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封赫换了个坐姿,嗤笑出声。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长公主愣怔地盯着他,底下一众女子头都不敢抬,刚站出来的那位殷家千金更是吓得小脸煞白。
“陛下可有何不满?”长公主掩唇轻咳,沉声问道。
封赫摆摆手:“无事,继续罢!”
长公主奇怪地瞪了他一眼,朝殷娇笑笑示意她继续。
殷娇小心地吁口气,努力保持镇静。
一场不算大的选妃仪式总算是顺利结束,共选进宫女子十八位,上至丞相千金下到参军堂妹,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俱给安排了宫所,宫女太监之类却是人手不够,但这些个新娘娘们也都是从家里带着伺候惯了的丫鬟过来的,所以也没什么大问题。
宋知砚只在正式的册封典礼上露了个面,估计也是给雀儿撑场子的-
“陛下等您半个时辰了都,王爷,您真不跟奴才进宫一趟么?”来喜在宋知砚面前几乎是要磨破了嘴皮子,死活也没法把这位爷给劝进宫里去。
陛下也真是的,那天在御书房,肯定是说了什么惹王爷不开心的话了,不然这怎么又不搭腔了?
造什么孽啊!
“他找本王做什么?把玉玺再摔了给本王听响儿么?”宋知砚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不阴不阳开口道。
来喜当了真,面上一喜,连忙应道:“原来王爷是想要这个么?那奴才这就回去禀报陛下!”
话音未落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风一般跑了出去。
来福一脸不争气地看了他一眼,见宋知砚没什么动作,于是也不好上前阻拦。
“王爷这是真想要那玉玺么?”良久,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问完又觉得不妥,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赔罪道:“是奴才多嘴了,王爷责罚!”
宋知砚脸也不抬一下,依旧低头品着那杯无甚滋味的清茶,半晌才幽幽开口:
“玉玺?要那玩意儿作甚?死沉八脑的,况且人家也不一定给啊!”
来福垂首闭了嘴,心里暗暗揣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从御书房回来后,王爷便像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地便盯着某处发起了愣怔,冷笑两声拂袖而去,骇人地紧。
摄政王和先皇渊源颇深,大家都说他是狼子野心早晚要谋权篡位,其实他只是为了报答先皇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情,是一心一意辅佐陛下,希望陛下成才的。
但是前几天却跟陛下在御书房吵得那样不可开交,他们两个打小便跟在这两位主子身边的小太监都不敢问什么,王爷又没什么交心的人儿,这老是憋在心里,不得把人给憋坏了。
估计王爷也很委屈吧,大概是因为陛下开始对他心存芥蒂了。
思及此,来福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宋知砚,轻手轻脚地绕过去,给他面前的杯子续了杯热茶。
约莫两刻钟,门外便传来了通报,竟是陛下亲自来了。
来福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口,心道这回是不是把事情闹得太大了?陛下若是已经对摄政王心存不满,万一借题发挥可如何是好?
不待他想通,宋知砚已经端起了往常的冷笑,沉声道:“不见!就说本王已经歇下了,让他回去吧!”
说着就要起身回屋里就寝,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通报的小厮还想说什么,宋知砚却已经快步离开了。
窗外薄暮起,火一样的云彩铺了满天,热烈又激昂的样子。
宋知砚抬头看了眼天,又朝大门口的方向看了眼,薄唇微微勾起,嗤笑一声。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便凝固在了嘴角。
封赫那个疯子,居然打伤了自己看门的家丁,提着剑闯了进来。
宋知砚猝不及防跟他对视,封赫背着火红炽烈的天光,一手执剑一手提着个小包袱,嘴唇死死抿着,眼里的情绪让他无端有些慌乱。
夕阳给他玄色的锦袍镀上了层金光,这个场景让宋知砚无端想起了前几年重逢的那个傍晚。
封赫十二岁便被带到了军营里,一别四年,再见时他已经隐隐有了少年将军的气势,在那个和今天极其相似的傍晚,提着剑闯进府里接自己离开。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跟前,宋知砚一骇,下意识往后退了步,立马便被身前一身戾气的帝王给抓住了手腕拽进了怀里。
铁剑当啷落地,宋知砚心也猛地一沉。
他在宋知砚面前一向是压抑着的,努力谦逊温和,收起獠牙和利爪,努力学习那些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政事,努力乖巧上进,以至于宋知砚几乎要忘了,他也是个战场上杀伐果断以一敌多的大合国战神。
他是真正从鲜血里活下来的人。
宋知砚强自镇静着挣扎了一会儿,见挣扎不开,,于是只好放弃,闭了闭眼问他:“做什么?”
封赫一手钳着他,一手抖开来时的那个小包袱,一件极其眼熟的器具落到石子路上,咕噜咕噜滚了几滚。
“太傅大人不是想听响么?朕带来了,给你,你要么?”
宋知砚低头一瞥,简直要被他气炸了。
底下那缺了一角的东西,不正是前几日被封赫在书房摔了一遭的玉玺么?!
“你疯了?!”宋知砚扭开他的桎梏,俯身把玉玺拾起来,“你自己来的?带着这东西?”
封赫哼一声算是没否认。
宋知砚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他把玉玺塞回人怀里,深呼吸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陛下还是拿回去罢!这是您的,微臣自然不会去要,还希望以后不要再干出这种莽撞之事。”
他转身欲离去,又被封赫一把拉住手腕:“你以为朕是在跟你开玩笑?”
宋知砚疑惑地看着他:“你以为我真的想要?”
“你不想吗?”封赫问,“还是说,太傅大人打算不管朕了?”
“……”
要说一开始,他确实是有这么个想法,毕竟封赫现在肯把劲儿用到处理朝政上去了,况且也好像对自己有所戒备,朝中不缺肱股之臣,宋知砚确实是想赶快为自己谋划后路。
但是现在看来,他却是万万走不得的。
本以为封赫长大了成熟了,但他今天只身一人拎着个玉玺就敢往自己府里跑,实在是莽撞又愚蠢!
明明对我不信任,却还这么大剌剌,简直是愚蠢至极!