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一天说:“张信的书我也看过,一般人确实看不懂。书写出来都是劝人向善揭露人性险恶而已,其本身并没有过错,错的是看书的人,是徐颖积怨成恨这才误入歧途了。”

周禹点点头表示赞同,网络小说只是消遣娱乐的工具,个别的或许会发人深省,写书的人只是在阐述事情,是看书的人曲解真意,以偏概全,说到底,利用书中的情节杀人只是借口罢了,即便没有这些,心中有了杀心到了还是会走出这一步。

“那这个裴俊青和徐颖又是怎么回事?”金在贤发问道,周禹从始至终并没有说二人的关系以及裴俊青是被谁所害。

“这就是我这次来的目的了,裴俊青就是张燕妮的前夫,这个人还是徐颖的老板,据我们调查得知,这个裴俊青平日里生活作风很有问题,而徐颖和裴俊青也被传出过很多流言蜚语,只不过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这种流言并没有传开,但是就在年后,徐颖和陈辛杰离婚后,公司里有人看到过二人同出同入的场景,这样的流言才逐渐传开。”

尤一天问:“那这个人是不是徐颖杀的?”

周禹居然摇头说:“据徐颖的供词,裴俊青被害当晚她接到了裴俊青电话,这才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但是人并不是她杀的。”

金在贤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徐颖对陈辛杰有恨这可以理解,裴俊青为了获取徐颖的芳心就痛下杀人?这一点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也不完全是为了徐颖。”周禹看着二人说:“我们对张燕妮进行调查后才得知,张燕妮和裴俊青感情破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陈辛杰身上,张燕妮早年间被陈辛杰骗财骗色,其实不光是这样,因为陈辛杰的缘故张燕妮还堕过胎,由于堕胎时担心被家人朋友发现,张燕妮私自做了药流,以至于生育功能出了问题,跟裴俊青结婚后,裴俊青对于张燕妮不能生养这件事耿耿于怀,这也是导致二人离婚的根本原因,而罪魁祸首陈辛杰也成了导致裴俊青失败婚姻的元凶。”

这样的辛密实在叫人始料未及,尤一天这时也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张信会对田宇恨之入骨,如果没有田宇的介绍,张燕妮也不会结识陈辛杰这样的人渣,更不会演化出这一系列的悲剧来。

陈辛杰确实该死,死有余辜,可这件事里面的张燕妮呢?当年的她只是跟陈辛杰互为情侣,陈辛杰花言巧语确实可恨,可他并没有胁迫张燕妮,这从本质上和包柟的事件便是有区别的,包柟是被迫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上了包梓乐,张燕妮却不是,二人既没有见过双方父母,更没有在民政局登记结婚,她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陈辛杰。

解放思想不代表胡作非为,年轻时的一时冲动也许就会毁掉自己的一生,张燕妮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了一生的代价,不光是她的人生毁了,田宇,张信,裴俊青,这些人的人生本不至于此。

周禹的话让在场的二人沉默了良久,尤一天至今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初恋,骗了他还利用他,险些让他进了监狱,一个是他以为可以步入婚姻殿堂的人,结果却被时间和距离打败了。在爱情方面尤一天要比金在贤更有发言权吗?金在贤爱过谁吗?爱过,但是爱上的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现在这个案子已经很明朗了,唯一没有解开的就是杀害裴俊青的人,其实基本上也可以锁定目标,在审讯张燕妮时,问及张信的问题,张燕妮对我们说了谎,她在隐瞒什么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张信确实找过她,这样的话,为了自己的二姐而去报复裴俊青,张信就有了非常大的嫌疑。”

周禹的话让二人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重新回到了案情上,在听到说最后的凶手还是落在张信的头上后,尤一天的心里只剩下叹气了,到了还是躲不过去要面对张信。

“周警官,对张信的抓捕有什么进展吗?”尤一天问。

周禹这次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个张信比我想象中要狡猾的多,他似乎非常了解我们的手段,今天上午还有人举报发现了疑似张信的嫌疑人,等我们进行布控后,却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一天啊,你对这个人算是很了解了,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爱好或者弱点?”

被张信恐吓过也能算是了解吗?尤一天只剩下苦笑说:“周警官我跟您说实话,我其实挺怵他的,当年就是因为他我险些被吓死,能在他手底下过招的人也只有我大哥了……”

忽然提起金彦,尤一天没有再说下去,看着尤一天流露出伤感的情绪,周禹也不好再问下去,转而打了个哈哈说:“诶呦,都这会了,学校该放学了吧。”

被周禹这么一提醒,尤一天回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放学了,包梓乐其实早些天就开学了,只不过一直在丘山待着没赶上开学报道,今天是包梓乐开学后的第一天。

“我去接乐乐,你们继续。”尤一天说了一声,起身便出门了。

周禹跟金在贤并不熟,尤一天走后也打算起身离开了,却被金在贤拦下说:“周警官,我有办法抓到张信,但是你要答应帮我一个忙。”

金在贤的话令周禹大为震惊,原本打算起身的他,看着金在贤,来这里也不止一回了,每次来都是尤一天在说,金在贤只是偶尔说几句,倒是让周禹有些忽略了。

“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我先说想请您帮的忙,一天现在每日游手好闲的在家里,我想您帮他在警局里找份工作,您看,能不能帮我?”

周禹愣了一下,他以为金在贤要他帮什么忙,没成想是这个,“一天很聪明,又很有刑侦经验,不过警局毕竟不是普通地方,他要进警局还是要经过正规的考试和选拔,当然,只要他过了,我一定争取让他在我身边工作,这一点我还是能办到的。”

金在贤微微点头说:“一天的学历可能不合格,也希望您能帮忙,毕竟他是这方面的人才,进警局工作也是造福社会的好事。”

“这个应该也能通融,我回去跟上司汇报一下再给你答复,那这个张信?”

金在贤没有立即回答,先回卧室取了一趟手机,打开短信,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一条信息,金在贤拿到周禹面前说:“他在这个地方,你派人去就能抓到他。”

看着手机短信所显示的地址,这是一处破旧厂房区,周禹盯着金在贤,审视的目光说:“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金在贤微微摇头,“如果张信确实在这里,希望周警官不要告诉一天是我说的,如果张信不在这里,也希望周警官忘记是我跟您说的。”

周禹还是满心的疑惑,他注视着金在贤,可金在贤却显得很平静,并且非常淡然的在桌子上写下一个“金”字。

金在贤姓金,金彦也姓金,他写这个字是想说有人告诉他的?还是说他是花钱买来的消息?

金在贤不说,周禹也只能在心里扉疑了,可是不管这条线索是不是真的,周禹都不会放过这个抓捕张信的机会。

就在周禹离开不久后,尤一天急匆匆的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包梓乐不见了。

“一定是张信这个混蛋!一定是他!”尤一天愤恨的砸在茶几上,他现在恨不得把张信撕碎!

金在贤思绪急转,豁然起身道:“不能坐着干等,我们出去找。”

与此同时,在叶城的某个破旧厂房里,包梓乐静静的坐在地上,厂房里都是些生锈的机器,也不知多久没人来了,有的窗户连玻璃都没有,倒是成了麻雀的巢穴,会有麻雀穿过窗户飞进来。

天色渐晚,一个黑衣人从窗户上翻了进来,走到包梓乐身边扔下一个塑料袋,“吃吧。”

包梓乐已经从最开始的恐慌中逐渐恢复了冷静,没有去碰塑料袋,而是看着对面的男人说:“你以我爸爸的名义把我骗来,事实上知道我爸爸名字的人没有几个,你是张信吧?”

包梓乐的机智反倒是让张信觉得新奇,为了从监狱里出来,他不得不装疯,甚至是自残,能从精神病院逃出来更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值得的。

蓬头垢面的张信歪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包梓乐,忽然咧嘴笑道:“你很聪明嘛,听说吃掉聪明的童子的脑子可以变的更聪明,你想不想被我吃掉?”

包梓乐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电影里“小丑”笑起来会显得那么邪恶,会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这个人已经疯了,他可以把一件恐怖的事说的跟童话故事一样。

“当然不想,而且就算你吃掉我你也不会更聪明了,因为你本来就比我聪明,吃掉我说不准还会变笨。”

包梓乐有理有据的话再次把张信逗笑,他走上前,蹲在包梓乐面前,非常认真的问:“那你说,是我聪明?还是你爸爸聪明?”

包梓乐强忍着干呕的冲动,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道送命题,“我爸爸聪明但是他死了,所以你更聪明。”

张信脸色一变,一把揪住包梓乐的衣领,将包梓乐扯到面前说:“你爸爸没有死!就是他设计的这一切,我只是顺水推舟!”

包梓乐一脸的惊悚,他能感受到张信说话时嘴里的臭味,还有喷在他脸上的唾沫,但他还是努力的让自己冷静镇定下来,“你,你见过我爸爸?”

张信笑道:“你不是说你爸爸死了吗?”

张信确实疯了,只是自认为自己很正常,包梓乐面对张信的拷问只能提心吊胆的回答,“我偷听到叔叔们的谈话,爸爸失踪了,但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一定?还活着?他还活着,对,是他找的我,他让我杀人……”张信陷入了自问自答的疯癫中,将包梓乐一把推倒,然后坚定的看着包梓乐说:“是金彦说我爸爸被我气死了,是他说裴俊青跟我二姐离了婚,他还告诉我陈辛杰被他老婆杀了,让我顺着陈辛杰老婆的案子把裴俊青杀了,然后嫁祸给那个女人!”

张信豁然起身,开始在原地踱步,同时自言自语的激烈的说:“他利用我,不对!是我利用他!这么完美的杀人案只有我才能想出来,可是他为什么告诉我那些?他死了?是失踪,既然没死就一定活着,这个男人为什么还不死!他,他太可怕了,他能看穿我,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得杀了他,我得杀了他,对!我要杀了他!”

张信忽然停下,扭头盯着包梓乐,又一次咧嘴笑道:“你很聪明嘛,你爸爸其实并没有死对吧?他一定躲起来了,可能就躲在这儿……”

张信笑容消失,左右张望在寻找,旋即又愣在了原地,用力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垂下头,呜咽道:“爸,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您怎么不来看我呢?我想你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没疯,是他们疯了,他们都欺负我,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已经哭的泪流满面的张信忽然怒吼了起来,眼神中只有凶厉,他瞪着包梓乐,白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我不信他不来,他肯定会来救你,你是他儿子,呵呵呵……他要是不来,我也不会杀你,我要折磨你,就跟我在监狱里一样……”

说着,张信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开始四处寻找,包梓乐蜷缩成一团,他很害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彻底疯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终于,张信在一架机器旁边找到了,是一根钉子,他如获至宝的发出喜悦的笑声,“看见了吗?就是这个,我找到的,我用它划破了自己的胳膊,你看。”

张信撸起袖子,在寻找伤口,可是却并没有找到,“为什么没有了?去哪了呢?我明明划破了呀,怎么会没有了呢?它在的呀,它……”

说着,张信右手攥紧钉子狠狠的划在了自己的左臂上,鲜血从伤口往外淌,顺着胳膊不断滴落在地上,可他却在笑,一脸天真的说:“你看吧,我没有骗你,我的胳膊上真的有,是我在监狱里自己划得,我从来不骗人,可是大家都觉得我是坏孩子,谁都不跟我玩,我妈还骂我,我爸也骂我,他们都骂我,所有人都在骂我……”

眼泪再次在张信眼眶里打转,这次却没有落下来,张信抽泣了一下,问包梓乐说:“你看过我写的小说吗?”

包梓乐早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他是很聪明,可他毕竟才十三岁。

“不说话?我二姐看过,她还夸我写的真好,她对我可好了,比我姐都好,除了二姐,谁也不支持我,可是……”张信上前一步,眼神再次狠厉起来,“陈辛杰这个王八蛋,他居然骗她,还有田宇,真应该千刀万剐了他们!”

张信步步逼近,抬起右手,看了看手里的钉子,“你们容不下我,我就杀了你们!你的胳膊上也必须跟我一样,把你的胳膊抬起来,把你的胳膊,抬起来!”

张信上手,一把扯住包梓乐的胳膊,撸起袖子,笑的很疯狂,“你没有,所以我给你,你爸爸不来,那就把你杀了,不……是折磨,就像当年他折磨我一样,我不杀人,他才是凶手,他是凶手……”

张信自言自语间,缓缓抬起右手,包梓乐用尽全力去抵抗,声嘶力竭的喊着“放开我”,可张信听不进去,他举起铁钉,面带笑容,用力的向下刺去,然而却没有得逞,在最后时刻,周禹赶来了,他被迫开了枪。

砰——

“啊!!!”张信的右手中枪,鲜血肆意的流淌,痛处让他恢复了清明,他已经被包围了,十多个警察举着枪对着他,他一把抱住了包梓乐的脖子,将包梓乐挡在身前。

“张信!你放开他!”尤一天和金在贤也赶到了,只比周禹慢了一步。

外面的天暗了下来,警察带着的手电汇聚在张信的身上,除此之外,窗户外又涌进来一批特警,将张信团团围住。

周禹举着枪,厉声喝道:“张信!不要伤及无辜,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

张信发出了桀桀的怪笑,他眼睛里只有一个人,他看着金在贤说:“金彦,你果然没死,可是你儿子马上就要死了,你难道就不想跟他告个别吗?”

知情之人都知道,张信错把金在贤当成了十年前的金彦,金在贤看了眼包梓乐,包梓乐的脖子被死死的卡住,小脸憋得通红。

“死?哼……”金在贤忽然像换了个似的,不顾尤一天和周禹的阻拦,走到了最前面,勾着嘴角说:“张信,你觉得,在我面前,你有资格杀人吗?”

张信的脸色立即大变,不光是张信,尤一天的脸色也变了,像,太像,金在贤演的太像十年前的金彦了。

“你……”如果说张信是尤一天的阴影,那金彦就是张信的阴影,面对金彦,他本能的畏惧,“你儿子在我手上,我想让他死,他绝对活不了!谁也救不了他!”

金在贤又是一声冷哼,一边摇头一边发出滋滋的鄙视声,“你的人生还真是失败啊,一事无成,说的就是你,窝囊,胆小,自私,还喜欢夸夸其谈,知道你爸为什么不去看你吗?因为失望,他从不希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建康平安,而你却眼高于顶,自诩不凡的以为可以成为千古留名的大作家,是你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是你把自己与外界隔离,是你把自己活活逼疯了,到头来你怨这个怪那个,连最亲近的人都不了解你,你得有多失败啊?”

张信满目的怒火,他害怕金彦,畏惧金彦,因为金彦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甚至比他自己都懂自己,他不敢直视自己的软弱和自私,而金彦却能准确抓住这些来打击他,就仿佛是他自己照镜子一样。

张信沉默良久忽然大笑,“你以为我会上当吗?金彦死了,早在十年前就被白雾害死了,你只是他的影子,连自己原本样貌都没有的披着别人人皮的影子。”

张信的一句话深深的戳痛了金在贤,他只是影子,没有原本容貌,只能在哥哥的光辉下生存……

见金在贤不说话了,尤一天喊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我哥?你就能确定我哥死了?他可是人人敬畏的教父!”

张信的脸上再没有半点恐惧,看着尤一天说:“连你也想学着虚张声势?是忘了怎么被你爸吓得屁股尿流了吗?”

“你!”

尤一天被激怒,上前一步,然而金在贤却开始脱外套,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他将外套的里面翻了出来,然后重新穿上,橙色的大衣转眼变成了黑色,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这件衣服是定制的,当黑色这一面露出来,尤一天彻底愣在了原地,黑色,夜的颜色。

“你说我死了?那你说我是怎么死的?张信,我说过,我会查出幕后的真凶,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可我还没有忘,那个指使王二喜杀人的人……”

金在贤露出了他哥的招牌微笑,这回,由不得张信不信,因为这件事是他守护了十年的秘密。

“金彦——你不得好死——”

砰——

张信在最后一刻真的要将包梓乐置于死地,周禹为了救人开了枪,这一枪他打在张信的肩膀上,并不致命,包梓乐得以脱险,当包梓乐瘫倒在地时,人们这才发现原来张信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被他藏在腰带上,可是刀锋对着的却是他自己,在他喊出最后一句怨咒的那一刻,他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张信缓缓的跪倒,自始至终盯着金在贤,在他断气前,喃喃的说出了今生最后一句话。

“你,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