱让俊秀感受到了温暖。第一次能在其他人怀中体会到这样的温暖。俊秀告诉自己,不是只有朴有仟的怀抱才能给自己温暖。

黎明前的夜总是最黑暗的。

俊秀在丽旭的怀抱中度过了最为黑暗的夜,迎来了天亮。他们送二老去了殡逸,冰冷的铝质电动门比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更加恐怖,它把俊秀拦在了外面。分别了,该说再见了。俊秀在门口站着,垂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身边的丽旭适时的握住俊秀的手。

赫在站在不远处,心里满是酸楚。这一刻,丽旭看上去就像天使,守护着每一个受伤的人,他的身边似乎被人间爱的光环围绕。赫在明白了为什么东海李特会如此疼爱这个弟弟,钟云为什么会爱是他。

从火化馆出来,丽旭由司机直接送回了家。赫在还留在那里配俊秀。一路上,丽旭都在回想俊秀受伤的眼神。

难道两个男人相爱了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吗?

他有些害怕,钟真的态度更让他不安。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金会长是不会同意他们的。猎奇皇太子是不可能闹出同性恋这样禁忌的事情的。一定会被强制分开。丽旭开始胡思乱想。整个人的情绪渐渐失控。知道钟云找到他。

手机震动唤回了丽旭的神智,从爬起来抱着枕头坐到床前的地板上,头靠在床沿爆点开新讯息:Ryeowook,还在训练吗?丽旭很快回复:嗯。

为什么要对哥说谎?我在害怕什么?丽旭问自己。随即而来的是钟云的新讯息:Ryeowook,答应我永远不要对我说谎好吗?被他识破了吗?

丽旭忐忑不安的回复:嗯。

他不擅长编造谎言,随着钟云就更没有编造谎言的能力了。为了不被识破丽旭努力想着借口,想停止这样的对话。

也许是心灵感应吧。钟云先丽旭一步拨了电话给他。

“哥?”声音带有恐慌。

“旭,听我说,我知道把你一个人留在首尔是我太残忍。让你独自面对钟真是我的失误。我没有想到钟真会那么做。他还是孩子,很多事情他不能理解,希望你不要在意。请相信我,我会让所有人肯定我们。你只要爱着我就好,其他的都丢给我处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听见你的谎言。”哥,钟真那里我也不想在意,可是我做不到。丽旭的脸已满是泪水。

“哥,对不起!我不会再对你有谎言了。”

电话那边的人如释重负般笑出了声,“好了,收拾好心情专心训练。我想看见舞台上表演的Ryeowook。”

丽旭感到欣慰的笑了,自己一直压制着不哭出声也还是逃不过钟云呢。他虽然不是王,但是他有他的原则,属于丽旭的坚强原则。

然而,他的坚强必须有人提醒,否则就会像这次一样被自己的泪水掩盖,最终满身是伤。而他的身边似乎一直就不缺守护他的人。

赫在陪同俊秀在12点以前把金家二老的骨灰入墓了。按照习俗,12点以前入墓死者会上到天堂。虽然一直不信,但是俊秀还是希望自己的父母不在受苦。

俊秀用信封装取了一把骨灰,其余的混在一起合葬在一个墓中。他希望自己的爸妈去了另外一个国度仍旧不分开,彼此也有个照应。

半天下来,俊秀一直很平静。好像死去的是别人的父母而不是他的父母一样。下午,他让赫在回去。这个时间,李赫在怎么可能放心留他一个人。结果,陪着俊秀回去了学校。

之后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努力的学习。只是笑容少了,也不如从前那样聒噪。而朴有仟,俊秀再也没有提起,似乎他根本就不曾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也许是真的忘记了,也许是尘封了,在记忆的底层,不再能记起。

就这样,俊秀开始了他的生活。

他每天除了学习还有好几份工作,那是生存的必须。赫在和金在中也说过帮他,他拒绝了。在中火气一上来就骂他“傻瓜”,他总是笑盈盈的说,“哥,你今天才知道我是傻瓜啊!”没有自嘲的意味,纯粹的回答。在中真的拿他没办法。明明心疼着这个“傻瓜”,却又要看着他每天劳累,打着生活的幌子用工作折磨自己。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帮他找尽可能轻松一点的工作给他,不让他有机会狠狠的虐待自己。赫在要帮东海打理公司的事务,不能常常守着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在中自然而然成了那的“监护人”。上天总爱和人类玩很多幼稚的游戏。他不累人类却累得筋疲力竭。一心爱着金英云的蔡妍因为商业上强强联合的需要即将和从未相处过的朴有仟订婚。而有仟心里只能装下俊秀。

人类在注定输给上天的时候总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自己得到的利益。蔡妍答应了李特协助他们去救回金家二老的遗体。李特也答应了她的要求。这就是别墅之行没有经历林弹雨的原因。蔡妍对着崔美淑传报了假信息,说今晚俊秀会去劫走有仟。崔美淑就立即把所有人马调到了有仟住着的别墅周围,把守严密到飞不进去苍蝇。

聪明一世的崔美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中意的准儿媳会欺骗她。而且很彻底。崔美淑还在忙着处理那边事情时蔡妍又和有仟达成协议。两人又开始了他们的表演。崔美淑不负众望的在一次上当。还笑着把门敞开放有仟出去。不是去选婚纱吗?不是有人跟着吗?为什么还是跑掉了?崔美淑百思不得其解。她忘记了有仟的老本行。也不会想到蔡妍会是帮凶,会背叛他。她还天真的以为蔡妍真的爱着有仟。到头来联盟成为空谈,儿子也跑了。落得人财两空。

事后,崔美淑还是没有怀疑蔡妍。只是她认定了俊秀的安分是陷阱,是障眼法。朴洺宪收到消息后对崔美淑的失误大发脾气。还让她派出所有人抓回朴有仟,如果有仟是和俊秀在一起就必须当着有仟的面斩草除根,断绝有仟的希望。有仟逃出来就去了俊秀家。被关的时间里他只想着逃跑从来不知道俊秀发生了什么事。他找到俊秀时。俊秀正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兴许是累了,兴许是被噩梦吓醒了,兴许是想起自己的爸妈。总之俊秀很痛。

有仟紧紧搂住他,他也没有挣扎,只是不住的哭泣。

“对不起,俊秀!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可是我不知道会这么久。我不适意丢你一个人的,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别哭了,好不好?”有仟以为俊秀是因为漫长的等待而哭泣。这确实也是太过漫长的等待,俊秀从来没有想过等来的是自己爸妈的尸体。而有仟完全不知道俊秀真正的痛是在哪里。

我等到了你,有仟。可是我失去的却是爱我的爸妈。

俊秀不想再提起,有仟自然也不会知道。

扳过俊秀的身体,双手捧住他的脸,为他擦着泪水,“别哭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有仟明显感觉到俊秀消瘦了,心疼着,想要补偿他。

“有仟”

“我要带你走。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离开?真的可以吗?

俊秀感觉自己疲惫了,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他的根在首尔腐烂了,全身都在痛。那样强烈。也许离开真的能带来重生。

有仟,我还是选择了你!我逃不开你的爱!!爸妈,原谅我!!

俊秀记忆中的爱复苏了,他依旧忘不了。两个人连夜逃出了首尔。离开了这座只剩下痛苦的既繁华又黑暗的城市。崔美淑派出的人晚了一秒到了俊秀家扑了空。朴洺宪以最快的速度冻结了有仟所有的银行账户。他们都没有料到有仟早有准备。在瑞士的银行里用朋友的名字存了一笔可观的数目。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得不多个心眼。尤其是和朴家这对夫妇做生意。所以有仟还在美国的时候就暗地里转出了一部分钱存入瑞士的银行。为的就是在经济来源断掉的这天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