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知砚这次下江南,主要还是为了督工。

意识到封赫对自己的提防和不信任后,他便想着怎么要也得给自己置办些家产,免得以后辞了官没钱吃饭。

于是便连夜收拾了收拾家中的银钱财物,找石光霁谈合作,想要以他的名义投资座酒楼。

石光霁也是心疼他朝不保夕可怜地很,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选了个山高皇帝远的平洲,他出钱,石光霁出力,于是乎,京城的天香楼平洲分部,便这么建了起来。

厨子什么的都是他来了亲自招的,酒楼装潢也是他过目了的,账房先生掌柜的,是石光霁给找的亲信,可靠地很。

找了个黄道吉日,四月初八,碧柳垂条的春末,宋知砚的“家产”终于燃炮开业了!

宋知砚他不愿意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儿,自己本来也只是出了个钱挂在石光霁的名下,于是这天他便在酒楼对面的茶馆找了个雅间,逮着斗笠看着这对面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感谢大家捧场啊感谢!这天香楼的名号相比诸位有识之士都听说过,那可是京城响当当的大酒楼啊!如今终于开到了咱们平州,这下大伙不用去京城也能在天香楼吃饭啦!”

石光霁摇着折扇坐在宋知砚身边,笑着看着这位巧舌如簧的掌柜的讲话。

“来来来!大家里面请!今日开张第一天,统统打九折!”

底下的食客躁动起来,门一开,人群纷涌而入。

宋知砚满意地勾起嘴角,说:“我们要不要也进去吃点?我让掌柜的给我们留了雅间。”

“这肯定的呀!”石光霁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往桌上放了块碎银子,“总是我请你吃饭,这回你可得请我好好吃一顿!”

“行行行!”宋知砚笑着跟他对拳,压低斗笠帽檐,跟着人流往里走。

掌柜的见人进来,赶忙从柜台后迎上来,挂着谄媚的笑问道:“老板您来了?您昨儿个吩咐的雅间都准备好了,请跟小我上楼吧?”

宋知砚微微颔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带路。

老板边走边说:“您友人也是刚来,我寻思着这么多成年男人,原先那点菜肯定是不够,便擅自让厨房又多做了些……”

宋知砚眼皮一跳,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友人?除了我身边这位,只有个小孩和青年,怎么那点菜会不够?”宋知砚皱眉问道。

掌柜的脚下不停,转眼便走到了雅间门口,敲了敲门推开奇怪地说道:“那里面的两位,不是您的好友么?”

宋知砚和石光霁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张。

石光霁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顺着开着的门往里探头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两尊煞神。

他条件反射般地一抖,拉着宋知砚的手就往楼下跑。

宋知砚见他这反应,心里也咯噔一下,把自己的猜想验证了个七七八八。

但这俩文弱书生怎么能跑得过楼上那俩将军,还不待掌柜的出声,封赫和石风已经冲出了门。

“你要往哪里跑!”

封赫大喊一声,中气十足震耳欲聋,惹得满堂宾客皆停箸侧目,满座哗然。

宋知砚吓得腿一软,当即就要从楼上跌下去。

封赫暗道不好,一个飞身从二楼跃下,冲到他身边把人从石光霁的手里抢了回来。

宋知砚惊魂未定地被他搂在怀里,一时竟分不清是被他捉住可怕还是从楼上摔下来更可怕些。

答案当然是前者。

宋知砚看着两个月没见的他,心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到最后,居然鬼使神差地想:

我给他的章还没刻完呢!

但他现在显然是无暇顾及这个了,封赫红着眼瞪着他,又转头瞪着石光霁,跟石风两人一上一下,把宋知砚俩人给夹在了中间。

这下可是没地方跑了,堂里的食客有的认出了石风,正纠结要不要行礼,但满堂现如今都鸦雀无声,都在看热闹。

封赫也对自己的冲动行为有些后悔,那些个人的眼神仿佛有实质般,一道道地戳到自己和宋知砚身上。

他转身攥住了宋知砚的手腕,江南暖和,穿得薄,他轻而易举就握住了一手的温软滑腻皮肤,心里一怔。

“快上楼,”宋知砚脸有些红,实在是丢不起这人,“上去再说!”

封赫闻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小声的哼,往他身边凑了凑,挡住众人的视线,把人往楼上带。

石光霁也认命地上楼,看都不看他哥一眼,径直进了雅间。

石风笑着拱手道:“让大家见笑了!这是石某家事,还望大家不要声张。”

众人忙说不敢,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都大庭广众了我们声张不声张还重要么?

石风转过头便收了笑,黑着一张脸进了雅间,把门“砰”一声摔上。

掌柜的在外边哎呦一声,心疼地不得了。

这可是新门呢!

“大家好吃好喝,好吃好喝哈!”他赔笑道。

底下的食客们这才逐渐恢复谈笑风生,但都是在小声议论刚才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

“这酒楼果然是王爷妹妹开的吧?王爷亲自来捧场,这面子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那肯定啊!你看王爷身边那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贵气逼人,身份肯定不容小觑!”

“那是那是……哎呀还是少说点,不然王爷知道了要不高兴了!”

……

底下人声鼎沸,楼上却安静如寂夜。

来福在一边照看着诺诺吃糕点,看着这一幕就打怵。

陛下怎么来了,还有石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王爷的东西做好了没……

诺诺看到宋知砚就想往他怀里扎,来福也不敢拦,任由他扑进了宋知砚的怀里。

几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

诺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脆生生的小童音响起,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皇帝舅舅是来给舅舅道歉的么?”

封赫刚想说不是,石风猛然咳嗽两声,脚在底下踢了踢他的。

他这才憋住了,刚才吼人捉人的劲儿全没了,尤其是看到宋知砚还面无表情不辨喜怒的时候,说心里不打怵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