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钟梨之为了调出自己心里想要的味道,便亲自去山上采最新鲜的原料,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佣人悄悄给她留了碗梅菜扣肉饭,但大概是因为二次加热的原因,味道特别咸,她在吃的时候,连喝了两三杯凉白开。

晚上睡觉,她的卧室里没有卫生间。

走出去后,正好听见了应酬回来的钟父的声音,钟母则是掐准着时间,早五分钟在客厅内等他。

俩人聊了一会儿钟云玖工作安排的事情。

想托关系,为她谋份有权又轻松的。

过了一会儿,话题就被钟母带到了她的身上。

“我们玖玖一晃眼都毕业这么久了。那钟梨之也可以出去挣钱,报答我们钟家了。我们钟家真是善心会做善事,供她一个毫无血缘的人吃住二十多年,她个白眼狼儿,尽是一副养不熟的样子。”

钟父没接这话,喝了口解酒药,“梨梨大学念的是什么专业来着?正好公司里有几个部门组长的位置,问问她对哪方面感兴趣吧。”

不料话音刚落,钟母就直接大叫了起来:“老钟,你敢!”

她怕吵醒楼上的一双儿女,减低了些音量,但神情仍然不爽地咬牙切齿着:“你敢把那小贱人往咱们家里的公司安排一个试试,我看你这日子是不想过下去了吧!”

“那你想怎样?”钟父略微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他还往二楼瞥了一眼。

钟梨之连忙躲到了柱子后面。

只有她的一小片影子,在走廊的长明灯下,无处可避。

钟母冷哼了一声,“我不是早说了吗,她得用她的下半辈子来报答我们钟家对她的养育之恩。”

——“嫁出去联姻,就是最好的办法。”

她这些日子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事情了,年龄太大、三婚四婚的一些男的,最后还是被她给剔除了,毕竟婚礼,也会有一半的宾客来自钟家。

“卖女儿”的行为,不能叫外人看来,太过明显,否则会被留下话柄的,钟家面子可不能就这么被玷污了。

钟梨之咬紧了嘴唇。

说实话,她很早就猜测过自己很有可能不是这家亲生的孩子,毕竟从小到大受过太多数不清的委屈了。

爷爷临终前也有点过她,要她懂得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当她真的亲耳从钟母的嘴里,如此稀疏平常地讲出她并非亲生的这个事实时,也没有特别震惊。

不过,当她听到她要嫁的人名字叫做“颜烁辰”时,攥紧了拳头,因为她对这个男人还是有些耳闻的,从上初中时,每周女朋友就不带重样的。

现在早成年了,肯定愈发张狂。

钟父点点头,对这个人选还算满意,“颜家是有用处的,他们在城东的那块地最好能当作是结婚彩礼,送给我们集团。总之,这事儿就你来安排吧。”

楼梯上传来两道一前一后的上楼脚步声。

钟梨之连忙蹑手蹑脚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里,直到听见另一端两个主卧相继的关门声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卫生间都差点儿忘记去了。

脑海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她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或者拖延这一切。

因为她在离开钟家以前,还一定要拿到爷爷特地留给她的遗物,那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光靠她自己,似乎是不够的。

*

第二天醒来,钟梨之就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她要抱其他人的大腿!

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比钟家都要厉害,不可能因为钟家给出的什么条件、利益,就立马选择抛弃她。

钟梨之也列了个清单。

老的、丑的、没钱的,她都划掉,连有点花心的都不行,害怕对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也会染给她。

随后,那张纸上就只剩下“岑煜”这个名字没被划掉。

她去了他的公司十几趟,都被告知没有预约不能上去,前台也不肯告诉预约方式。最后一次,她也生气了,直接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准备堵人。

出去买午饭、上卫生间,导致她错过了下楼的岑煜两次。

那天,直到星星挂上树梢,岑煜才忙完工作,从专属的私人电梯里走出来,他看都没看旁边的沙发一眼。

钟梨之着急拦他。

结果情急之下,一声“喂!”打草惊蛇,她反而被保安给拦下了,保安也有理由说安静了一整天的她大声闹事,作势要将她赶出去。

岑煜抬眼,看到都被两个人提着,还想往他身上扑的女人时,皱了皱眉,他低声说道:“等等。”

然后走了过去,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都来我这儿十几趟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想找我?”

钟梨之抿了抿唇,反问:“可以去你的办公室里说吗?”

有个保安还以为自己特别聪明,抢着回答道:“岑总,不可以!万一她是别的公司派过来的间谍呢?不能让她去你的办公室!”

岑煜敛了敛眸,嗓音很冷:“你只有现在十五秒钟的机会。”

开始倒计时前,钟梨之还自己掰了下手指头,发现并没有人给她计时,但此时已经有七八秒钟过去了。

——所以,该怎么抓牢这得之不易的机会呢?

她干脆两眼一闭,“岑煜,你和我结婚吧,我真的特别特别爱你。我都腿疼了二十年了,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看着我的片子,说我是因为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子里才会腿疼的!”

“......”

先忍不住笑出声的人是两个保安。

然后钟梨之也被她自己说的话给逗笑了。

岑煜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半晌后,他才开口:“医生怎么没检查出你的精神病?”

最终,钟梨之还是如愿以偿的上了楼的。

她本来还以为岑煜是报了警,借口想要拖出她,等警察过来抓她呢。

但是他靠到办公桌上,低着头摆弄一只透明的魔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大学读的荆华么?上过校园杂志的封面?”

钟梨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次拍摄,是因为原本的女模特缺席,她在操场上晒太阳,被摄影师拉过去滥竽充数的。

这些都不是什么重点!

但既然岑煜提了一嘴,钟梨之就想用这个切入点来攀近关系,她一声拖长了尾音,甜腻腻的“学长”二字才刚说出口。

男人单手拿在手中的魔方被“唰”的一声,复原归位。

他直起腰,眉眼间溢满了冷淡与疏离,“你走吧。”

“我不缺什么结婚的人选。”

钟梨之愣了几秒钟,沉默地点了点头。

也没办法儿。

毕竟这事儿又不是做生意,哪能强买强卖呢。况且她还是弱势的那方,更没有还价的资格。

钟梨之一边离开着办公室,一边借还没有熄灭的灯光,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已经被她叠得皱皱巴巴的清单。

她仔细辨认着自己最后一个划掉的名字叫什么。

岑煜跟在后面。

他高一个头,目光轻而易举地就落在了那张巴掌大的纸上。

没想到,这个女的,也不缺结婚的人选。

那张纸乍一眼看上去,上面已经划掉了不少个名字,甚至还有女名,而他竟然是最后一个被找的???

钟梨之埋着头走进自动开门的电梯。

她正准备转过身,摁数字“1”时。

岑煜也走进来了。

直接将她逼到电梯的角落里。

那阴影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桎梏得完全动弹不得。

“你......你这是干嘛啊......”

听她有点小结巴,岑煜眯了眯眼。

他的一只手撑在电梯壁上,逐渐压低脖颈,直到能捕捉到除自己以外的另一道呼吸声时,才一字一顿地说道:“缺个床伴。”

——“你要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